“独孤大人,我家郡主好心好意请贵府两位女公子过府来赏花。没想到贵府女公子不仅要烧了我们府上的楼阁,连我家郡主她也不想放过啊。”元锦瑟身边侍候的姑姑咄咄逼人,倒打一耙。元锦瑟则仍跌坐在地上,身旁已站了一圈府上的仆役。

  独孤信与独孤般若对视一眼,并不言语。独孤信下了朝就有人带口信予他,说是阿恒得罪了清河郡主,让他前去调停。

  而独孤般若也是相同缘由被叫去。他们父女二人倒意外在府外相遇,只是还没来得及通气,就听见府内传来花盆碎裂的声响,也不顾规矩双双跑去。

  才瞧见楼阁,便眼见一倩影从高处而落,幸而先前有花盆坠落引了下人前来,勉勉强强救下那人。所幸伤势不重,但也得卧床休息一阵了。

  待他们走近细看,却不由错愕。那从楼阁之上跌落而下的竟是清河郡主。抬头再一看,阿恒居然探身出来,神色凝重。

  独孤信低声责问,“般若,你是不是有些事情瞒着我?”他还不昏聩,清河郡主是何人,又与谁有着牵扯不清的关系,他都一清二楚。

  “阿爹,现在不是说那些事情的时候,得先搞清楚眼下这件事。”般若目光停留在被仆役围住的元锦瑟身上,已有结论。

  还没等他们赔罪,就看楼阁上浓烟滚滚,火光乍起。而阿恒却还在楼阁中,独孤般若与独孤信大声叫人救火,可也抵不住熊熊火势。

  最后打算冒一次险时,宇文护及时赶到。还好独孤般若心有疑虑,忙派春诗也去通知了宇文护。

  清河郡主一事皆由他起,该由他来彻底了结才是。

  元锦瑟本就打着与独孤恒同归于尽的想法,说了一通废话,不过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好让下人趁机将楼阁中的装饰点燃。

  而她故作被推落,就算独孤恒侥幸未死,身败名裂已然在所难免。她倒要看看独孤恒和宇文护如何护得了她。

  但元锦瑟并不想让宇文护来,因为她不想看到那张脸上满满都是对另一个女人的担心。

  可总是事与愿违,她满心以为独孤恒必败无疑时,那个挺拔的身影稳稳抱住独孤恒,却一眼都未曾看向自己。

  等那姑姑信口雌黄后,几道凌厉的眼神直直逼向她。

  而宇文护却紧紧抱着陶恒,目光冷冽,杀意袭人,径直落在元锦瑟身上。“你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吗!”

  声音振聋发聩,震得在场众人不由倒吸一口气。那胡说八道的姑子默默后退几步,心中害怕。

  陶恒被宇文护这么一吼,着实吓了一跳,不免搂紧他的脖颈,贴近他胸膛。宇文护以为她害怕,手中不禁用了些劲。杀心已起。

  独孤信清清嗓子,面色不善。“太师,可否放开老夫的女儿。”言毕,瞪了一眼还依偎在宇文护怀里的阿恒。

  “阿恒,你的腿没受伤吧。”独孤般若也实在看不下去,站出来向她使眼色。

  陶恒才想起自己还被宇文护环抱着,脸微微泛红,连忙从他怀里下来。只是一连串刺激倒让她腿脚发软,差点又跌在地上。

  宇文护眼疾手快将她牢牢圈在身边,神色紧张。“没事吧,有哪里不舒服吗?”

  看惯了宇文护杀伐果决,冷面笑匠的模样。这般温柔语气都让众人心中咯噔一声,实在不太适应。

  “般若,好好照顾你妹妹。”独孤信气得吹胡子瞪眼,让般若先赶紧从宇文护手里扶过阿恒。但表面文章依然还是要做足。“多谢太师出手相助。”

  转而又望向清河郡主,冲她行礼。“此事我独孤信自会给郡主一个交代。”

  “不用交代。”宇文护怒得又叉腰,“你们听着,这件事你们自己心中知晓,不用我点破。”

  他冷漠傲气的神色又恍若还是那个心狠手辣的太师,“若不想明日京城传遍你们的郡主是个居心狠毒之人,就给我管好你们的嘴!”宇文护阴鸷的眼神慢慢划过在场众人的脸,撂下狠话。

  独孤信也不愿再多待,带着他们便要离开。却又听宇文护语气突然温和下来。

  “此事皆因我而起,独孤大人,是我一门心思倾心于你家三女,才让她受到这番无妄之灾。”

  这话可比之前的警告还要令人震惊。元锦瑟绝望地拨开人群看着他,眼眶的泪无声地留下,真的,不要对她这么残忍,可以吗。

  已经恢复元气的陶恒被他防不胜防的坦白惹得脸颊绯红。独孤般若却把她护在身后,长姐作派。

  “独孤大人,现今这情境下,或许比较唐突。”宇文护原先叉腰的手也觉得有些太盛气凌人,忙作负手而立。“但我宇文护是真心要娶你家三女的,不日聘礼自会到府。”

  陶恒憋着笑低下头,什么呀。这求亲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你相不相信我阿爹会连同你的聘礼一起扫地出门的呀。

  独孤般若回头无奈地用眼神示意她。

  独孤信已经猜到了大概,但他完全没想到宇文护竟然就这么直白地广而告之。这下真的是堵不住悠悠众口了。

  他堂堂八大柱国之一,本该一心为国,可现今难不成是要同这野心勃勃的乱成贼子结为亲家吗?

  这个女婿,他拒绝啊。

  但他有理由相信,明日宇文护求娶独孤家三女一定会闹得满城风雨,也一定会传到皇上的耳中。

  若宇文护威胁陛下赐婚,他独孤信岂会抗旨不尊吗?

  “宇文护你若是真心,就不会陷阿恒于囹圄之地了。我劝你还是先把你的破事处理干净吧。”独孤般若也算是给他一个台阶下,和独孤信他们一同回府了。

  宇文护目送他们远去,原先温柔的神情一回头却眼神如刀。

  “你不该动她的。”

  之后几天,京城里的流言蜚语一日比一日精彩。

  先说清河郡主,不知犯了什么恶疾,被太师送去偏远寺庙静心修身养性。他们之间爱恨不得的故事传的真真假假,十分热闹。

  后又说起,太师竟三年前就心悦于独孤府的三女公子,不日便要上门求亲。而清河郡主与太师之间不得不说的二三事,自然多了陶恒的戏码。

  京城里的风向一转三转,倒是传得风生水起,不亦乐乎。谈资奇多,大家原本眼中心狠手辣,权倾朝野的太师,如今摇身一变倒成了痴情男子,为了迎娶自己心爱之人,不得不成为权势之人。

  也对,放眼看去,宇文护这几年也就是手段狠了些,毒辣了一些。可做出的决定都是有利于北周的。如今北周日益繁盛,自然少不得他的治理。

  “第二次了。”宇文护轻轻抚着陶恒的长发,无可奈何。“这是你父亲第二次将我的聘礼扔在府外了。”

  陶恒却抿嘴偷笑,“他没把你一起扔出来已经算给你面子了。”第一次,独孤信还能心平气和地和他坐在一起喝茶,但一听到他前来的目的,猛一拍桌子,按茶杯里的水晃了晃。径直派人将院子里宇文护带来的人和东西一并赶出去。

  这次,连宇文护的面都不曾见,梁叔得了令,将聘礼拒之门外。称独孤信有疾不便见客,草草打发了宇文护。

  “你阿爹有问你我们之间的事了吗。”宇文护看着铜镜里的她,那晶亮的眼睛直叫人心乱,嘴角噙着的笑意更是让他欢喜。

  陶恒也郁闷,摇摇头。“自那天回来后,阿爹只罚我去佛堂思过,却不曾来问我有关你的事。你说奇不奇怪。”

  “不奇怪。”宇文护硬是同她挤在一张椅子上,看着镜子中相配的两人,微微一笑。

  “为什么。”

  宇文护闻着她秀发传来的阵阵清香,意乱神迷。低沉的嗓音似乎透露着危险,“你忘记你阿姐了?”

  “你是说,我阿姐已经把所有的事都和我阿爹说了。”陶恒狐狸眼悠悠转着,干净又狡黠。

  宇文护点点头。“说了也好,倒也省去了我一番口舌。只不过她肯定不能将我对你的心意完完整整地告诉你阿爹。”他直直盯着她的眼睛,心中起意。

  陶恒透过铜镜看到他定定看着自己,唿地脸红移开视线,转脸问他。“我也不知道,你对我。。。”

  追问的话还没说完,那柔唇轻轻映在陶恒的眼睛之上,“这,就是我对你的心意。”想拥有你,一生一世。

  不求来生,只要昨日,现在,明日。

  陶恒从不觉得宇文护如此摄人心神,他眼底的光彩让人移不开视线,那露骨的神情叫她心一恍,那唇已渐渐凑近她的唇瓣。

  两人温热的气息纠缠在一起,他只需一个低头,而她也只需一个仰头,二人的唇便能映上。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敲门声忽起,惊醒了陶恒。她羞恼地推开宇文护,调整心绪问道。“什么事。”声线有些许颤抖。

  是杪夏。“姑娘,是老爷让您过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