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特拉?”齐贤刚想问她为什么在这里,突然

  想起来,好像斯特拉一直跟在队伍最后面,还是他亲自批准的让她跟在队伍最后随行。

  齐贤当时也没有多想,只是想认真表现一下一国法老的气度,让斯特拉欣赏一下埃及的祭祀盛况。

  既然他不能拦着斯特拉来看,不如给她安排一个好一点的观赏位置。

  而且,他本来的打算就是在祭祀上宣布自己准备封卡莫西斯为王后的事,他想让斯特拉清清楚楚地看着,明白他是不可能封他人为王后的。

  他希望斯特拉早日死心,乖乖回赫梯去,让历史回到它原本的轨迹。

  但是他的计划出现了变故,卡莫西斯走掉了,献舞的位置出现了空缺,而斯特拉来到了他的面前,自荐代替卡莫西斯完成向神的献舞。

  大祭司闻言皱起了眉头,“这怎么可以?斯特拉公主,您是赫梯人,让您随队观看祭祀已是法老仁慈,这献舞的位置,我们埃及自有办法找人补上,不用您费心了。”

  他说话属实不好听,但是事实就是如此,让一个赫梯人来向埃及的神明献舞,这显然不切实际。

  “但是如果不这么做,就只能在结束的时候献舞了吧?”

  “那又如何?我埃及的事,轮不到你来装好心。”

  “好了好了,别吵了。”齐贤转头问斯特拉:“你真的会跳吗?”

  “陛下!我埃及祭司没有一万人也有八千人,为何要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外国女人身上?”阿蒙大祭司不明白齐贤到底在想为什么。的确,现在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充裕,即便是找到了合适的人替代,也只能在归途上为阿蒙神献舞了。

  即便阿蒙大祭司态度恶劣,斯特拉也依然不卑不亢地说:“我知道阿蒙大祭司您并不信任我,但是请给我一个机会,我跳过一曲之后,请您再重新考虑一下。”

  “这根本就不是信不信任的问题”阿蒙大祭司几乎要发怒了,这个女人怎么硬是要装作听不懂话?

  “好了,别说了,先看看再说吧。”齐贤拍了拍他的肩膀,让所有人退开一步,给斯特拉让出一片空地。

  “多谢陛下。”斯特拉接过侍女递来的铃铛,她试着走了几步,觉得自己身上穿着的这条裙子不太方便,于是蹲下了身,用力将裙摆撕了开,布料撕裂的声音令周围人目瞪口呆。

  埃及的服饰暴露且开放,但是这和当众把衣服撕烂是两码事。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阿蒙大祭司在嘴里念叨着,他偏过头去,几乎没脸看。

  可是,当斯特拉拿着一串铃铛翩然起舞的时候,他的目光又像磁铁一样被吸引到了她的身上。

  卡莫西斯准备在献舞中跳的舞蹈是伊西斯神庙的大祭司为他一个人编的,是以莲花为形应运而生的舞蹈。舞者舞动这支舞时,其臂若花瓣,腿若花茎,不动时婷婷,动时狡狡。

  齐贤看卡莫西斯跳起这支舞的时候,只感觉到了一股灵动的静,安静的静,正像卡莫西斯的性子一样。

  这支舞里没有什么夸张的大动作,因为是在轿夫抬着的“舞台”上表演的,如果动作幅度过大,可能会导致舞者摔下舞台,要真摔下去,轻则被观众看笑话,重则会被认为是神将降灾于埃及。

  但是齐贤在斯特拉这里看到的却是同一支舞,不同的风格。

  在斯特拉这里,她诠释的是喧嚣与浮华。

  到底为何不同,可能是因为他们的乐器不同,斯特拉手里的铃铛的声音极其清脆悦耳,她的舞步与卡莫西斯相比也较为夸张华丽,但却不失稳健。

  由于练习得不多,她的舞步略显生疏,但是也只有内行人看得出来,她的力度与乐器相结合,很好地掩盖了这个缺陷,普通人是看不出任何破绽的。

  一舞结束,众人激烈地鼓起掌来,即便是阿蒙大祭司也说不出任何否定的话,他站在一边,将手背在佝偻的腰后,等着法老作出决定。

  “我觉得,如果她愿意献舞的戴上面纱,那么让她上场也未尝不可。”齐贤靠在阿蒙大祭司耳边与他商讨道。

  光看身形和背影,卡莫西斯和斯特拉一等一地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最近斯特拉变得越来越像卡莫西斯了,无论是发型还是服饰,又或者一颦一笑,都能在他们两人身上找到不少相似之处。

  有时候光看背影的话,连他都要犹豫一会儿才分的清谁是谁。

  “既然陛下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又何必问老臣?哼。”阿蒙大祭司拂袖而去。

  齐贤之前并不知道斯特拉是会跳舞的,而且他听说这舞好像只有卡莫西斯一个人会,因为太难了,就连卡莫西斯也练习了数年才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想不到斯特拉也会这支舞,她是从何处学来的?

  斯特拉看到了齐贤疑惑的眼神,主动解释道:“我近日常去伊西斯神庙讨教舞蹈,有幸观赏到卡莫西斯公主殿下跳过两次这支舞。我很喜欢这支舞,便留心记了下来,练了几天,想不到今日就派上用场了。”

  练习了几天就能到达这种程度吗?他觉得不可思议,但是眼下他管不了这么多了。

  他转头对斯特拉说:“你戴上面纱,去换一身衣服,之后就随我们出发吧,扛’舞台‘的轿夫已经到神庙外了。”

  “是,多谢陛下肯定。”斯特拉朝他一礼,按他说的去做了。

  载着法老的车驾行驶在埃及的大道中央,这长达数公里的路名为公羊大道,因为路旁两排整齐的公羊而闻名于世。

  要真追究起来,那其实并不是普通的公羊,而是埃及人眼中的阿蒙神的化身,那一座座公羊脚底下护着的小人就是法老。

  民众早已围满了路旁,只为一睹圣颜。要知道,平民百姓是没什么机会见到法老的,只有这样重大的节日才有可能隔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远远地瞥见法老一眼。

  齐贤听着众人的欢呼声,感觉自己快要产生幻听了,他头顶着烈日,还戴着象征着上下埃及的红白王冠,王冠看起来简单,但实则重的很,他已经顶着这顶王冠数个小时了,连脖子都在发酸。

  他揉了揉自己的脖子,不小心把自己下巴上戴的假胡子碰掉了。

  他仰着头,努力弯下腰去捡自己脚边的假胡子,戴了回去,他左右看了一圈,发现大家好像现在都没有在看他,而是在看队伍最前方的斯特拉。

  “那个姐姐跳舞跳得好漂亮!”他听到身边有小孩子叫道,那个孩子骑在他父亲的肩膀上,坐到了高处,这才得以望见斯特拉。

  “这两年都是卡莫西斯公主殿下在祭祀中献舞呢,而且这两年皆是丰年。大概只有她跳的舞蹈,阿蒙神才愿意驻足观赏吧”他的父亲说。

  听到这话,齐贤松了一口气,看来民众还没有发现异样,没有发现如今在他们眼前献舞的并不是卡莫西斯,而是斯特拉。

  “像卡莫西斯殿下这么优秀的人,以后一定是埃及的王后吧!”孩子的话天真无邪,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齐贤放在膝头的手握成了拳头。

  他当然是希望最后坐上王后的位置的人是卡莫西斯,也诚心诚意地想将他们之间的感情修复如初,但是卡莫西斯也是这么想的吗?

  说实话,他心里没有底。

  “小心!”

  意外将他从思绪拉扯回了现实,听到动静,他猛地抬起头,队伍也停了下来。

  “发生了什么事?”他转头问一直骑马跟在他身边的阿蒙大祭司。

  阿蒙大祭司的脸色不太好,他沉声回答道:“有个小孩摔倒在献舞的轿前了,轿夫们没有反应过来,因为停得实在是太突然,赫梯公主从轿上摔了下来。”

  “什么?她摔下来了?”齐贤大惊失色,赶紧让人把他扶下马车,他得去前面看看。

  前方场面一片混乱,士兵已经把小孩儿抓了起来,他的父母也因为有扰乱祭祀的嫌疑被扣下了。

  这个小孩直接导致了献舞被打断,让害得祭司从台上掉了下来,这可是对阿蒙神的大不敬,搞不好是要被杀头的。

  小孩子已经在他母亲的怀里哭得稀里哗啦了,侍女扶起了斯特拉,紧张地问她伤势如何。

  从这么高的舞台上摔下来,伤势怕是不容乐观。

  斯特拉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她捂着自己的脚踝,疼得直皱眉头,她的手肘和膝盖也有大大小小的伤口,已经破皮了,正在往外冒着血星子。

  齐贤看着她的伤口,顿时有些心疼,他不顾众人惊愕,从自己身上撕下了几截布料给她包扎伤口。

  他在这里也待了有一段时间了,深知古代的医疗技术不过关,加上天气炎热,伤口易化脓,如果处理不当,这样的伤口也是会死人的。

  见她呼吸都有些不畅,齐贤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他伸手取下了斯特拉脸上的面纱。

  “陛下,我没事,不用担心。”见他担心的模样,斯特拉反过来安慰他道。这样的伤势她以前也不是没有经历过,那次都好了,何况是这次。

  “都怪我,我就不该点头答应你让你来献舞的,我清楚风险不小,你又是第一次在这种地方表演,我当时就应该找别人或者直接取消献舞的。”

  “请不要这样想,陛下,我刚才在舞台上的时候,民众们说了什么我都有听见。这么大规模的祭祀一年也只有一次,很多民众都是奔着欣赏献舞而来的,如果今年看不到,他们又要多等一年。与其辜负他们的期待,不如让我受些伤,反正以前又不是没有受伤过。”斯特拉抹去了自己脸上的灰尘,对他说道。

  “话不是这么说,唉,算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多说无益,齐贤把她扶了起来,刚打算宣布献舞终止,一旁的士兵就问道:“陛下,这三个人怎么处置?”

  “放了吧,他们又不是故意的。”齐贤回过头说。

  士兵有些犹豫,“可是可是万一他们是赫梯的奸细,故意要来扰乱我们的祭祀仪式呢?”

  齐贤还没说话,斯特拉就轻笑出了声,“请问这么做对赫梯有何益处?”

  “这”士兵也说不上来。

  斯特拉转头对扶着自己的齐贤说:“陛下,请您放了他们吧,我作证,他们并不是赫梯人。”

  齐贤挥了挥手,让士兵赶紧放人,不要再纠缠不休了。

  士兵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小孩子攥紧了他母亲的手,犹豫了一会儿,朝斯特拉问道:“姐姐,你是外国人吗?”

  他这话一出,齐贤就愣住了。

  “快住嘴!”小孩子的母亲捂住了他的嘴,朝斯特拉赔笑道:“小孩子不懂事,请殿下不要怪罪。”

  经这孩子这么一说,周围的人都发觉出了异样。

  这两年为阿蒙神献舞的人都是卡莫西斯公主殿下,即便他们无缘近距离一睹那位公主的容颜,但是当看到斯特拉面纱下的脸的时候,他们也能肯定,这个女人并不是卡莫西斯公主,而是一个外国人。

  献舞的人是外国人吗?人们顿时议论纷纷,这实在是不符合规矩吧?

  “请不要谣传,她是埃及人,从此刻开始就是了。”

  齐贤的话一出,所有人都闭上了嘴。既然法老都发话了,他们这些普通民众就不能再在明面上议论此事了。

  阿蒙大祭司叹了一口气,他拄着自己的拐杖,回到了马车前。早在法老答应了斯特拉献舞的自荐时,他就想到了会有如今这个结果。

  早知道当时的态度就再坚决一点了,他暗暗在心中后悔,这个赫梯女人实在是不简单,他真的很担心法老有一天会被她迷的神魂颠倒,进而成为赫梯的傀儡。

  看来今后必须得好好盯住这个女人了,大祭司的目光落到了斯特拉的身上。

  他一惊,不知道自己是恍惚了还是年纪大了眼睛不通透了。

  那一刹那,他感觉斯特拉也看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