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怎么了?”斯特拉看到他突然面色苍白地跪下,连忙上去扶住了他。

  她只听他偶然提到过一次自己叫做齐贤,他曾经的女朋友会叫他阿贤,于是刚才便下意识地这么叫了,没想到他的反应竟然如此之大。

  莞莲?这又是谁?是他恋人的名字吗?斯特拉记了下来,打算下次再旁敲侧击问问。

  为什么是以后?斯特拉勾起唇角,扶起齐贤送他进了寝宫,她不相信齐贤如今还舍得让她离开。

  “你先去休息吧,明天再说,我累了。”齐贤疲倦地坐在床侧。

  听闻他允许自己留下来,斯特拉的眼前一亮。

  好吧,他承认他输了,输的彻彻底底,输给了斯特拉,输给了自己的心。

  他还是克制不住自己,明明知道斯特拉并不是林莞莲,仍然下意识地把她往林莞莲身上映射,过度的相像几乎让他摸不清是幻象还是现实。

  为什么世界上会有两个如此相像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难道转世之说真的存在吗?

  无论是否存在,他今天让斯特拉留在了宫里,还不知今后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他想让她离开埃及,又不那么想。

  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他最担心的是自己该如何面对卡莫西斯,还有如何安排他们的地位才会妥当,留下了斯特拉,就相当于留下了一个大麻烦。

  还是没办法赶走的那种。

  “真的不需要请御医吗?”斯特拉显得有些忧心,齐贤摆了摆手,告诉她自己就是突然头疼而已,没有什么事,躺一会就好了。

  而且,让我头疼的就是你本人啊。

  看着斯特拉逐渐远去,齐贤叹了一口气,攥着被角陷入了沉思。

  赫梯国王最“宠爱”的女儿嫁来了埃及,做王后并不过分吧?说不定还能保证几年的和平,可是如果王后给了她,卡莫西斯该怎么办?

  普拉美斯当初可是亲口答应了前任法老霍伦海布,要让他的“女儿”做未来的王后的。

  况且,齐贤之前一不小心直接毁掉了卡莫西斯的婚礼,已经很让他失望了,现在万一连王后的位置都不给他,就卡莫西斯这个性子,是绝不可能愿意委身做王妃的,说离宫出走都是轻的,可能还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真是令人左右为难,齐贤闭上了眼睛,将被子盖过头,在被子里一阵摸索,找到了角落的那颗水晶球,抱在了怀里。

  快让我穿越回去吧!我真的在这里待不下去了!

  他在心里默念着,要是一觉醒来就能回到现代,不用去面对这些烦心事就好了。

  能见到酷似林莞莲的斯特拉固然是好,因为她的确能平复他心中的许多遗憾,但是她就像是一味令人上瘾的毒药,虽能让人短暂地忘却现实中的悲痛,但这段关系终究是错误的。

  这里不是现代,无论他和斯特拉发展到什么地步,都无法改变林莞莲已经离去的事实。

  最好的办法就是及时停止这段还未成熟的感情,在心里划分清楚界限,无论对他还是对她,都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他真的可以做到吗?

  他对自己开始有些不自信起来。

  卡莫西斯公主居住的宫中近来都不太安生。

  宫人们最初得知自己被分配去伺候新法老的爱妻时,个个都兴奋不已,可那场讽刺的册封大典以后,他们的心伴随着对未来的期待,一同跌落进了谷底。

  谁都知道,奴隶的命运和他们的主人是息息相关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但反之亦然。

  所有人都听说了,公主还未享受过无双的荣宠,就被一个赫梯来的妖女挤了开去,大半个月法老都未踏足过她的宫殿。

  好不容易熬到了那个妖女离开埃及,法老许诺了公主两个月之后再度举行婚礼,并赐予她王后的宝座,本是一派祥和,苦尽甘来之象,当众人以为这场闹剧结束了之时,赫梯妖女杀了一个回马枪,半路折回了埃及。

  这般大起大落,连王后宫中的仆人都开始起了异心,跟着这位不会邀宠的公主,是否真的能有前途?

  “别一个个苦着张脸!要是觉得我们殿下这儿不好,你们大可以立刻收拾东西滚蛋,那个赫梯女人那里现在肯定还缺人。”哈特希生气地扔下笤帚,叉着腰训斥道,宫里这两天死气沉沉的,她总能听到有人在偷偷叹气,甚至还有人抱怨自己当初被分配到了这里实属倒霉。

  她自然是容忍不了有人说卡莫西斯的坏话,便揪着那些人到卡莫西斯的面前,请求他责罚他们。

  可卡莫西斯并不想罚,他阖上了眼睛,将杯子放在了一旁,淡然说道:“不想跟着我就走,我这里从来不缺人。”

  是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他们走了,也有数不清的人想要到他的身边伺候。

  法老专宠赫梯妖女,若连他登基前最爱的公主都可以冷落,就更别提那些刚进宫连妃子都不是的女人了。

  他可以冷静,但是哈特希咽不下这口气:“殿下,我们就这么看着,什么都不做吗?”

  难道现在他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人和之前一样独占法老,风光无限吗?

  可那个女人根本什么都比不上她的殿下!不及他年轻,不及他貌美,更比不上他半分温柔。

  “奴婢真的担心”她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匆忙瞥了一眼卡莫西斯的侧脸,不敢说下去。

  “你害怕什么?”卡莫西斯倒是淡定如初,眼下愈是情急,愈是着急不得。

  哈特希摇了摇头,不愿意说出来,她泪汪汪的眼睛望着卡莫西斯,多希望他此刻能做出什么举动,以挽回法老的心。

  “我知道你在怕什么,你在怕那个女人有一天骑到我头上来,夺走我的后位。”卡莫西斯缓缓说道,他当然猜的出哈特希在害怕什么,这也是这座宫殿里大部分仆人的担忧。

  “殿下!”哈特希慌忙叫住了他,让他赶紧别说了,万一这些话被地底下那些可怕的妖魔听到了可如何是好?

  “陛下不至于糊涂至此,再者,欧利大人和他的旧部会拼死反对的,我一倒台,他们也都没有好果子吃。”

  “殿下!防人之心不可无,拜托您拜托您常去陛下那里走动一下吧。”

  要是殿下能趁着斯特拉根基未稳除掉她就好了

  哈特希有时候真的希望卡莫西斯能再狠毒一些,不用太多,能保证自身地位就好,可是卡莫西斯总是做不到处心积虑地去害别人,他的心到底太软。

  她也说不清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若不是卡莫西斯心软,或许她当初就被老爷随意地处死了,活不到现在。

  唉,殿下希望阿蒙。拉看到您的善良,永远祝福您,让您此生平安。

  齐贤突然打了一个喷嚏,身旁的仆人立刻围了上来嘘寒问暖,甚至有个祭司还哆哆嗦嗦地说,兴许这是什么不祥的预兆。

  “甭瞎说,就是花椒放太多了。”齐贤挑挑拣拣地把那些香料从盘子里挑出来,嫌弃地丢在一边,仆人们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法老一个不高兴,下令不准再从彭特国进口香料。

  不怪他们这么担忧,毕竟这位法老做的出格事情也不少了,比如不画眼线,不用树枝做牙刷,出行还不准人抬着他,最奇怪的是,法老居然不喜欢别人对他行礼。

  拉神啊,拜托,这并不是他们想要对法老、对神大不敬,而是法老不允许他们行礼啊!话说长幼有序,尊卑有别,这简单的取消行礼,轻则让奴隶不听话,重则可能会让群臣忘记自己的身份,意图谋反啊!

  可是谁又劝得了法老呢?法老这是铁了心要重新立一遍规矩,他又能听得进谁的话?

  或许还真有一个人能劝的动法老

  “陛下,我来迟了。”

  仆人们正想着这人,她就已经来了。

  斯特拉施施然来到了齐贤的身前。

  她身着埃及此时正流行的衣裙款式,白色近乎透明的薄纱包裹着她曼妙的身躯,她还没走到齐贤的身前,就被喝住了。

  “你不要过来!”

  我的天哪,齐贤对天发誓自己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到,他之前真的以为侍女们仅穿一件裹胸的白布和短裙已经是极其暴露了,然而实际上只有他想不到的,没有埃及人设计不出的。

  请问,您这样若隐若现的,和没穿有什么区别?

  斯特拉并不理解他此刻为何会有如此的反应,不过看他的脸上的绯红已经染到了耳尖,她立刻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斯特拉从侍女的手里接过斗篷,围在了身上,她顾盼生辉的美目一转,而后轻轻勾起了唇角。

  这害羞的模样,倒是和从前的普拉美斯一模一样。

  即便已经知道这个身体已经不再是从前的灵魂,她偶尔还是会下意识地将他和自己记忆中的那个普拉美斯进行比较。

  她披好衣服,简单地朝他弯腰行礼,笑容轻快地问道:“我来迟了,不知道还是否能有幸听到陛下讲的故事?” 。

  即便她已经穿好了衣服,齐贤还是不敢轻易把视线放在她的身上。他很想抬起头好好看看她此刻明媚的笑容,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他希望斯特拉能回到赫梯去,只有这样,他才能帮普拉美斯守住承诺,到时候把身体还回去的时候才不至于被骂得头臭,不至于改变历史。

  为了让斯特拉自愿回到赫梯,他现在必须把她晾在一边,不去理会她,不能让她看到任何机会。

  可这对于齐贤来说,简直是莫大的折磨。

  失去她的那些日子里,他经常睁着眼睛从深夜躺到晨曦,没有一丝困意,脑子里走马观花似的不停地浮现出她的脸庞,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哭一闹,转过头,她却不在身旁。

  齐贤去过利物浦座堂,在耶稣基督下祈求她从天堂飞回人间,也去过白马寺供灯,在佛前许愿,望她魂兮归来,还去过西安清真寺,只希望她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生活得不要太辛苦。

  可惜三位神明都没有实现他的愿望,或许是神明忙碌,或许是缘分太浅。

  如今,与她如此相像的人就在他的眼前,他却必须为了大局,舍弃自己的情感,其中之痛可想而知。

  斯特拉,如果你能和我一起回到现代就好了

  这个念头刚浮现在脑海中一秒,就被齐贤狠狠地否定了。

  即便是在现代,他也已经有了新的生活,莫莲还在那儿等着他,他绝不可能在这个地方待上太久,有些事当断则断,有些人该忘就忘了吧。

  他很感谢斯特拉,是她给了他再次见到这张他日思夜想的容颜的机会,抚平了他许多遗憾,但是,私情已了,斯特拉不该回来。

  她不仅人再次回到埃及,甚至还拿出了赫梯国王的亲笔信件,如果齐贤不答应和亲,很可能会引发战争,这完全不是他想要的。

  看着斯特拉笑眯眯地背着手,站在自己身前的样子,齐贤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好,碍于她和亲公主的身份,又不能下令赶她走。

  他此时真希望斯特拉能像以前一样识趣点,老老实实回赫梯去,虽然他内心深处并不太情愿,但是长痛不如短痛。

  暂且晾着她吧,如果她能懂得他的难处,应该会主动提出回去的。

  齐贤揉捏着自己的太阳穴,随便刨了口面前寒酸的早餐,扔下勺子,说道:“我要去看卡莫西斯,你们带路就行,不要拿轿子抬我!”

  仆人们面面相觑,去王后宫殿的路途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走过去也挺累人的,为什么法老总是特立独行,有轿子却偏偏不坐呢?

  不过很快他们就依照齐贤的话做了,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们已经对法老异常的行为见怪不怪了。

  什么不想戴假发,要等头发变长,不想画眼线因为太丑,不穿腰衣因为太暴露,不戴假胡子因为显老,这位新法老都干的出来。

  说来也有趣,因为法老新潮另类的装扮,引得一些官员纷纷效仿,这些奇怪的装扮甚至传到了民间,人们以此为时尚,争先恐后地模仿法老的衣着打扮,不戴假发和假胡子,身着短袖和短裤。

  简直是在底比斯和周围的城镇掀起了新的时尚热潮。

  有一次齐贤一觉醒来,发现身边的人穿得和现代人差别不大,还以为自己回到现代了,乐得想蹦起来的时候撞到了身边的侍女,才发现自己还在埃及,只不过自己的装扮被身边的人模仿了,不免一阵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