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顾右盼,最后被一条蓝色色的丝带吸引了目光。

  那条蓝色的丝带挂在一个姑娘布匹小摊的架子上,她蒙着面纱,还裹着头巾,这些布都是她的母亲在家织好的,托她抱出来卖掉补贴家用。

  “嗨,这个发带怎么卖?”

  像是被他的热情吓了一跳,女孩把手背到了身后去,不敢看他的眼睛,支支吾吾地说:“这个不卖的,是边角料,我打算做一条捆扎布料的绳子。”

  “哦,能给我看看吗?”

  齐贤接过那条丝带,布料很粗糙,要作为一件礼物送出去的话,实在是太勉强了一点。

  但是齐贤实在是舍不得放手,这样的颜色,和林莞莲当年读书时戴的那一条发带实在是太像了。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在别的摊子买到同样颜色的发带。

  他已经想象到斯特拉戴着这样的发带离开的时候了。

  侍女替她扎起了长发,编成了朴实无华的麻花辫,浅蓝色的发带在她的发尾点缀。

  她就这样离开,举止间像极了三千年后躺在实验室里面的那个她。

  只不过她们一个要奔向属于自己的未来,一个只能永远地躺在逼仄的空间之内,等待着苏醒亦或入土的那一日。

  “大人,您是真的很喜欢这块布吗?我可以送给您,但是请允许我稍作改造。”

  齐贤从回忆里回过神来,愣了愣,小姑娘从他手里接回那条丝带,小心翼翼地拂去上面的灰尘,将丝带的两头裁剪出一个内凹的三角形,齐贤的眼睛一亮,丝带在她的巧手之下,很快就有了饰品该有的模样。

  “谢谢你。”齐贤接过裁好的丝带,摸了摸口袋,不对,他好像没有带钱。

  他看了看全身上下,实在没有什么和一条丝带价格相差无几的东西。

  他摘下了手指上一个素圈的戒指,看上去应该是银的,他把戒指拍到了桌子上,怕女孩子拒收,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跑了。

  见街头还有卖自制饮品的,齐贤舔了舔嘴唇,出来走了好一会,看到那隔着老远就能闻到果香的小摊,他狠狠压下了好奇心。

  不行,齐贤,你来自21世纪,你要比这些人更加注重食品安全才行!

  他自我洗脑之后,强迫自己离开了这里。

  齐贤左逛右晃,好不惬意,虽然他没买什么东西。

  一来是这里的很多东西他看不上,二来是买回去也带不回现代,根本没必要买,三是什么金银牛羊这种等价物,他一个都没带!

  他突然看到一个地方挤了好多人,他们围成一圈,不知道在看什么。

  一定有热闹,齐贤凑过去,他身高特别的优秀,即便在人群的最后面也能清楚地看到前面发生了什么。

  这可是在现代体验不到的快乐啊,齐贤眯着眼睛想到。

  在中国他的身高或许还能有些机会,但是到了英国,他简直是不好意思往人群里挤,一米八一米九的人比比皆是,他简直平庸极了。

  他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马戏团在表演。马戏团,姑且就这么称呼椒 膛 鏄 怼 睹 跏 鄭 嚟吧,他也不知道古埃及人管这个叫什么。

  马戏团是由五个人组成的,一个中年男人和四个年轻小姑娘,男人是相当于戏班子班主这样的角色。

  四个小姑娘好不听话,他说什么就做什么,穿着单薄破旧的衣服,脸上也黑乎乎的,只能依稀看到她们清秀的五官。

  她们看起来不到十岁,手臂上伤痕累累,全是细小的鞭伤,红肿开裂,在夏末的烈阳底下,可怜地流着脓水。

  她们强行撑着笑容,乞求看客赏点什么,瘦削的两颊凹陷下去,也只有脸颊凹陷处不那么脏,细看原来是蓄满泪水来冲刷干净的。

  齐贤不免唏嘘,原来这就是古时候穷人家的女孩儿,家里实在养不起,只能卖来这种地方,靠卖艺为生。

  他不能滥发什么慈悲,因为他实在没法子帮她们些什么。

  他虽如今身份贵为法老,但是他好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管这档子事。他该怎么做呢?命她们停下来,给她们房子、牛羊和田地?让她们饿了种地,渴了喝牛奶?

  没可能的,埃及只有那么大,大部分的领土还是沙漠,他能帮的了眼前的几个人,帮不了别的那些同样受人剥削,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

  她们要恨就恨生不逢时,如果生在三千三百年后的世界,或许有机会幸福一些。

  齐贤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杂技演员耍绝活,一个姑娘攀着一根笔直的木棍跳舞,明明木棍并不是固定在地面上的,她却能平衡地在木棍上自由地舞动。木棍面上浮着一层发亮的油光,可见她和这根竹竿已经相伴多年了。

  另一个姑娘双手拿着好几根木棍,她的手腕微颤,木棍同时在她手里打着转,几根木棍的顶上,各顶着一个陶盘,有趣的是,她的脖子也在灵活地转着圈,一个高高的瓦罐在她的头顶上打转,怎么都掉不下来。

  剩下两个姑娘一个一手拿酒,一手拿蜡烛,她含了一口酒,猛地朝蜡烛喷去,酒碰到蜡烛的一瞬间“呼”地燃烧起来,吓了旁边的人一大跳。

  火碰到了她面前一个一米左右的环状物,火舌舔舐着圆环,很快整个燃烧了起来,在火势最大的一瞬间,另一个女孩飞身一跃,整个人缩做一团钻过了火圈。喷火的女孩放下蜡烛,紧跟着也跳了过去,赢得一阵欢呼。

  人群中不断地有人往那个像是班主的男人那儿丢东西,有的是半块指甲大的小金锭,除了这样的财物,更现实的是一些食物,可能还有肉。

  整个场面看起来就像被喝了倒彩一样,齐贤默默弯下腰蹲了蹲,想道。可班主不这么觉得,他乐呵呵地把蔬菜水果捡进篮子里,心说今晚的饭菜有着落了。

  不知道是谁故意使坏,明明要丢做赏钱的果子,不偏不倚地砸到了撑着木棍耍盘子的小姑娘脸上,她偏了偏头,堪堪躲过,可头顶上的瓦罐可就不买她的帐了,歪了歪,摇摇摆摆地要掉下来。

  她惊慌失措,周围的人看着要掉下来的瓦罐,也张着嘴要尖叫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土色的瓦罐掉到地板上,“咔嚓”一声摔成两半的样子。

  齐贤也屏住呼吸,大脑在这一刻停了下来。

  只见女孩水蛇一般的小腰一扭,手上的动作没停,肩膀一歪,要摔下去的瓦罐被她一顶,稳稳地停在了她的头顶上。

  没人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她也是惊魂未定,小小地松了一口气。她小心翼翼地转头去看男人,收获的只是男人严厉的一瞪。

  她不敢怠慢,只好继续转起来。

  见她有惊无险,之前砸果子的人变本加厉,一个果子直接砸到了她的木棍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有人故意捣乱了,绝非无意。

  幸运没有在女孩身上降临第二次,她小小的手本就堪堪拿得下这又多又重的木棍,突然的力道猛地击打在木棍上,她再也控制不了,木棍朝后歪斜,她整个人也摔倒在了地上。

  盘子砸在沙地上,摔了个粉碎,碎片落在了人们脚下。人群集体往后退了一步,远离了坐在地上不知所措的小女孩。

  男人冲了上来,劈头盖脸地朝着她破口大骂。

  “没用的赔钱货!又演砸了,羊拉的屎你都比不过!养你不如养头羊!”

  他一边骂着,一边举起手里的马鞭毫不留情地抽打到女孩身上,在她的背上、脸上留下和手臂上一样的伤痕。

  人群嗡嗡作响,女孩嚎啕大哭,不到十岁的她原本不该忍受这样的痛苦。

  她骨瘦嶙峋,就算是哭也发不出多大的声响,因为一天没喝水,没吃饭,她干哑的嗓子里挤出了嘶哑的哭嚎。

  围观的人更多了,小半个集市的人都被吸引到了这里来,他们议论着,看了全程的人告诉刚来的人发生了什么,然后一块儿指责男人不该打孩子。

  但是没人会上手帮她们,因为她们是女孩子,没用的女孩子,不能犁田,不能做工,只能待在家里织布洗衣,万一出手帮了,她们赖上来怎么办?

  “拉神保佑,真是造孽。”齐贤听见身边一个老妇人低头嘟囔道,他觉得自己也帮不了她们,与其这样看着她们丢脸的样子,不如走了,当作没看到,给她们最后一丝颜面。

  况且,再多人过来的话,万一他的身份被人识破了就惨了,他可没有变装,只不过把值钱的东西拆掉了而已。

  “住手,别打了。”正当他要转身走人的时候,一个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听到终于有不嫌事大的人要管这件事了,人群纷纷让开一条道,让他走到那个班主面前去。

  齐贤想看看,如此有胆魄又不怕事的人到底是谁。

  男人已经来到了那个女孩的面前,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那是一个戴着假发的男人,戴着胡子,看起来很年轻,他穿着普通的白色亚麻衣和草鞋,身份应该很一般,撑死了是个贵族家里管事的。

  可是齐贤莫名觉得这人怎么看都有点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