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拉美斯猛地抬起头,朝远处看去,一道模糊的身影朝战场的方向横冲而来,在他身后,马蹄踢踏的声音如同阵阵雷霆,所经之处黄土飞起数十米高,像飓风吹卷着一切,朝他席卷而来。
在这漆黑的深夜,远处熊熊燃烧的火把与金黄色的沙砾交相辉映,明明是夜晚,他却仿佛看到了阿蒙神金色的手掌,慈祥的脸庞。
他看到了卡莫西斯。
他的神袛,他的殿下,如同做梦一般,他奔向他。
他也朝他奔去。
万人的大军从天而降,在千钧一发之际抵达战场。
普拉美斯挡下敌人横砍来的刀,眨了眨眼睛,这一切都太不真实。
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他的殿下,真的来到了这里吗?
直到卡莫西斯真真切切地骑着马来到了他的面前,皱起眉头,咬牙切齿地瞪着他浴血的样子,他才确信。
啊,这一切都是真的,并不是在临死之前的幻觉。
真的是他。
“你在犯什么傻!”卡莫西斯挥剑挡下不知何处飞来的流矢,冲他喊道。
哦,差点忘了,这还是战场之中,并不是他的家。
他缓了过来,我方已席卷战场,飞快地抢占上风。
大势已定,普拉美斯长舒了一口气,在人群中看到了比拉的身影,这才意识到卡莫西斯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他刚才真是想他想到疯魔了,才会忽略卡莫西斯为什么会在这儿的问题。
“你怎么在这里?谁带你来的?”普拉美斯攥住他,把他往战场边缘带,明枪暗箭朝他刺来,他几乎分不出心思去保护卡莫西斯。
“我自己要来的,不关任何人的事,比拉大人太急了,没意识到我混进来。”卡莫西斯不声不响地把所有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他紧紧盯着普拉美斯的肩膀,眉头紧锁,“你受伤了?!”
“小伤,等结束之后去找军医就行了。”普拉美斯下意识地用披风遮住伤口,他怕卡莫西斯担心。
其实伤口真没这么严重吧?干嘛皱个眉头呢?都不好看了。
“出这么多血,你和我说是小伤?我就这么好骗?”卡莫西斯扯过他的缰绳,两人逐渐远离了战场。
“停,殿下,我不能走,我是指挥官,他们不能没有我的命令”
卡莫西斯不屑地打击他说:“得了吧,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不是这么说”普拉美斯颇为委屈地看向战场,果然,士兵的进攻和防守在比拉的指挥下井然有序。
好像确实如卡莫西斯所说
卡莫西斯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这里已经离战场很远了,他警惕地四下查看后,一下扒拉开了普拉美斯的盔甲,果然,伤口正鲜血淋漓的。
“你管这叫小伤?”卡莫西斯的声音如同一块儿万年的寒冰,让普拉美斯猛地一抖,他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别开脸不去面对卡莫西斯刀子一般的视线。
血液滴在地上,如同绽放了一株妖孽旖旎的曼陀罗花。
卡莫西斯揪着他的衣领,强迫他转回头看向自己,他焦急又生气地朝普拉美斯喊道:“你根本意识不到这有多严重!万一他们刀上淬了毒呢?万一是铜剑呢?不及时处理溃烂怎么办?”
“嘘,快朝影子吐一口唾沫,不是真的”普拉美斯把自己的衣领解救下来,干巴巴地笑了一声,他找不到什么办法去安慰卡莫西斯,好像除了我没事,什么都说不出。
卡莫西斯从随身的小袋子里掏出药粉,洒了一大把在普拉美斯的伤口上,痛的他呲牙咧嘴。
“慢点!”普拉美斯话都快说不清楚了,感觉好像刚才刀子刺进来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么痛。
但是他心里头又是甜蜜蜜的,卡莫西斯亲手为他上药,包扎伤口,这是他征战多年,只敢蒙在被子里偷偷想的事,想不到有朝一日居然真的实现了。
他甚至有点感谢那位仁兄,多亏了他,不然他也得不到这份殊荣。
“大人,胜利了。”比拉循着马蹄印,走了很远才找到他们,他拿着染血的弓箭,对普拉美斯说道。
一万多人的精兵,风卷残云般涌来,很快就把敌人杀得片甲不留。
天边已经蒙蒙亮了,黎明的曙光照拂着死去的躯壳,引导为国捐躯的英灵前往新生。
活下来的人,欧西里斯神还未召唤他们的灵魂,允许他们此时披上胜利的荣耀,整顿行装,为太阳之国取得更多的领土。
普拉美斯抬起头,答应了一声,视线全部黏在卡莫西斯的侧脸上。
卡莫西斯正低着头,手忙脚乱地给他包裹伤口,时不时普拉美斯还得开口教教他。
他顺理成章地收获了卡莫西斯一个你行你来的眼神,乖乖闭嘴了。
“我的殿下,今天我们旗开得胜啊,是不是应该庆祝一下?”他看着卡莫西斯的眼睛,询问道,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想怎么庆祝?喝酒?”卡莫西斯瞥了他一眼,庆祝也不是不行,这不是小胜,几乎算得上大捷了。
普拉美斯听他这么一说,微微一笑,一刻不离卡莫西斯的眼神变得暧昧不明:“我们结婚许久了吧?殿下?”
“是有一段时间了,所以呢?”卡莫西斯抬起头,看着他的脸,还有他嘴角那抹老不正经的笑容,觉得不太对劲。
“那“那个”什么时候给我补上?”普拉美斯冲他眨了眨眼睛,暗示道,他可给卡莫西斯很长的时间做心理准备了。
本来想等他来提,但是这位看起来完全就没有那方面的想法,思来想去,他也不得不找个机会提醒提醒他,夫妻之间,除了柴米油盐,其实还有一点儿别的乐趣的。
“什么东西?我听不明白。”卡莫西斯皱起眉头,他最讨厌别人说一半叫他猜一半了。
“就是男女之爱,鱼水之欢啦!”普拉美斯叹了一口气,“还不明白吗?难道要我再说得透彻一点儿?”
“关我什么事?你都说是男女之爱了。”
卡莫西斯的杏眸微瞪,警惕地环视了一圈周围,确定了没有人听到普拉美斯的话,才低声骂了他一句。
“这你不用担心,我有办法,你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想。”
普拉美斯将他的手放进自己的掌心里,轻轻揉捏着,虽然不是柔荑,但是卡莫西斯的手骨节纤长的,摸着也别有一番韵味。“所以,给我一个机会?今晚,哦不,就一会儿?”
“不行,困死了。”卡莫西斯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耳朵尖都泛着淡淡的绯红。
他早做了一定的思想准备,心知此事在所难免,但是眼下能拖就拖吧。
普拉美斯不高兴地撇了撇嘴,不依不饶地追问:“那你给我一个具体的时间呗?我也不喜欢没有盼头的等待啊。”
卡莫西斯被他问烦了,他不喜欢在这种地方和普拉美斯讨论这个问题,便说道:“你不是要再办一次婚礼吗?那就婚礼当晚吧。”
“好!一言为定,我的殿下是绝对不会反悔的,是吧?”普拉美斯的眼睛瞬间迸射出宛若星辰的光,攥紧了卡莫西斯的左手。
“是是是。”卡莫西斯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叹了一口气,敷衍道。
他拍了拍普拉美斯的手臂,对他说:“好了,赶紧起来,这药只是止血,赶紧回去给军医看看。”
“够啦。”普拉美斯懒洋洋地说。
他把卡莫西斯抱上马,自己也一起骑了上去,原本宽阔的马背一下狭窄了起来,他的胸口紧紧贴着卡莫西斯的后背。
他打了一个哈欠,胜利之后,紧张的的神经猛地放松,大脑便回忆起一宿没睡这件事,困意席卷而来,他的眼皮子都快睁不开了。
他把缰绳交给卡莫西斯,将下巴支在卡莫西斯的肩膀上,闭着眼睛打瞌睡。
他闻到卡莫西斯发间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芬芳,难道他用了什么香油?还是只是皂角的香味儿?
不等他细想,意识已经模糊了。
我都没睡呢,他反倒先睡着了。卡莫西斯不满地腹诽道,虽然脑中这么想,但是他还是心里软软的。
还好他没事,还好他平安回来了。
他轻轻转过头,像是害怕吵醒普拉美斯一样,动作非常轻,只敢转一个小小的弧度,只看了一眼,就匆匆转回来了。
他的耳朵有点红,幸好普拉美斯闭着眼睛没看见,否则肯定要开始笑他脸皮薄过纱了。
普拉美斯觉得脑袋特别沉,也不知道是不是通宵打仗的后果,手指头像针扎一样刺痛,冰凉的没有温度。
他感到口渴,明明已经灌下第五杯水了,还是没有半分起色。
卡莫西斯担忧地皱起了眉头:“你要不舒服就直说,为什么会出这么多汗?”
自从普拉美斯从战场上回来,就看起来不太正常,整天昏昏欲睡,食不下咽,额头烫得让人一碰就得吓得弹开。
军医安德耶布守在他旁边已经半个上午了,药喝了,伤口包扎了,但是他的情况看起来还是不太妙。
普拉美斯扯了扯嘴角,本来想在卡莫西斯面前维持一下自己健壮刚强的形象,可是身体不允许。
安德耶布已经取出了自己带来的所有药草,他是军医,带的伤药极多,但是普拉美斯都吃过一遍了,没有什么用。
他盯着普拉美斯肩上的伤口,神情凝重地对卡莫西斯说道:“伤口可能会发炎溃烂,我手上的药没办法处理这样的伤口,我需要的药材得去最近的集市才能购买,最好是孟菲斯,那里最有可能买得到。”
“这太耽误时间了。”卡莫西斯眉头紧锁,从这里到附近的城市,来回就算快马加鞭也得四五天,
四五天,其中能发生的变故可太多了。
普拉美斯张了张嘴,想对卡莫西斯说,让安德耶布去吧,立刻就去。可是他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话了,喉咙干哑,只能发出一些气声。
“殿下,不可以再犹豫了,我们没有那个时间考虑时间是否充裕。”安德耶布和卡莫西斯一样急切。
卡莫西斯垂下头,瞥了一眼身边的普拉美斯,上前握住了他垂在榻边的手。
“我会为他向哈比女神祈福的。”他握紧了普拉美斯冰凉的手,抬起头,向安德耶布询问道:“不过,在你走之前,能让我看看你手里的药材吗?我也学过一些医术,不知道能不能帮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