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埃及,都在等待着他们的新法老回到王都,国家不能没有主人,人民不能没有一个领袖。

  普拉美斯日夜兼程,从战场赶回了底比斯,他得到了消息,欧利一派要强行扶持梅里上位,而目前正陷入了僵局。

  埃及的前继承人,王嫡子梅里殿下,正在尽全力躲避他外公的搜寻,如今不知道他正在哪个角落的村子里“逃灾”呢。

  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一个能被委以重任的人,而他最大的愿望莫过于去一个小地方做官,然后把自己手下的一小片土地捣鼓得风生水起。

  但是如果让他去把握这一整个国家的上下事物,宗教,财政,军事,他一定会受不了的。

  奈何就算他不想当,也有人逼着他当。

  他们只需要他做一个傀儡就好,每天吃吃喝喝,再有那么一群儿女等着党派中挑选。

  等他的儿女长大了,成为了新的傀儡,再把他一脚踢下来就是了。

  梅里未尝不懂这些,他最痛恨的莫过于这二者,一是有人为他固定好了将来要走的路,二是有人决定好了他未来的死期。

  在他满埃及躲藏的时候,欧利也有了新的对策,他决定不再把精力全耗在梅里的身上。

  梅里不想当这个傀儡,这不代表别人不想。

  只要能坐上法老的宝座,就算是做个傀儡,还是有很多人愿意的。

  欧利把目光放在了法老次子科提身上。

  这位王子并非王后所生,毕生生活在嫡子梅里的光环下,法老看到梅里不争气的样子,就算把继承人的宝座给普拉美斯一个外人,也不愿意多看自己这个既有才情又有能力的次子一眼。

  科提并不甘心。

  其实霍伦海布不爱把目光放进自己的儿女之中是有原因的,因为他自己本身就不是一个通过血缘继承王位的法老。

  而科提也并不是欧利的最佳选择,这个年轻人太有自己的想法,将来必然极难控制,而他偏是长子梅里下来第二个王子,相比他的弟妹,他在谈论继承权时,的确更多一些优势,也更容易让民众信服。

  但是,这场政变对于欧利来说,成功最好,失败也罢。

  就算没有成功,他也可以把一切撇的一干二净,把责任全部推到科提身上,因为这些全都不是他亲自出手的。

  他可以说这是科提与别的党派商议联手的,自己全然不知道这件事。

  老来脸皮赛牛皮,他不在意别人怎么想,只知道自己还有卡莫西斯这张牌。

  昔日本来应该是为王牌的出场铺路的牌,此刻竟然就是他手里最有价值的王牌。

  只要卡莫西斯在,他的党派就必然不会消失,这是卡莫西斯亲口承诺的。

  普拉美斯在离开村庄的第四天,回到了久违的底比斯。

  这里的一切并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毕竟距离他们离开这里,时间并没有过去太久,普拉美斯在家里的仆人欢迎下,带着卡莫西斯回到了家。

  人们对卡莫西斯在大半年以后还能跟随着普拉美斯回来而感到很惊讶,按理来说,普拉美斯没理由把一个刺杀过自己的人留在身边,但是卡莫西斯偏偏就留下来了。

  他不仅留下来了,和普拉美斯之间的关系还变的更加亲密无间了。

  此时他们的亲密已经不是单方面的了,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他们此刻正爱着彼此。

  卡莫西斯回到家,立刻就朝自己的猫和护狮奔去了,他离开的时候压根没管那么多,收拾几件衣服就走了,猫和狮子全部留给了仆人照料。

  白色的小奶猫已经长的不能再大了,皮毛油光水滑,再看不出来之前是只野猫,看来在被伺候得相当的好,仆人说在明年春天家里应该会添一窝猫崽子。

  卡莫西斯把它抱起来,动作竟然有些生疏了,之前那么小一只猫突然变的那么重,他实在是不适应。

  再说护狮塞赫麦特,它已经完全适应了底比斯的环境,偶尔会被仆人放出来在花园走走。

  它很温顺,从来不伤人,像只和善的大猫。

  卡莫西斯远远地望着它,像望着他的故友。

  “今晚我来喂它吧,好久不见了。”他轻声说道。

  在厨房里,普拉美斯正在指挥厨师忙活今晚的晚餐,要给自己和卡莫西斯接风洗尘。

  他边和厨师说他和卡莫西斯要吃什么,边和他们吹嘘自己在沙场上的光辉事迹。

  仆人们当然愿意捧他的场,普拉美斯最喜欢在战后回到家吃晚饭时,把仆人聚集在餐桌旁,给他们讲自己在打仗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就算没什么大事也要把自己吹的英勇万分。

  不过他这次吹的天花乱坠的故事,主人公除了自己还有卡莫西斯。

  比如在战争危急的时候,眼看要吃败仗了,卡莫西斯突然带着一大队人马,如同天降神兵,驰临战场,反败为胜。

  再比如他受了箭伤,多亏了卡莫西斯边为他祈福,边协助军医安德耶布治疗,他告诉了安德耶布一种自己在伊西斯神庙时配出的草药配方,才让普拉美斯的伤口处理妥当,很快痊愈。

  卡莫西斯皱着眉,抱着手臂在一旁插话说道:“哪里有这么神奇,我只是听到比拉说前线或许不妙,又正好知道你的兵符放在哪里,才跟着比拉出来罢了,还有那个草药,并不是我独创的,是安德耶布急忘了还有这副药罢了。”

  “不要自谦,说到底还是你的功劳大。”普拉美斯讨好地把肉割好了递过去,卡莫西斯想都没想,下意识张嘴吃掉了。

  普拉美斯嘴角弯了一个极大的弧度,看起来开心极了,他搓了搓手:“这还是我第一次成功喂你吃东西,我的殿下,这是我们关系新阶段的一个良好的开端,你说对不对?”

  卡莫西斯倒没他想的那么多,嚼嚼着肉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他和普拉美斯的关系,说来也神奇,当他肯俯下高傲的身躯拥抱普拉美斯,与他相处相爱时,才发现他们之间居然并不需要什么磨合。

  普拉美斯像是一张柔软温暖的毯子,无论卡莫西斯的棱角有多么尖锐,他都能毫不犹豫地将他包裹进自己的怀里。

  普拉美斯在单方面爱着他的时候,就已经把自己打磨成了能够与他完美契合的形状。

  普拉美斯拍了拍卡莫西斯的肩膀,微笑着对他说:“明天我就要带着我的军队去包围王宫了,你在家好好等着我,等我回来,就把你接上王后的宝座。”

  他等这一刻等了太久,而很快,他的承诺就能实现一半了。

  他要为卡莫西斯重新筹办一场婚礼,婚礼中的主角只有他和卡莫西斯。

  他们不再是因为政治而被强制联姻的棋子,而是一对彼此相爱的恋人,携手跪在阿蒙神的面前,接受伊西斯女神和一切神祗的照拂,接受万民的高呼,接受他国的赞美与祝福。

  能安心在家里休息的时间不过一夜,外面早已经是涌起了惊涛骇浪。

  就算是在王城,普拉美斯还是穿上了盔甲,骑上了他的爱马,拿着前任法老所赐予的宝剑,带领自己手下所有的士兵,一举攻入王宫。

  就算前任法老指定了他是继承人,但是最后他要想成功登上那个位置,还是得靠武力。

  在最后,埃及人所造的兵器,还是用在了自己人身上,党派的争斗,改朝换代,流血牺牲是不可避免的。

  这一场战争相当的惨烈,从清晨一直持续到了黄昏,王宫前的广场,遍地的横尸,连夕阳都染上了血红。

  底比斯的天空,罕见地如同泼了淋漓血液,如果此时要下雨,下的也必将是血雨,是天空女神努特的眼泪,为她死去的子民所哀恸。

  普拉美斯沐浴在血雨腥风之中,他如同不倒的神,从未被人斩落马下,

  他仰起头,朝血红的天空,吐出了一口浑浊的气,再次挥动起他锋利的宝剑——

  他不知道自己杀伐了多久,等到天都灰暗了下来,才有人奔上来,高喊着告诉他:“大人!没有敌人活着了!结束了!”

  他身形一软,像是要从马上摔下来。

  他从来没有杀过这么多同胞,他们虽然说是他的异己,但是也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他们也许都不知道自己就算能暴力压倒另一方,也不能得到什么报酬。

  他杀了他们,却要他们的亲生父母、兄弟姐妹来迎接祝贺自己登基。

  这与暴君又有何不同?

  可如果没有这场战斗的胜利,死的可就是他手下的士兵了,这样他就更无颜面对他们的父母亲人。

  还未登基,普拉美斯就面临了许多的苦恼,他开始理解霍伦海布了,也许冷血的、能够毫无愧疚地把别人当做棋子的法老,才能没有那么多心理压力,活的不那么累吧。

  普拉美斯入主王宫,把前王后和王妃,还有所有的公主和王子都软禁了起来,对他们的处理如今又成了问题。

  梅里与前王后是卡莫西斯的直系血亲,是绝对不可以怠慢的,普拉美斯要把他们送到王宫附近的一处居所里安置,方便卡莫西斯去探望他们,同时也要派人对他们时刻监视。

  他下令关押了欧利党派里的重要人员,剩下的依然在朝中任职,就算换了法老,权力的制衡还是需要继续的,朝中不能只有一种声音。

  随后就是最重要的事,筹办登基,以及婚礼。

  普拉美斯打算把这两件事归为一件事办,一是省时,不用等上太久,二是省钱,不用再重新布置场地,迎请神的到来,也不用再号召民众前来广场。

  一切都在紧张而有序地进行,卡莫西斯跟着普拉美斯搬进了王宫,住进了王后的宫殿,这里从前也是他的家,不过如今他的兄长和母亲已经不在这里了。

  偌大的宫殿空荡荡的,只有一切器物依旧。

  卡莫西斯叹了一口气,感到了一股浓浓的惆怅在他心头久久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