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很快就过去了,如同流水顺着石痕缓缓淌过,白云擦着月影施施而去。

  这段时间普拉美斯过的也算是相当的舒心了,他所爱之人就在他身侧,即使偶尔在法老的议事厅中和敌派闹得不太愉快,回到家里看见卡莫西斯抱着猫,闲得无聊不断抚摸着猫毛的时候,他也会高兴很多。

  他真想知道欧利那样的老头是怎么有卡莫西斯这样性格截然相反的外孙的。

  看着他总是傻呵呵地跟在自己后面,卡莫西斯很不高兴,皱着眉只拿自己后背对着他,正脸都不给他看一眼。

  同时,他依然整天变着法子惹是生非,让所有的仆从都咬牙切齿,羊圈的门无故打开,做饭的炉子突然熄火,后院的葡萄掉了一地,普拉美斯的假发也被剪得稀巴烂。

  当仆人红着眼睛找普拉美斯哭诉时,卡莫西斯就抱着猫坐在普拉美斯旁边,他听着自己造就的“丰功伟绩”,也不转头,靠在躺椅上仰望着天空,丝毫不在意。

  他无意识地晃着小腿,甚至还有一点儿得意。

  “不错,就是我做的,怎么着?”

  普拉美斯望着他的侧脸,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看着卡莫西斯,就像看着一只做了坏事,但是还得意洋洋地冲着人类摇尾巴的小狐狸。

  这小狐狸,连做坏事都做得傻兮兮的。

  卡莫西斯并不知道自己的样子在普拉美斯眼中可爱极了,还在晃着耳朵,露出了自己的小尖牙。。

  “不怎么着,只要你开心,那就去做好了。”无趣的生活中突然多了许多小变故,普拉美斯莫名其妙地觉得这样或许还挺有趣的。

  仆人们要是知道他抱着这种心态,估计要欲哭无泪了,

  他还是会很高兴地替卡莫西斯把所有事做个收尾,然后轻轻地说他一句,也就过去了。

  普拉美斯所谓的说一句,那就是抱着手臂,对他说:“这样不好。”一点效果也不可能有,卡莫西斯哪里会听,逮着机会,照样扰乱仆人们的工作。

  只要卡莫西斯不因为出不了门而寻死觅活,无论他想什么法子去整人,普拉美斯都不会生气。

  况且卡莫西斯也没打算去触碰普拉美斯的下限,他的胡闹也基本不会对着普拉美斯,普拉美斯的书房,卡莫西斯是一步也不愿进去的。

  他不想因为触到底线,惹怒了这里的主人,而灰溜溜地被赶走。

  普拉美斯在卡莫西斯不知情的情况下,召集所有仆人开了一个会议,告诉他们卡莫西斯这么乱来,为的就是引起公愤然后顺理成章地离开,所以,他想要你们做什么,便按他说的去做就好了。

  所以在这以后,卡莫西斯经常会感到很莫名其妙,为什么每当他要去捉弄人的时候,那些人一个两个都乐呵呵的,怎么为难都照做不误。

  甚至带着鼓励的表情,就差请他使唤自己了。

  敢情他们被为难一次,私底下就能拿到普拉美斯给的赏赐,能不开心吗?

  可是好日子没过几天,不速之客就上门了。

  阿克塔娜拎着自己单薄的行李,敲开了上了普拉美斯居所的门。

  她一早起来时,神庙中的第二祭司就过来和她说,她已经在神庙中修习完毕,接下来如果要进一步挖掘潜能,从听到神的对话到与神交流,必须要去找第一祭司,也就是阿蒙高僧,在他的指导下才能有所进步。

  然后阿克塔娜稀里糊涂就过来了。

  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这是法老的意思,为了让普拉美斯再次娶妻,或者纳个妾,霍伦海布大手一挥,就把眼下最有前途的女祭司学徒给送过来了。

  如果顺利的话,阿蒙高僧迎娶“神妾”也会被提上日程。

  那时普拉美斯不在,正在军营里和士兵比试切磋,仆从不知是赶是留,只能去问被普拉美斯当做“妻子”对待的卡莫西斯。

  卡莫西斯也略微听了一些外界的消息,对这个小祭司也不是完全没有听说过。一听她可能是法老亲自指派来的,卡莫西斯就不太高兴。

  也不知道他是因为对方身后的人是法老而不高兴,还是单纯的因为对方是女人而不高兴。

  他指了居所里唯一一个空房间让阿克塔娜自己去收拾,然后就把自己闷进了主人房。

  虽然卡莫西斯知道普拉美斯没有朝外透露自己的存在,被安排各种“相亲”是迟早的事,可他就是不开心。

  他觉得普拉美斯至少应该朝外界透露一点儿自己已经有“爱人”的消息吧?

  无论这个“爱人”是真是假,至少都能省去很多麻烦。

  卡莫西斯一点也不喜欢老是有人过来“相亲”,因为他总是要在客人来的时候呆在房间里不能出来,就是害怕被人发现他待还在底比斯。

  天知道法老送一个女人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是真的为了与神交流,还是要给普拉美斯添一点绯色传闻?一切都充满了暧昧不明。

  阿克塔娜见到这个“姐姐”时,也是感到极其惊讶,她没听说普拉美斯有住在一起的兄弟姐妹,更没听说他养了情妇在家里,对这个“姐姐”的态度,她一下子也拿不准,只好一声不发地待在一边,自己收拾屋子。

  普拉美斯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堆仆人站在一边看着阿克塔娜独自收拾房间,卡莫西斯抱着猫缩在房间里。

  见普拉美斯进来,卡莫西斯就说有人来替他了,他要收拾东西走人。

  他并不是说说而已,包裹已经打包到一半了,底下是衣服,上面是猫玩具,看来他连猫都不打算给普拉美斯留下。

  “卡莫西斯,她是法老指名要我教导的徒弟,将来祭司院的骨干,并非是法老送来的女人。”普拉美斯汗颜,急忙拉着卡莫西斯的手臂,要和他解释。卡莫西斯懒得听,自顾自地收拾,大有今天非走不可的架势。

  普拉美斯好歹也摸清楚了他的脾气,卡莫西斯一边往布包里塞东西,他就一边把东西拿出来放回去。

  几番反复,卡莫西斯也不耐烦了,他扬起眉,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偏着头对普拉美斯尖酸刻薄地说道:“怎么,你家还缺我一个吗?只要你去门口喊一声,多少女人巴巴地往你家送,还需要我一个男人待在这里做什么?我怀疑你是有恶心的怪癖,居然会喜欢男人。”

  见他一反常态地暴怒,普拉美斯也愣住了,随后他就明白过来,平时家里看起来一派祥和,实际只是埋藏的炸弹不曾爆炸罢了。

  普拉美斯知道这些话憋在他心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阿克塔娜的冒昧来访算是一根导火线,把卡莫西斯给引爆了,他才会说出这些话来。

  卡莫西斯始终是不认为自己是这个家的一员的,无论他在这里待上多久,心里都没有归属感。

  他总认为普拉美斯对自己的感情不过是一时兴起,随着时间的流逝,新鲜感消失,他的感情也会消失殆尽。

  与其到那时再被赶走,不如现在就体体面面地收拾东西主动离开。

  见卡莫西斯执意要走,普拉美斯干脆破罐子破摔,撂下了狠话:“我就是喜欢男人,那又怎么样?难道阿蒙神不允许吗?况且并非所有的神明都是男神和女神结合的产物,一些甚至是男神和男神进行结合才诞生的,凭什么神都能如此,我却不能?”

  “”卡莫西斯对他这套搬弄神明的诡辩相当无语,他最烦普拉美斯搬弄神明那套了。

  但是他也没办法,他信阿蒙神,而普拉美斯又正好是“阿蒙高僧”,普拉美斯的话,他不得不听一耳朵。

  先用神的那一套证明这件事在道德上说得过去,普拉美斯又打起了感情牌:“我冒着生命危险,冒着失去法老信任的风险,救了你的命,把你带回来,好酒好菜地供奉着,我不求你做我的奴隶报答我,你只要好好待在我们身边就够了,连这你都做不到吗?”

  卡莫西斯闻言讥讽一笑:“所以,你认为你把我救回来,我应该感激涕零地请求你做我的主人,好让我报答你?我求你救我了吗?你救我前问过我的意见了吗?你怎么不知道我不愿意待在边境,娶一个普通乡村女孩,去做修建工事,造陪葬品的苦力呢?”

  “你完全就是把那些事情想的太美好。”普拉美斯皱着眉头,攥紧了卡莫西斯的手腕,他手劲不小,卡莫西斯皱起眉,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痛呼出声。

  “你知道像你这样骨瘦如柴的人去做苦力,一天会因为完不成任务或者做事太慢挨多少鞭子吗?挨了鞭子,没有人会把药给一个苦力涂抹,加上头顶上又有太阳暴晒,过不了多久你就会皮开肉绽,鲜血横流。可这对于工头来说又算什么呢,一个苦力的命比沙子还轻贱,不可能因为你受了伤就不让你干活,然后你就得一边流着血一边干活,没有人会心疼你,你的血流干了,你就死在沙漠里了,这些你都知道吗?”

  卡莫西斯不做声了,也停下了收拾的动作,他猛地挣脱开普拉美斯的手,抚摸着自己的手腕,沉默地站在床边。

  普拉美斯看着他红肿的手腕,也知道自己力气使得太过了。

  他把所有东西放回原位,拉过卡莫西斯强行把他抱在怀里,“我不会让你离开的,我害怕你会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承受这些痛苦,所以我一定不会让你离开我的羽翼之下。”

  普拉美斯把他拉到窗边,让他看着窗外那些难得的绿意,郁郁葱葱的绿植遮住了刺眼的阳光,叶间漏出星星点点的碎金,洒在他们的脸庞。

  “如果你嫌这里太小,那我可以为你扩建出去,在墙上镶嵌美丽的宝石,令来来往往的人无不惊奇。我还要在这里开凿一个湖,湖边种满茂盛的植物,在湖里种很多你喜欢的蓝色莲花,只要风一吹,你就能闻到扑鼻的花香,走近了就能看到几尾金色的鱼在池中摇曳。如果你还不满意,那么我就向法老要一些飞禽走兽,不论是埃及的,还是外国的,只要你听说过或者给我描述一下,我都派人给你找到,无论多远,都给你带过来到院子里养着。如果你觉得仆人不够,那我还可以再招些新的”

  普拉美斯喋喋不休地阐述着他的计划,这些已经在他心中酝酿许久了。

  住上一段时间之后,他愈发觉得当初把房子装修得这么朴素可能是错的,他的公主在他眼中和这栋房子格格不入,他合该住进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中,让他住在这里简直委屈了他。

  普拉美斯本来不是一个喜欢在吃穿用度上奢靡浪费的人,但为了让卡莫西斯能住的舒心,他不介意把自己多年攒起来的钱花上一花。

  反正再多的钱,也无法全部带到来世,还不如今生挥霍,图个高兴。

  卡莫西斯推开他,眼睛里的情绪令普拉美斯看不明白,不过看他一言不发的样子,似乎是气消了,也冷静下来了。

  普拉美斯知道他冷静的时候需要自己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干脆放他独自待着,自己去找被晾在一旁许久的阿克塔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