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耽美小说>两盏江湖【完结番外】>第263章 252. 他的信使

  温旻辱师姐一事,尘埃落定。

  第二日,宋秋离被发现在京郊老树上吊自裁。留下遗书一张。

  遗书上写,她曾在冬腊试炼败于温旻的诡计,一直心中不服。来到邺京后得知自己所住乃苏梨旧屋,便心生栽赃嫁祸之计。找丙字堂小兵假传宗主口讯,将温旻骗入屋内,又燃熏香迷乱师弟神智,用鸡血伪造自己被辱的假象。

  此事来龙去脉交代清楚,等简易遥、薄一雅回到雨花河畔大宅,赵廷宴已处理完毕。

  诬陷同门乃是重罪,可一切皆因宋秋离之死而消弭。就连那诬陷温旻的床都被搬出去烧了。

  她死得过于干净利落。帮她假传消息的丙字堂小兵也被赵廷宴杖责而死。其他的,连个同谋都未找到。

  简易遥第一时间下令,对爨莫扬曾说和温旻乃一对的事,任何人不准再提再问。

  他看过宋秋离的遗书,放在手边。看向温旻:“你被诬,为何不来找我。”

  其时温旻正坐在简易遥膝边,帮他整理侍者刚送回的浆洗衣服:“清者自清。弟子若是仗着简师父心疼便成天找您告状,算什么英雄好汉?”

  简易遥摸了摸他的头顶:“恨不恨你秋离师姐。”

  温旻垂下眼眸:“秋离师姐诬陷徒儿。说不气么,是不可能的。但徒儿深知,此事不是秋离师姐一人能想出、做出的。”

  说罢这句,他抬起了头,望向简易遥。

  简易遥也以同样目光望着他:“此事我自有计较。”

  当下亲修手书一封发至章文棠。将宋秋离的遗书也附上了。

  章文棠久在简易遥身边,最懂宗主心思。看了遗书和大宗主手信,立刻明白了一切。

  他骤然失去一徒,固然痛心,但当务之急是别再出其他岔子。赶忙回信给宗主自责管教不严,甘愿受罚。若非不能轻易离开小五台山,一定亲自到邺京重责赵廷宴看管师弟师妹不善之罪。

  同时写信痛斥赵廷宴失职失察,要他在宗主面前跪三天三夜自罚。

  简易遥收到信,将其他刑罚全免了。

  只是,赵廷宴手中实权全收。人虽在邺京,却再也不得私自行动,也不准随意进出雨花河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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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廷宴在雨花河大宅内还可行动自如,但进出皆要被盘问。他干脆不出去,窝在房间里韬光养晦。

  今夜,刘敬与他同在,气氛低沉。

  刘敬和宋秋离一前一后拜入章文棠门下,自小一起受训,情非一般。

  宋秋离一死,刘敬哭得泣不成声:“我咽不下这口气!秋离太惨了……”

  赵廷宴沉沉道:“一将功成万骨枯。秋离早就想搬倒温旻,这次机会难得,她是主动请命做的。如今死得其所,没半句怨言。”

  刘敬擦着满脸的鼻涕和眼泪:“她,她走之前……说了什么没有?”

  赵廷宴沉吟片刻,森然道:“她说了——给她报仇。”

  “可我们现在连动都动不了了,怎么报仇?”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吕剑吾在这里,小顾白也在这里。还怕以后没立功翻身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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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梧岐请辞平安治,久久得不到皇帝准许,便告假畅游大江南北。

  临行前,丞相曹汝成来送。

  曹相也已请辞。同样一直不得皇帝批允,现也在家休憩。

  他一身闲散道袍,语重心长:“梧岐,你乃我亲点的学生。我信你总是心怀天下。”

  萧梧岐凄然笑笑:“只可惜,心怀天下却总有歉疚——曹相,学生此去,便用自己的腿脚丈量我大好河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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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梧岐雇了小小马车、一名可靠的车夫,一路向西南行去。

  向三十二路匪帮腹地,黔中大寨行去。

  三十二路本是松散的匪帮联盟,老大轮流当。岩祝上台后靠过人强力才立稳大当家的名号。

  岩祝去世,三十二路匪帮顿成分崩离析之态。朝廷又屡屡传出剿匪的消息,三十二路更是人心惶惶。

  后因沈知行出面顶下一切罪过,这些都渐渐不再提及。

  裴则曦、童兴刺杀案了结后,哈马立色日则回到黔中山寨,发誓重振三十二路之风。但势单力薄又少不更事,一时不得要领。

  明月山庄插手,爨衡派麾下二管家段世祁相助。段老英雄谋略过人,又有明月山庄威压在身,终于帮着三十二路稳定下来。尊哈马立色日则为新的大当家。

  但哈马立色日则仍令所有人叫自己“三当家”,发誓自己在位之时,大当家永远是岩祝,二当家仍然是白祉。至死方休。

  自此,三十二路匪帮同明月山庄的联系更紧。可以说是直属明月山庄了。

  明月山庄因爨少庄主出面为兄弟劫囚车、遭通缉,在江湖中威望极高。哈马立色日则更因他的仗义,尊他一声“莫扬哥”。

  是以,明月山庄虽为朝廷所不喜,却更为强大。同维摩宗“大小魔宗”的并称,愈发实至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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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梧岐到达黔中的时间,正是三十二路匪帮重新走上正途之后。主寨耳聪目明,四通八达。

  他们未曾接近山寨已被发现。只吃了个饭的功夫,便被捆着上了大寨。

  车夫知道这里不是吃素的地方,一路上吓得要尿裤子。

  萧梧岐从容安慰:“莫怕。三十二路英豪盗亦有道。你是吃辛苦饭的老实人,哈马立色日则三当家不会伤害你。”

  一样的凌空大花桥,一样的大吊楼。

  一样的鳄鱼皮大椅。

  端坐其上的,却已成了背着兽首巨斧的哈马立色日则。

  经过陶炼,哈马立色日则褪去生涩与莽撞。依旧怒目圆睁,但眼底眸光沉沉,已有大家之态。

  他端详萧梧岐,耳边银环随着说话晃动:“萧大人有何贵干,想叫我也进京面圣一趟?!”

  萧梧岐的眼神如干涸的河床:“梧岐听闻岩祝大当家的英雄冢在不远处,前来祭拜他。”

  哈马立色日则森然看了他片刻:“给你三天时间,滚离我的山寨。不然别怪老子不客气。”

  说罢这句,起身便走。

  “我不走!”萧梧岐对他背影高声道,“我知道自己对不住岩祝大当家,想常伴他墓地左右,请三当家允我!”

  哈马立色日则骤然转身。臂膀一旋,兽首巨斧豁然凿进桌里,发出恐怖的巨大声响。

  马夫吓得直接晕倒,身下一滩屎尿。

  萧梧岐也被巨声震得一凛。可旋即恢复了平静与坚定:“三当家今日便是杀了梧岐,我也要去见岩祝大当家。只求将我尸骨扔在大当家碑前,与他日夜相伴。”

  哈马立色日则静静地看着他,似要将他的心肝脾肺肾全看透。

  良久之后,冲旁边扔下了句:“备马,去探望大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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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梧岐去了黔中之后,平安治彻底无主。

  虽说他原先也是休假,平安治的所有事项都由封皓秦代办。但平安治卿是否在京中,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这回萧梧岐走了个彻底,封皓秦只能重整心情,独自打理所有的事。

  顾白以仇先生身份来找他,说要带着沈知行去杭州招兵买马。

  封皓秦对这一行为十分不解:“先生,现在京中乃用人之际。皓秦能力微薄,离不开先生。”

  顾白躲在仇先生的面具之下,恭敬道:“大人,有沈大侠效力我平安治,南部三十二路匪帮又在明月山庄麾下,与我平安治交好。江湖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大人不必担忧。”

  封皓秦更不解了:“那先生何必还要去杭州?”

  顾白捋着假胡须笑道:“在沈大侠助力下招兵买马。”

  沈知行效力平安治,对江湖的影响巨大。踊跃报名平安治军、乃至直接敲平安治府衙大门说要效力的,大有人在。

  甚至有很多人直言,过了考校之后,就想做“沈大人”的贴身护卫,不想干别的。

  沈知行虽然断臂,但用左手也能打遍江湖,仍是首屈一指的剑客。哪里需要什么侍卫。只是他名头太响,很多江湖子弟都想在他的大旗下效力罢了。

  今次顾白说借他的名头去纳贤招募,倒是十分合适。

  封皓秦想到第一批平安治军便是从江南招募的。虽曾混入不少孤山派的奸细,但杭州的确人杰地灵。若能再去募集一批江湖子弟也不错。

  便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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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知行同顾白走得机密。但刚一离开邺京,消息还是传入了菊坞客栈。

  他们刚到杭州,又立刻传出沈知行受伤的消息。自然又传到了简易遥耳中。

  简易遥遣白灵派探子去看。探子却尽数有去无回,消失得不明不白。

  只经过两次,简易遥已有些心绪不宁。晚回了一次白灵的消息。忘记回复章文棠发自小五台山的信件。错过幽云王谢邕邀请一回,没有去云州。

  都是小事,常人一日之内就能全犯遍。

  但简易遥不是常人。

  大宗主乃是维摩宗的主心骨,哪能长期如此。

  温旻劝道:“简师父莫要担心。知行师父哪会被一些无名之辈所伤?

  “徒儿今日去拜访过萧兰卿和封皓秦,他们都未听说知行师父遇袭一事。这消息,恐怕只是放给我们听的。孤山派那些宵小是想回击我们对万品楼的对策,扰我心神。”

  简易遥轻叹,在徒弟面前露出偶尔一闪的脆弱:“你师父左手用剑也是一流的剑客,对此我毫不担心。可很多事,和剑术并无关系。”

  温旻献策:“徒儿去一趟杭州?探个究竟。”

  简易遥没有立刻答复。

  温旻沉着道:“徒儿一到杭州便立刻联络知行师父。师徒见面天经地义,纵然顾白心思叵测,还能阻知行师父同徒儿见面了?”

  简易遥依旧没有答复。想了片刻,问:“吕剑吾藏身何处?”

  温旻眼神一亮,领会了:简师父这是要用吕剑吾威胁顾白。

  硬碰硬乃是下策,简师父从来不首选此法。

  他要釜底抽薪。

  既然顾白以沈知行作为要挟,维摩宗是时候动一动吕剑吾了。

  温旻想到此,沉沉答道:“之前吕剑吾消失在东城渡口一带,应该是打算坐船逃走。弟子已派人严守港口,这几日未见有和他身材相像之人出没,他应该还在邺京城内。”

  “渡口附近船家住户都查过了?”

  “附近船家大部分在千流堂名下,弟子均已查过,并无可疑。但靠北有一片万字行的房屋,无法侦查。吕剑吾可能便藏身那里。”

  简易遥拿起银针,挑了挑灯芯。

  哔啵一声,火光暴涨。是个小范围的炸裂。

  跳动摇晃的火花映入他的眼中,明灭不定:“这几日全力拿下吕剑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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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黔中百梁镇。

  萧梧岐终于拜过了岩祝和白祉的墓。却并没走,而是在山寨下的小水镇百梁镇找了处房子,暂时住下。

  他一连几日找人,终在一个黄昏,找到了一个可爱的小娃娃。

  那娃娃粉团子一般,圆圆嫩嫩。穿着身素服,腰间围着一条白腰带。

  他在替岩祝和白祉带孝。

  百梁镇上下,皆知大当家与二当家就义,全镇挂白。

  萧梧岐望着小娃娃腰间的白带,心中有隐隐的痛意滑过。

  脸上却只是和蔼的微笑。将八个新出锅的、热腾腾的糯米团子送到小娃娃面前。

  其时盛夏,百梁镇酷热。但这新出锅的糯米团子仿佛带着清风。被荷叶包着,裹着荷花的清香,将一个安宁美好的景象蒸腾出来。

  萧梧岐温言:“这是岩祝大当家给你们买的。小朋友,你是不是还有个好朋友?快叫他一起来吃。”

  小娃娃瞅着糯米团子,不解地眨巴着眼:“可是我娘说大当家不在了。”

  萧梧岐心头一紧,眼圈都有些红了:“你娘怎么说的?”

  小娃娃含着手指,歪着头端详萧梧岐。

  像分享个秘密似的,贴近他的耳朵悄悄说:“我娘说,大当家和二当到天上当神仙去啦!我们穿这身白衣服,就是给他们送行的礼服!”

  萧梧岐大恸。

  这小娃娃,是岩祝离开百梁镇之前,和同伴一起求岩祝他给买团子的那个。

  岩祝当时哈哈大笑,承诺回来就给他们买团子。

  当时萧梧岐在侧,全部看在眼里。

  现在岩祝没法再履行诺言,便由他将这团子奉上。

  “不错,大当家和二当家上天做了神仙,但仍然记得要给你们买团子的事,临走之前特意叮嘱我买来送你。”

  小娃娃高兴地拍手:“你是大当家的信使么?”

  萧梧岐含泪笑了:“是的。我是……我是,他的信使。”

  小娃娃欢呼雀跃,冲巷子里喊了几句俚语。

  另外一个方向,人影一闪,一条高大的身影悄悄从暗中探出。

  哈马立色日则魁梧的身形隐在砖瓦之后。他默默看着萧梧岐和那小娃娃分团子,虎豹似的眸光变得柔软。

  抬眼望去,远处又有个小娃娃欢笑奔跑而出。喊着俚语,同萧梧岐和第一个小娃娃笑在一处。几人吃着团子说着话,小娃娃们还给萧梧岐嘴里也塞了一个。

  百梁镇薪火相传。

  似有结束。却永远有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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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节地图:现在的剧情进度,仍然处在在第四卷 的第三部分中(此部分有点长哈哈哈,主题是“在一起”)

  本章截止,“在一起”的第一期就结束了。下一章将进入“在一起”的第二期

  第二期的主旨:【小旻与阿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