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耽美小说>两盏江湖【完结番外】>第67章 66. 他是我的呀——

  今晚纪佳木摆席,叫小孩子们一起吃饭。

  金不戮在席上,已经不自在有段时间了。

  由于维摩宗和明月山庄日趋紧张的关系,他夹在中间,其实是尴尬的。除了温旻和小七,同维摩宗其他弟子都不太有话可讲。

  自从有了喂饭一事,他也不敢正眼看小七了。在席上,只能正襟危坐,谁也不看,一肚子心虚自己知。

  听温旻介绍,维摩宗众弟子来到姑苏后都是各自行事,从未聚在一起吃饭。

  今天的席,算上颍川十三堂在内,前来姑苏的维摩宗弟子都到齐了。合并了三间雅间,呼啦啦坐了四五桌。对于之前的四人小分队来说,已是极其巨大的差异。

  他们宗内豪华群宴,却独邀请了金不戮这唯一的外人入席,还让他坐在主客座上。若说为了白天帮纪佳木说的那几句话,未免排场太大了。

  就连窦胡和苏梨,都因为躲人耳目而没来。

  金不戮一个外人,享受着独一份的关注。

  他一下子成了众星捧月的月,一枝独秀的树。这让喜欢独处的金不戮浑身不自在。

  好在他素来沉稳。正经场合下一律挺直腰杆,如柄蓄势待发的标枪。与纪佳木交谈进退有度,很是有股沉稳如堡垒的架势。小大人的模样就端出来了。

  吃菜也有些问题。

  满桌菜荤素都有。他因常年习惯的缘故,只吃素得清汤寡水那几样。

  出于礼节,若当那几样素菜转走了,他既不转桌盘,也不站起身去夹自己爱吃的,就放下筷子喝茶。

  纪佳木见他矜持,帮着布了几轮菜。见金不戮反而更不怎么吃了,也就不扰他自在。只是宽慰他莫要拘谨。

  怎能不拘谨。开席半天,还没真正吃几口,茶水倒是喝了一肚子。

  纪佳木偶有嘘寒问暖,更多是问南海风土人情,问问铸造名器和普通武器有何差异;又问金家堡的大致情况,再点两句明月山庄。

  最后点点爨莫扬。

  金不戮有问必答,但是答得很简短。担心说漏了什么,有意言简意赅。

  偶然瞥到旁边,温旻倒是不说话,却总看着他笑。

  一碰上那意义不明的笑眼,金不戮不由又有点脸热。干脆不去理他,省得失态。

  温旻偏坏得很。总在桌下用腿蹭金不戮,踩他鞋尖儿。

  金不戮为这番宴席新穿的鞋子,是翠珠刚送来的,估计已经不能看了。被踩急了,生气,就狠狠回踩他两脚。

  温旻恶人先告状。被踩后居然大大“哎呀”一声,令全场都往他们这边看。

  金不戮吓得水都喝不下去了。

  温旻却轻描淡写地说:“哦,没事,刚才掌心痒痒。”

  一边说,一边转着桌盘挑自己爱吃的。不经意间,把清炒马兰头、玫瑰豆泥等几样不错的素菜转到金不戮眼前的位置。

  而且他还新添了个坏习惯,说悄悄话时,喜欢真的“咬”耳朵。

  场内人多,出于礼节要小声说话。但凑近就算了,嘴唇贴住耳朵,还总上牙?

  这是几个意思?!

  金不戮耳朵怕痒,温旻一说话又热又吹气,还总用牙尖儿碰他。

  他就不得不笑着推开。搞得金少堡主做不成正襟危坐的小小君子了,真是气闷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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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佳木一看就明白了。顺势主动讲了两个笑话。

  都是小孩子的那种轻松话。比如隔壁寺庙里有个胖和尚,肚子圆得都看不见他腿啦。或者看见个小乞丐偷糖吃,谁都追不住他之类。

  师姐带头这么一闹,全场的弟子也便活跃了起来。

  少年人们几圈茶酒果饮下来,也便没什么罅隙。其他桌子开始大声说笑,还有人问温旻和金不戮到底谁大,是不是真的沾亲带故。为什么温旻总说自己是表哥。

  金不戮对此问题,一例无法回答。只能去瞪温旻。

  每当此时,温旻就认真道:“真的,他真是我弟!你们不知道吗?我刚寻着亲。以后我就不是孤儿啦——”

  金不戮本给他噎得实在不知说什么好。一听他说孤儿的事,反而放下了水杯,定定又深深地望着他。

  “嗯,”金不戮说,“小旻不是孤儿。”

  还有人赌一条咸鱼,说金不戮小模小样的,估计也就十二岁,不会比温旻大的。

  温旻道:“当然了,我弟!什么十二岁?他才十岁,比小七还小呢。”

  金不戮冷笑:“我十岁?腿是不是也太长了?”

  温旻嘻嘻一笑:“看见没?我弟也说了,他十岁。”

  金不戮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又有人问金不戮到底和温旻一起出生入死了几回,怎么那么亲。

  温旻虽然是小孩子,但是平常不怎么放浪形骸。今天非常难得,听到这问题,竟然大笑起来,把胳膊搭金不戮肩膀上,狠狠搂他。

  金不戮当下炸毛,却仍然挺直腰杆,保持镇定。只是一眼一眼瞪他,叫他不要得意忘形。

  温旻端着冰果饮的杯子直晃:“我和阿辽,那可不仅仅是出生入死的关系。”

  “哟,生死至交都形容不了你们?那是啥关系啊?!”

  小七带头起哄,还嗷嗷乱叫。闹得金不戮十分之紧张,生怕温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出个什么小媳妇什么汉子那种豪言壮语。

  温旻的笑从来没有这么甜,看住金不戮:“他是我的呀——”

  金不戮赶紧拼命往他碗里夹菜,要堵住他的嘴。

  又怕他要自己喂他吃,或者要喂自己吃。夹完立刻把手放在膝盖上坐直。

  众人闹哄哄半天,温旻一律沉稳。

  最后,他看看金不戮,悠悠地宣布——

  “他,就是我的阿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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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旻说完,满堂静了一静,马上嘘了半天。说没劲。

  只有金不戮,拿筷子的手捏紧了。偷偷看了一眼温旻。

  温旻也正朝他看来。那笑意,又赤诚、又深邃、又明亮。

  天上的月华,斛中的珠光,也无法比拟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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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晨,金不戮睁眼,又见温旻弯着一双好看的眼,笑笑地望着自己。

  仍然是醒了却不起床。不知是不是身体虚弱,或是前两天太缺觉了。

  金不戮习惯了天天被他看着醒来,也就没有那般夸张了。翻个身,往前钻一钻,把脸埋胳膊里,不准他看。

  温旻偏偏凑过来紧紧抱住他,在他后脖颈蹭啊蹭的。

  过了一会儿,贴着脖子皮肤,热热地说:“后院的玉兰花开了。阿辽去看么。”

  这时还有玉兰花?早就开过季了吧。

  金不戮对花草感兴趣,转过脸来端详温旻,瞅他是不是又在作弄人。

  温旻见他长长睫毛小扇子一样扇呀扇的,就在他额头亲了一下。笑嘻嘻地说:“后院有株玉兰,脾气倔得很。别的玉兰开时,它偏偏不开。别的玉兰开过了,甚至春天都要完了,它才缓缓地开了。今早,它就开花了。”

  “今早?你怎么知道?”小旻不也没起床的么。

  “表哥就是知道。”

  金不戮想到去洗漱时,的确在后院见到一株粗壮的玉兰。秃秃的,连个花苞都没有,也没叶子。原以为是株死树,而今要开花了?

  于是,犹犹豫豫地起床了。

  简单洗漱了一下,吃了碗送上楼的咸豆浆——碎油渣等荤腥都没放,改用馓子碎代替的。

  想想也知道是谁去跟厨房说了这些。

  金不戮看到这碗咸豆浆,又看了看温旻。

  温旻没怎么喝豆浆,倒是一眼一眼往他这边瞅。

  吃完饭,金不戮头发还没来得及扎,就被拉了出去。温旻非说现在玉兰花开得新鲜,去得晚了花骨朵就蔫儿了。

  “等我拿拐杖。”金不戮道。

  “和表哥在一起还要什么拐杖。我就是你的拐杖。”温旻说着,一把抱起他下了楼。

  金不戮觉得他伤还没好利索,不想他太累,有心挣一下。

  奈何温旻今早恢复得力,手劲儿很大,竟然拗不动。又跑得实在快。三步并作两步下了楼,来到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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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远地,便有馥郁香气盈盈绕绕,带着那么一丝丝骄傲。仿佛独倚醉楼的仙人,芬芳自得,平等抚过每一个路人的面庞,却并不招摇。

  是否愿意相交,全看缘分。

  金不戮被这缘分所震惊,愣住了。

  就是那株原先秃秃的玉兰,一夜间似笼罩千年云霞。祥云遍布,是一朵朵洁白硕大的花。

  晨光中,露水里,轻盈而傲然地张开了瓣,露出最得意的蕊。花冠远大于普通玉兰,每一朵都有碗口大。

  温旻感到臂弯里的身体轻微动了一下,然后便镇住了。

  抬眼一看,金不戮口微张,明眸里映着星光。闪闪烁烁的,全是震撼的喜。

  就知道他喜欢。

  不知道为何,温旻想看他这样,内心有股从未有过的满当当。喜欢看他高兴,喜欢见他被震撼。

  来到玉兰正下方,往上托了托他:“阿辽摘一朵。”

  金不戮近乎虔诚地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枝丫里较矮的一朵,又缩回手。珍惜地摇摇头:“我也摘一朵,你也摘一朵,它不就秃了么。这花多骄傲呀,让它开吧。”

  “阿辽摘秃一树花怎么了?你就算是要摘秃天上的星星,抱下天上的月亮。表哥也给你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