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耽美小说>取暖【完结】>第46章 回家

  等到巡演结束,这座沿海的南方城市也算入了冬——气温还是十几度,只是多雨,一下雨就格外冷,让人分不清秋冬。

  但余昧回去的时候,是个少有的艳阳天。

  巡演结束后还有大大小小的采访和应酬,又耽误了两天,周三下午他才上飞机,落地就是深夜了。

  余煦白天有课,却还是很固执地跑去机场接他——其实没什么实际意义,机场离家不远,他又没有驾照,去了也就是让向蝶多送一个人回来,提前半个小时见到余昧。

  但他就是觉得这半个小时很重要,想让余昧一下飞机就能看到,知道有人在等他。

  飞机落地的时候已经过了零点,余昧私底下行踪成迷,机场路透一类的风头都是让许观珏去出,也没跟团队坐同一班航班,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裹在风衣和围巾里,戴着口罩,头发和眼睛被毛线帽遮了七七八八,并不显眼。

  但余煦还是一眼认出了他,隔着半个机场朝他挥手。

  “那儿呢,看到了,”向蝶先注意到他,有些无奈地对余昧道,“祖宗,要不你让他趁什么寒假暑假去考个驾照,来替我的班算了。”

  余昧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笑了笑:“他好像已经有这个打算了……在机场太显眼了,你跟他说一声,去附近找个地方等我。”

  “不是吧哥,你们都公开领证了,怎么接个机还跟搞地下恋似的……”向蝶嘴上说着,却还是照他的意思给余煦发了消息。

  “两码事。”他只是不想媒体挖到余煦的个人信息,可控的偷拍当然无所谓,但做这一行,不可控因素太多了。

  向蝶发完消息,盯着那个方向确认余煦已经走了,才收起手机,突然想起什么来,又道:“对了,关阳又催你营业的事,让你发条微博表示一下——他本来想在接机上做文章,结果你不打招呼提前回来了,他都要气死了。”

  关阳之前怕频繁秀恩爱招人烦,和他定的期限是一个月一次,现在一个多月过去,他都快忘了这一茬,闻言就点了点头,没什么情绪地说:“知道了。”

  “还有就是年前的工作,”向蝶继续道,“元旦之前是没什么安排了,这半个月你好好休息;年后要发一首单曲,名义上也是你和许观珏的合作曲,可能要提前准备起来,具体的等那边谈好了我再和你说……”

  “别的都还没定下来,有综艺来找我们谈,但都是边录边播的,如果你不想年前录,也可以往后推,包括其他一些拍摄,看你安排。”

  她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余昧往年不太在意过年过节的事,算是娱乐圈里少有的全年无休、过年还照常排工作的艺人。

  但今年和之前不同,至少名义上是结婚了,她也不确定余昧用不用在家陪小孩过年。

  余昧沉默了一会儿,问她:“明年春巡的时间定了吗?”

  “嗯,大致和去年一样,三月中旬开始。”

  “……那就往后推一推吧,”他看了一眼机场出口的方向,温声道,“把过年那几天空出来。”

  Echo的工作人员名义上是两个人共用的,包括跟团的化妆师、各类助理,还有关阳这个“总经纪人”。

  但余昧私下不喜欢和人接触,就让团队日常跟许观珏了,自己只带向蝶一个经纪人兼助理,也乐得清静。

  这次办完巡演回来,向蝶还要去公司和团队碰头,就没送他回家,提前安排了司机来接。

  司机是个身高直逼两米的壮汉,黑西装黑墨镜,看起来更像个保镖。

  车倒是开得很稳,听他说前面左拐要去接个人,还微妙地搓了搓脸,用一种少女心澎湃的语气问他,是不是您家那位来接机了。

  临近一点,他这两天睡得早,这个点已经有些困了,也没精力配合司机大哥的少女心,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嗯”了一声。

  半夜抽冷,车里开了暖气,然而他刚从气温零下的北方回来,落地后只觉得闷,不太适应地脱了大衣,想让司机把温度打低些。

  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车先停了,余煦钻进后座,先张手抱了他一下:“欢迎回来。”

  前排就传来一串起哄似的咋舌声:“好恩爱啊,得亏我戴了墨镜。”

  “嗯?今天不是小蝶姐啊。”余煦抬头看了一眼,有点不好意思,很快恢复了规规矩矩的坐姿,先和没见过面的司机打了声招呼,没过多久又道,“师傅,麻烦把暖气开低一点儿。”

  余昧看了他一眼。

  其实客观来说,他们也不过三天没见,甚至星期一早上余煦回学校的时候,还是被他顺路捎到机场的。

  然而他看着余煦被兜帽挡住一个下巴的侧脸,不知为何,却还是尝到些许模糊的安心感。

  路上见面只是见面,这一次却是回家了。

  余煦能想到他会嫌车厢闷热,却想不到这些没由来的心思,也没察觉他的目光,应付完司机大哥冒粉红爱心的调侃,才转过头来看他。

  “你又瘦了,”这次没有什么演唱会后遗症,余煦一看到他凹下去的锁骨窝就忍不住皱眉,心疼得要命,“昨天是不是又喝酒了,每次喝酒你都头疼睡不好,眼睛都泛红血丝了。”

  他猜得很准,余昧反驳不了,只能伸手揉揉他的头发——前几天才剪过,没那么蓬松了,还有点儿扎手。

  余煦抿了抿嘴,凑过来检查他的手,又摸了摸他的肩膀和手臂——其实也检查不出什么,一个多月的巡演而已,对余昧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他觉得余煦有点儿小题大做,却也没阻止,放任不安心的小狗缠着他嗅了个遍。

  最后实在受不了后视镜里司机有意无意的目光,挠了挠余煦的下巴,无奈道:“不是前两天才见过面吗,怎么跟几年没见了似的。”

  “不一样,”余煦退开些许,摩挲着他指尖的薄茧,小声嘟哝,“当时你还在工作……”

  巡演期间他没立场说这些,心疼也只能忍着,现在巡演结束了,他看着余昧薄了一层的肩膀就难受,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已经想了十种八种营养餐的搭配了。

  余昧看着他,无奈似的笑了一下,不再跟他讨论这些:“我这次回来,应该会在家待一段时间。”

  余煦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真的吗,能待多久?”吆和

  “一个多月吧,”车里温度降下去,也没那么闷了,余昧换了个姿势,懒倦地靠在车座角落,看着他道,“到年后。”

  余煦在心里算了一下距离“年后”还有几天,慢慢坐直了,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像是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冲懵了。

  他的眼尾是向下撇的,拖出一道圆钝的阴影,从余昧的角度看过去,那两道双眼皮也比平时宽一些,澄黑的瞳仁里映出暖黄的车内灯,随着垂眼的动势浅浅晃动,看起来温柔又虔诚,很招人心软。

  “怎么了,”余昧看他没什么反应,也不确定他在想什么,“不高兴?”

  余煦摇了摇头:“高兴的。”

  “那怎么……”

  话没来得及说完,就被人抱住了。

  余煦搂着他的肩膀,像是终于确认了他就在眼前的这个事实,先前那些或心疼或激动的情绪都沉下去,只剩下一句俗套的“我很想你”。

  闷在他肩窝里,叹息似的。

  “我真的很想你,”余煦不是擅长掩藏情绪的人,至少在他面前不是,有些话一旦开了头,就很难再停下来,“妹妹,每次看完演唱会,回来的路上我都会想,为什么明明见到你了,却反而越来越想你……”

  他说得很轻,一半气声的耳语,大概连司机都听不清,像什么只说给余昧听的小秘密:“后来我才发现,我可能不是想单纯地见到你,而是想你早点回家。”

  他当然喜欢舞台上那个光鲜亮丽的余昧,一开始会把他当成偶像,当成藏在心头的艺术品,每周跋山涉水地去见他,享受短短几个小时的演出,也很心满意足。

  但后来他其实更希望余昧能待在家里,远离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光鲜圈子,也不用上不想上的舞台,好好休息,做些自己想做的事——台下那个松弛的、温和又不太爱说话的余昧才是真实的。

  追完这场巡演,台前台后地一路割裂下来,他对余昧那个大明星身份的态度其实已经很矛盾了。

  以前可能还有一点儿追星的滤镜在,觉得余昧天生适合舞台,不站在镜头前可惜。

  看完最后一场演唱会后却只剩下心疼了,恨不得那张所谓的合同能早点儿到期,让余昧回到正常的生活里去。

  “一个月太短了,”余煦无声地叹了口气,“等到明年合同到期,你就能好好休息了。”

  他避开了死亡的话题,似乎只是在谈论退休生活的可能性——余昧垂下眼,一时分不清他是忘了,还是故意避之不谈。

  但他刚跑完巡演,确实处在对这个身份最抵触最厌恶的时候,余煦这番话说出来,倒是阴差阳错地说到了他心里。

  车开进城区,周围的灯火也渐渐亮起来,暖黄的路灯光映进单面玻璃里,像某种尘埃落定的信号。

  余昧沉默良久,没说什么,只是拿出手机拍了张照——是两个人叠在一起的衣角。

  那张照片很快出现在他微博上,配文简简单单,只有三个字。

  “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