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耽美小说>口欲期【完结】>第1章 并非初见

  以吻止戈,皆大欢喜——故事结局如此。

  至于其中针锋相对的吵闹、曲折坎坷的诸多事件,还有互为磨牙棒的不良嗜好与后知后觉的心动……就留待日后说明吧。

  乍见光明的十九岁,离经叛道的十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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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遭混乱却安静,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向同一个角落,让整间教室沉寂得落针可闻。

  引线迸出星火,没人知道线的另一端连接着什么——殃及四野的烈性炸药,又或者澄明满月。

  夏惊蛰垂下视线,在一片死寂里轻声问:“姓枕的,我是不是撞死过你爸妈?”

  被他抓着头发被迫抬头的人面色沉静,话音不冷不热,陈述愿望一般语气诚恳:“是就好了。”

  开学第三天,大扫除,被新同桌抓着头发咄咄逼问——很新鲜的感受。

  施暴者一哽,看着他额间无从遮掩的纱布贴,颊侧的肌肉由于咬牙而微微鼓动:“信不信我让你脑袋再开一个口……”

  他的话音很低,似乎是为了避开周遭的耳朵,于是本该清澈的嗓音显出危险的低沉意味,带着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血气,直直落在对方耳边……太轻也太近,以至于呼吸相缠,让针锋相对的场景显出几分荒唐的暧昧来。

  枕霄静如死水的目光在听完这句话后产生了些许动摇,流溢出合乎年龄的挑衅意味来,一晃而过:“那你试试看。”

  下一秒下巴被人捏住,冷而坚硬的手指握在两颊,让他被迫噤声。

  “上一个这么跟我说话的人还没出院,”夏惊蛰巧妙地偷换概念,拎出部分事实陈述道,“你确定么?”

  然而对方似乎并未理解他话里的威胁,眼底挑衅不减,甚至带上了些许冷淡的笑意。

  像是早早布下陷阱的猎人,被猎物咬住喉咙也有恃无恐——无端让他觉得熟悉。

  曾经也有个人总对他的威胁充耳不闻,会平静地注视他片刻,然后煞有介事地委屈起来,蹭到他身边撒娇讨饶,墨玉般的眼里笑意浅淡,像什么狡猾的动物,又像得逞的猎人……

  对峙良久,夏惊蛰松开手,一把将人推进座椅里,先前的怒意沉入眼底,被某种更为复杂的情绪淹没。

  枕霄收起笑意,面无表情地恢复了原先的坐姿,也不再看他——白净的侧颊浮现起指状红印,痛意隐隐,他却恍若未觉。

  他在想引线燃尽,对方眼里映出的白炽灯光,亮而澄澈的,像清辉无声洒落,似曾相识。

  留在这里无事可做,平白扰了别人安宁……夏惊蛰意识到这一事实,情绪无甚起伏,转身向后门走去——到门口时发现众人依旧噤声窥视,略一皱眉,带着未竟的火气给了金属门板一拳,冷喝道:“打扫不完当心挨骂。”

  周围的目光这才四散而去。

  枕霄注意到身后还站着个拖垃圾桶的人——某种意义上真正的始作俑者——面无表情地把椅子往前挪了挪,给人让路。

  尽管并无四处讹人的癖好,但倘若真被揍上一拳再换笔医药费,倒也能让他接下来的几天好过些……少年不无可惜地想,却也看破了对方本性——看似张牙舞爪,实则根本不想动手——不再寄希望于可遇不可求的矛盾。

  罢了,少吃一顿也饿不死。他垂下视线,复又拿起笔,如是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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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回到两天前,某个寻常的秋日,九月开学。

  枕霄复读,转来这所学校,穿着与周遭蓝白校服格格不入的一身黑,随着人潮走向教学楼。

  他的眉眼生得温和,颇有些桃花入目的意思,只是不笑,骨相端正而明晰,显得比同龄人更锋利些,两种迥异的气质糅合在一起,其实很引人注目——常有探寻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却毫无反应,始终低着头,半张脸藏在有意拉起的衣领里,将外套拉链顶端那一小片金属咬得轻轻摇晃。

  一种格格不入者的常态,读作高冷,写作“社恐”。

  直到路过楼侧的喷泉,社恐人漠然的视线才有所转动,落在喷泉雕像脚下的某件物品上。

  那是一只信封,赫然放在堆叠废弃的旧书旁,显得格外崭新——同他一样浑身黑色,同他一样格格不入。

  “把装有委托的黑信封放在学校东南角的喷泉雕塑旁,并做好支付未知报酬的觉悟,就能心想事成。”——浏览学校信息时偶然瞥见的传闻涌入脑海,随之而来的还有某处神经崩裂般的疼痛,来势汹汹,促使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心想事成……还有这么荒唐的传闻吗?

  倘若真实存在的话,又能否——

  梧桐叶无声落下,覆住信函一角,惊扰了少年未竟的迷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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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枕霄被安排在教室角落多余的位置,和玻璃窗隔了一套空桌椅——他起先以为空着就是空着,没有人坐,直到两天后夏惊蛰出现在教室里,才彻底打消坐到窗边的念头。

  这两天里他听了不少闲言碎语,蜚短流长,不外乎是提醒他新同桌劣迹斑斑,是个全校有名的不良少年,“听说经常熄灯后才翻墙回寝室、去年打架被开除才转学来的、身上总有烟味”——行走的反面教材。

  “听说要不是家里有钱,在学校也有人脉,暂时还没被抓到犯事的证据……”

  他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听见某个关键词,便在心底淡淡地记了一笔。

  开学第三天,传闻中的劣迹少年走进教室,干干净净的白短袖灰长裤,肩上挂着一件校服,并不像传闻中那么面容可怖,反倒看起来面容白净,眉目俊秀,颇有些人畜无害的意思,只是被过长的额发半掩着,令人看不分明。

  大概因为头发太长,脑后还低低地扎起一绺,乍一看去像个模样清秀的女生。

  枕霄略有错愕,不小心看久了些,对上来人的视线,才堪堪将对方与传闻联系起来——那一瞥像敛起锋芒的刀,冷而薄,无端锐利。

  有些眼熟。

  夏惊蛰拉开椅子,在他身边坐下,身上果然带着浅淡的烟味,薄荷烟,甜得腻人。

  枕霄略微皱眉,不动声色地挪远了些——换来对方不明所以的视线。

  那是上午的最后一节自习,临近午饭时间,教室里也渐渐生出细碎的杂音,越来越响,终于在铃声响起的瞬间达到顶峰,随后一部分人蜂拥而出,另一部分则安然留在座位上,低头学习。

  枕霄属于后者,而他的新同桌则两者皆非——这个人不紧不慢地放下漫画,披上校服,看起来对吃饭毫不关心,还有余裕同他搭话:“喂,沈霄是吧——你知道食堂在哪吗?”

  “枕。”

  “什么?”

  “我姓枕,漱石枕流的枕。”枕霄翻过试卷,面无表情地回答他上一个问题,“不知道,不熟。”

  姓枕……夏惊蛰思考良久,才勉强想出“漱石枕流”这四个字该怎么写,有些无语地随口嘀咕:“不就是枕头的枕么,装什么。”

  说着便站起身,自顾自向后门走去——理所当然地无视了身后某人用力放下笔发出的“啪嗒”一声。

  他倒是没有邀人一起吃饭的闲心,只是同为转学生,知道这所学校的食堂位置偏僻,才心血来潮多嘴问一句,免得对方像去年的自己一样绕路。

  不料这个叫枕霄的家伙非但不领情,还无端摆出对他一副敌意颇深的模样——火气窜上心头,又碍于先前叫错人名的失礼不能发泄,他也只好转身离去。

  找不到就别吃饭了,一张臭脸,活该。夏惊蛰暗自腹诽,余光扫见他人的目光,又沉着脸加快步伐,任由额前过长的刘海挡住了脸。

  不知从何时起,这所学校流传开有关他的传闻,版本不一,其中的恶意倒是出奇一致,以至于常有陌生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有意无意,忌惮又畏惧,恶意也鲜明。

  他不算生性冷淡的人,刚转来时也曾怀着重新开始的念头,尝试友善地与人交往,可惜对方往往急于甩脱他这样的异类,即使多说几句也别有企图,比记忆中无疾而终的友情更加让人失望,一来二去,他也就死了这条心,漠然处之。

  “不对他人抱有期待,不向他人付出真心”——这是他的行事准则。

  少年独自穿过教学楼中庭,在操场前停下脚步,远远看了一眼食堂大门,随即调转方向,向位于教学楼北侧的综合副楼走去。

  ——他还是不喜欢人来人往的场合,宁愿躲在教学楼角落吃泡面,也不想成为人群排斥的对象,面对如刀如林的打量。

  秋风落叶之中突兀的一抹清墨,手中却仿佛合该握着刀——少年的背影隐入红枫与石榴间种的小路,大抵如此。

  格格不入者的另一种常态,读作锋芒毕露,写作望而却步。

  或是“社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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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很痛。

  枕霄放下笔,被阵阵隐痛打扰,本能地想伸手去揉,又想起额角纱布贴下未愈的伤口,抬起的手顿在半空,片刻后又放下了。

  寸长的血口,缝六针,留下时隐时现的疼痛与思维阻涩的新疾——拜这道伤口所赐,从前擅长的学科变得晦涩难懂,稍一过度思考便会引来疼痛。

  倒是捡回一条命,让他还能转来这里复读,依照常理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只是这种幸运,不要也罢。

  临近午休,去吃饭的同学也三三两两地回了教室,细碎的交谈让这方寸之地趋于热闹,又在午休铃声响起的同时重归于安静。

  他不喜社交,自然也不会交到什么朋友,独自坐在这一方安静的角落里,并不觉得寂寞。

  身边的座位依然空缺,与过去几天相比只多了一只书包,仿佛上午走进教室的那个人不过是一名配角,临时出场匆匆而过,顺带和他发生些不甚愉快的摩擦,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枕霄无意探究,缓了缓神继续看书做题。

  他其实并没有必须一刻不停学习的理由,高三的内容已经学过一次,复读也并非因为成绩不理想,只是生活惯性使然,除了学习他也无事可做。

  如果非要说的话,下午有大扫除和开学典礼,晚自习前要交的作业只能趁午休写完——倒也算个理由。

  他写完最后一道数学题,收起试卷,又翻开另一本习题册,一边核对页数,一边面无表情地想,没吃午饭,似乎有些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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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惊蛰在下午第一节 课前回到教室,映入眼帘的却不是午睡后特有的安静教室,恰恰相反,目光所及之处,无不混乱且热闹。

  大扫除。他默默得出结论,绕过桌椅和站在课桌上擦玻璃窗的人,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征用了更远的桌椅,却并未贸然使用他靠窗的位置,甚至有所忌惮般刻意避开了那扇窗户,让他所处的位置变成热闹教室里一方突兀的“净土”……倒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现在置身事外的人多了一个。他的新同桌同样没有参与大扫除,面无表情地坐在原位,让他想起不久前那番短暂却不甚愉快的交流来,便觉得对方事不关己的模样无端惹人厌烦。

  少年扔下外套,拉开椅子坐下,不期然听见对方指向明确的咋舌声,心头的火气便盛了一分——咋舌也就罢了,一看到他就像遇见什么脏东西般挪开一截,脸上的嫌恶毫不掩饰,几乎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哪里招惹过这个人。

  可真的对上视线,却还是漠然得令人火大,仿佛对周遭包括他在内的一切事物都不感兴趣,连目光也淡淡的,看着他又像越过了他,望向某个虚无的方向,不给他发火的机会便无声收回。

  “有病。”夏惊蛰小声嘀咕——以他的性格,如果倒退两年,这时候就该大骂出声了,也亏得现在心性成熟,习惯了各类缘由不明的仇视,才不至于当众爆发。

  来都来了,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夏惊蛰不再搭理身边浑身写满“生人勿近”的古怪同桌,从书包里翻出上午没看完的漫画,随手翻了几页。

  身后传来走动声,负责倒垃圾的同学走近他,避让野兽般放轻了动作,试图在不惊扰这只危险动物的情况下取走他身后那两只垃圾桶。

  只是座位后的空间本就狭窄,垃圾箱旁还有一架立式空调,实在很难做到只拖出笨重的箱型分类垃圾桶,而不碰到坐在前面的人。

  夏惊蛰有时琢磨不透这些人的想法,分明不了解他,对真相也一无所知,却还要先入为主地对他心有忌惮,做出一副不想同他沾染上关系又遮遮藏藏的模样来,实在令人烦躁——比起那些畏缩的仇视,他甚至更欣赏新同桌直白的嫌恶,尽管同样缘由不明,但至少坦荡明晰。

  他在心底里叹了口气,还是略微起身,将座椅往前拉了拉,给人让出取走垃圾桶的位置。金属质的椅脚摩擦地面,发出短促又尖锐的动静来,像一句意味不明的脏话。

  值日生如蒙大赦,连忙上前拖出垃圾桶——然而一放松便闯了祸,一时用力过猛,最上层本就摇摇欲坠的垃圾终于失衡,演化为灾难般的滑坡现场,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混乱中一只空塑料瓶落地又弹起,不偏不倚砸向夏惊蛰的小腿。

  夏惊蛰一惊,下意识往一旁躲去,却忘了这个学期自己已经不是单人单桌,身边还有个对他意见不小的麻烦同桌,一时反应不及,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栽倒在人身上。

  笔尖划破纸面,发出刺耳的撕裂声,而后是耳边响起的低声咒骂与以这个角落为中心、层层扩散开去的突兀沉默。

  少年气性,一点就着的。

  “对,对不起——”回过神来的罪魁祸首意识到大事不妙,连忙道歉,手里的垃圾桶拿也不是放也不是,平白攥出一手心的冷汗。

  似乎常有类似的小说情节,不小心惹怒了危险的校园流氓,被当场羞辱也就罢了,放学后还会被拦在学校后的小巷揍一顿,甚至之后的整个高中生活都无法摆脱报复,战战兢兢活在阴影之中……

  被自己的脑补吓得近乎崩溃,语言系统也在挣扎说出一句道歉后彻底宕机,值日生呆立在原地,在一片寂静中放弃了挣扎,等待自己的宿命。

  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