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衍下意识的想要拒绝。
但是当他对上傅谨川那双透着悲伤和低落的眸子时，那声拒绝的话却说不出来了。
他点了点头，在旁边的躺椅上坐了下来。
傅谨川抬起红酒杯，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他把酒杯放回到了桌上，修长的手指捏着酒杯，来回的转着。
傅谨川开了口，自顾自的低声说着：“在傅家，我因为受爷爷重视，所以从小就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那些人表面上对我笑，夸赞我聪明懂事，暗地里却恨不得将我弄死，我从小就明白他们虚假笑容后隐藏的是什么，一直对他们特别戒备。”
“却忘了，不叫的狗咬人才最狠。”傅谨川的眸子暗了下去，语气沉了下去，透着几分冷意。
“我的小叔，我爸爸的亲弟弟，为了争权夺利，设计害死了我爸妈，又把我掳走。”
“那几天，他将他多年压抑的情绪全都宣泄在了我的身上，棍子、鞭子，还有滚烫的烟头。”
“那时，我才十岁，当时，我真的以为我要死在那了。”傅谨川说着，转头看着隔了一个小桌子的江衍，勾唇笑了一下。
“不过我命还挺大的，活下来了。”
傅谨川在说这些的时候，表情平静，好似只是在说一个故事一样。
但若是这样，越让听的人觉得心里发酸发涩。
江衍望着傅谨川嘴角的那抹笑，想到那几天遭受的非人的折磨，不由得生出几分心疼来。
他想要安慰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无论说什么，都无法抚平傅谨川当时受到的伤害。
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别人的安慰有时候也只是斗升之水。
傅谨川又倒了一杯红酒，一饮而尽，“后来，我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每天都在做噩梦，那以后的许多年里我连正常的入睡都很难做到。”
傅谨川顿了顿，唇角微抿，“在我出院之前，我还被医院诊断为人格分裂。”
“这么多年了，我还记得那个医生当时的眼神，同情中透着一丝无力的悲伤，那一刻好似就已经给我宣判了死刑。”
“因为这个病痊愈很难，可能会一辈子跟着我，而且在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眼里，人格分裂就是精神病、疯子，出了门都是要被人唾弃羞辱的。”
他低醇的声音中透着一股无尽的悲凉和淡淡的自嘲，连嘴角的那抹笑都透着苦涩。
傅谨川转头看着江衍，“我知道，你刚才其实不是想休息，你只是不想和我有接触，对吗？”
“你也觉得我是个疯子吧？”
对上傅谨川悲凉的眸子，江衍莫名的有些心虚，有种做错了事情的感觉。
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原因。
但是那些话到了嘴边后又咽了回去。
因为无论原因是什么，他躲着他，故意疏远他，是不争的事实。
傅谨川扯唇苦笑了一下，“没关系，本来就是我自己不正常，你躲着我也是正常的。”
接着，他又倒了一杯红酒。
就在他抬起酒杯准备再次一饮而尽的时候，江衍看不下去了，伸手攥住了他的手腕。
“别喝了。”
江衍望着傅谨川，开口说道：“对不起，我之前不是故意想要躲着你，只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我也需要一点时间适应。”
“我答应你，我之后一定不会再躲着你，我们还和之前一样，行吗？”
傅谨川拿着酒杯的手颤了颤，眼底浮现出淡淡的希冀和期待，“真的吗？”
这一刻的傅谨川，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运筹帷幄的霸总，而像是一个迫切需要得到认同和喜爱的小孩子。
江衍被傅谨川这样的眼神看着，心里一软。
他真的是受不了有人拿这种眼神看着他。
这让他想起，他以前在路边遇到过的一只流浪狗，当时他给那只狗买了个火腿肠，摸了摸它，然后就被那只狗给赖上了。
那只小狗一直跟着他，跟他走到了家门口，就用那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他，期待他能收养它。
他实在顶不住那个眼神，就把那只小狗抱进了家里。
江衍望着傅谨川，点了点头，眸子里浮现出几分温柔的笑意，“当然，我既然说了，就一定会做到的。”
大不了他就把两个人格当成两个人来看待。
对副人格亲近些，对主人格继续保持距离。
反正他们的记忆又不互通。
江衍伸手把傅谨川手里的酒杯拿走，放到桌子上。
他起身走到傅谨川面前，对他伸出了手。
“走吧，你已经喝了很多了，我先扶你回房间休息，好吗？”
他的声音温柔，那语气就像是在哄小孩一样。
傅谨川垂眸望着江衍伸过来的手，垂下的眼睫在眼下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漆黑如墨的眸子幽暗炙热，内里翻腾着病态的兴奋。
激动之下，他的手指轻轻颤着。
他克制着心底快要溢出来的欢喜和兴奋，慢慢的把手搭在了江衍的手上，借力站了起来。
然后他装作醉醺醺站不稳的样子，身子倾斜着靠在江衍的身上。
不过他收着力，没有把所有的重量都压在江衍身上。
江衍扶着傅谨川，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拽着他的胳膊，扶着他绕过游泳池，往楼上走去。
江衍把傅谨川扶到了他的卧室里，走到床边。
不等江衍把傅谨川放到床上，傅谨川先站不稳了，朝着床上倒了过去。
连带着江衍也被他带倒在了床上，被他压住了半个身子。看書溂
江衍伸手推了推傅谨川，没有推动，反而还被傅谨川越抱越紧。
傅谨川的胳膊横在江衍的胸口，抱着江衍，直接把江衍的两个胳膊也给束缚住了，大腿也压在江衍的腿上。
那姿势就像是抱着心爱的玩偶一样。
就在江衍抬起手，准备再次推开傅谨川的时候。
傅谨川的脑袋朝着他挪了挪，埋首在他的颈窝里，额头还贴着他的侧脸轻轻的蹭了蹭，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
他低哑的声音在江衍耳边响起，“别讨厌我……别……别讨厌我……”
江衍准备推开傅谨川的手愣在那，过了几秒后垂了下去。
江衍叹了口气。
算了。
还是等一会儿，等傅谨川睡熟了，他再走吧。
只是这一次，他一定要保持清醒，可不能再像上次一样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