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彦斐知道自己是心醉, 继而身醉,才贪恋此刻世子给的温暖,再等等,一会儿就好。

裴泓偏头, 目光愈发温柔,声音压得轻轻的, 怕惊扰了他:“是不是不舒服?”

谢彦斐唔了声, 略微努力偏了下头,在裴世子的肩头蹭了蹭。

裴泓无声轻笑了下,干脆抬起他的头, 放在他自己的腿上, 把他的身体正过来, 正面躺在他腿上,让他睡得舒服些。

谢彦斐脑子更乱了:还、还能躺躺躺……

谢彦斐半睁着眼, 醉眼惺忪, 他醉了, 他真醉了,否则怎么天旋地转乱转圈圈?

裴泓看不到他的表情, 指腹搭在他的脑袋上捏着, “力度还行?”

“嗯?”谢彦斐还飘飘然,压根没听清,随意应了。

世子指腹贴着额头的地方,一开始是冰凉凉的,属于世子的体温, 后来与他本身的温度融合在一起,让谢彦斐一张脸涨红。

他唯一庆幸的是世子看不到他的表情,否则……他岂不是暴露了?

完了完了,他彻底完了,他躺了世子的肩膀不够,他还躺了世子的腿!这些也就算了,他竟然!还想世子!给他!全身按摩!

谢彦斐边内疚不该骗世子边享受世子的体贴,纠结挣扎不已。

他是起来呢?还是再享受一会儿?还是起来呢?

裴泓思绪也在飘,克制因为靠近手指会忍不住摸向王爷的脸,是不是如想象的那般柔软好捏。

上次只摸了一次,轮廓虽说已经刻在脑海里了,却远远还不够……

两人各自心猿意马,都没发现彼此的不对劲。

就在谢彦斐想通,他就躺一下,兄弟间躺一躺其实……也是可以的对吧?再说,他是真的醉了。

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伴随着影青一声疾呼:“主子,有刺客!”

裴泓脸色微变,影青话落的瞬间,他把谢彦斐拦腰一带,从软铺一滚落下压在马车的地板上,一根羽箭擦过他们头顶上方刺向后门板。

嗡的一声羽箭嗡名声,谢彦斐的酒彻底醒了。

裴泓这次赴宴带了影卫,更何况外面有影青与鬼冷,两人足够抵挡,他没出去,紧紧抱着谢彦斐,护着他的安危。

耳听四方,几乎紧贴着谢彦斐的侧脸,声音压得很低:“王爷你怎么样?刚才落下来的时候可伤着?”

谢彦斐摇头,“我没事。”

他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怎么好端端的有人来刺杀他跟世子?难道是猜错了,三皇子借着这个宴会不只是要对付四皇子?连带的,想直接连他一起除掉?

影青与鬼冷配合默契,动作很快,只是抓到的两个刺客被追上知道不敌的瞬间就服毒自尽。

“主子,人死了,只来了两个,身上没留下任何信号,显然有备而来。”鬼冷眸色沉冷,捏着剑的手攥紧。

裴泓:“回青竹苑,到地方之后你们去看其他人的情况。”他们遇到袭击,四皇子那里怕是也不会轻松多少,这次同行的还有六皇子以及奚姑娘,不知道他们可否安全。

谢彦斐随着裴泓起身也坐起来,揉了一把脸:“老三还真舍得下手。”

刚才危机来临的关头,他只当老三想一并除掉老四与他,可后来细想,他既然扮了断袖,也当不成皇帝,老三没必要冒这么大的危险,更何况,只派两个杀手,更像是糊弄,不是真的要弄死他。

这应该是三皇子怕人怀疑,干脆一起都动手,只是派去分别“刺杀”的人有多有少罢了。

两人回到青竹苑不久,乌煦也回来了,灰头土脸的,衣服也被划破了几个口子,见到裴泓,把剑往石桌上一放,咬牙切齿:“还真够狠的,派了十来个刺客,个顶个身手一流,跑不掉直接服毒自杀,跟不要命似的,差点没护住。表哥,人保住了,不过吓得不轻,这会儿还晕着。送回王府了,已经去通禀宫里派御医过来。”

裴泓去看跟在他身后的鬼冷,“六皇子他们怎么样?”

鬼冷表情凝重:“六皇子那边没提防,派去护着的影卫少,没性命之忧,六皇子伤到了手臂,皮肉伤不严重,奚姑娘被六皇子护着,倒是没伤到。六皇子那边的刺客与四皇子差不多,有十来个。”

谢彦斐揉了揉发痛的眉心,“三皇子那里呢?”

鬼冷回道:“也遇到刺客,与四皇子六皇子一样来了十几个,只是诚王府侍卫多,压根就没近他的身。”

谢彦斐冷笑,“他倒是聪明,如此一来,他府里也有此刻,所有的皇子都遇到刺客,他也没嫌疑了。”

无凭无据的,他不能硬按着三皇子的头让他承认。

明贤帝闻言震惊不已,连夜派人去查,天子脚下,竟然对三位皇子一个世子下杀手,简直可恶。

派了大太监过来,得知谢彦斐两人无事,才匆匆回了宫。

谢彦斐这一晚上没睡好,不知是不是今晚上本来是原身大婚之夜遇害,谢彦斐的梦里到处一片的红,他梦到自己穿着喜袍,朝着回廊尽头去,越走越远,最后猛然陷入一片黑暗,猛地惊醒。

他坐起身,才发现裴世子就坐在床榻边。

“王爷你怎么样?做恶梦了?”裴泓递上帕子。

谢彦斐接过擦了一把脸,才发现浑身湿透了,他大口喘息,接过裴泓去倒的一杯水,一口饮尽,才缓下来,哑着嗓子问:“什么时辰了?”

“天快亮了。”裴泓与谢彦斐虽说分了房,却也相邻,他耳力好,加上今晚遇刺睡不着,就听到格外有细微动静。

他不放心过来查看,就听到王爷像是在做噩梦。

谢彦斐脱力般躺回去,偏头去看世子,四周依然是黑漆漆的,只有外面隐约的光泄进来,他想到梦境,不知是夜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心里很不安稳,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大概是噩梦,他往里躺了躺,拍了拍床榻,“世子,上来。”

裴泓一愣,没客气躺上去,侧过身朝里,对着谢彦斐,“王爷做了什么噩梦?是因为晚上的事?”

谢彦斐也侧过身,面对着裴泓,“也不是,是想到之前母后的死,梦到了她自缢的场景。”

他不知怎么说原身的事,干脆寻了个由头。

“现在可好些了?”裴泓没继续多问,干脆探出手,拍了拍谢彦斐的后背,“继续睡吧,有我在这陪着王爷,不会有事的。”

谢彦斐被裴泓温柔的声音安抚,渐渐有了睡意,他迷糊中想到一些事,只是没能抓到,竟是睡着了。

谢彦斐这一觉一直睡到日上三竿,他起来看到世子竟然还躺在身边。

他愣了下,望着近在咫尺的脸,长长的睫毛刷下来,整个人沐浴在光芒中,仿佛下一刻就会羽化成仙消失不见。

谢彦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裴泓的脸,“诶,是真的……”

裴泓无奈睁眼:“自然是真的。”

谢彦斐吓了一跳,“世子你醒着啊?”庆幸他没做的,这要是做点暧昧的,不就暴露了?

“没醒,不过我警惕心高,王爷碰这一下就醒了。”裴泓一晚上没睡守着谢彦斐,天亮了才眯了一会儿,既然王爷醒了,干脆坐起身,却被谢彦斐给拉住衣袖,他回头:“王爷?”

谢彦斐仗着世子看不到,把脸上的热意强压下去,“左右迟了,再躺一会儿。”过了今天,怕是以后想找机会一起睡也没了,干脆多躺一会儿,解解馋,好歹这么近距离多看世子两眼。

裴泓倒是没多想,还真躺了回去,“王爷生辰想要什么礼物?”

“什么礼物都行吗?”谢彦斐紧盯着裴世子的脸,多看两眼就收回去,怕被世子察觉。

“是。”裴泓刚醒,声音有些哑,在谢彦斐听着,有点好听,还有些……让人耳朵酥。

他搓了搓耳朵,“那……”想让你也欢喜我行不行啊?

“嗯?”裴泓等了半天没等到下半句,不解。

谢彦斐老脸一红,低咳一声:“没什么,我说世子啊,哪有生辰礼物是让自己说的?那不是一点惊喜都没了?”

裴泓眼底带了笑意,“那万一我准备的王爷不喜欢怎么办?”

谢彦斐嘀咕一声,“谁说的,只要世子送的,我肯定喜欢。”其实世子把自己送给他最好了。

当然这话谢彦斐可不敢说。

谢彦斐也就是想与裴泓多躺一会儿,却也不敢表现太多,很快起身。

他与裴泓用过早膳,六皇子找来了,是来道谢的,昨晚上突然遇袭,他本来以为死定了,做好与奚姑娘同生共死的打算,突然出现几个人,把刺客赶走了,那几人也没停留送他们回了六皇子府就离开了。

他思来想去,觉得除了五哥,应该也没人能办到。

大概是之前奚姑娘的事让六皇子对谢彦斐极为相信。

谢彦斐否认了,六皇子也没继续追问,只是对谢彦斐更加感激。

六皇子刚走,鬼冷出现,身后跟着一个人,还是个熟人。

“你怎么来了?”谢彦斐诧异看向男主,稀奇啊,他不去找男主,男主竟然还有主动找来的一日。

虞阑臻脸色有些憔悴,大概是这几天过得不好,他上前,看向世子,“我能单独与王爷说几句吗?”

世子征求谢彦斐的意思,谢彦斐应了,世子带着鬼冷他们离开。

只剩他们两人,谢彦斐开门见山,“你是为了杜三姑娘的事?”

虞阑臻应了,“昨晚上的事已经传遍整个京城了。”虞阑臻倒是不担心五皇子,他见识过这位五皇子私下里的能力,只有他坑别人,还真没别人能坑他。

怕是这事早就提前算到了。

果然他来一趟一看,瞧着活蹦乱跳的。

谢彦斐刚起来,六皇子就来访,接着是男主,还没关心外面的事,“虞国使臣可是要提前离开?”

虞阑臻没想到连这都能算到,“王爷你……怎么知道?”

“猜的。”书中原身昨晚大婚之夜死了,明贤帝大怒,让人彻查这件事。

虞国使臣怕明贤帝最后查不到真凶,迁怒到他们,觉得是虞国使坏,趁着明贤帝还没扯到他们身上,第二天就请旨离开。

可既然是来和亲的,靖雯公主既然没找到合适的驸马,可为了两国和睦,还需派一位前往大虞和亲。

当时最合适的选中的是三公主。

明贤帝只有三位公主,大公主二公主早就出嫁,刚及笄的也就三公主合适,可继后不愿意女儿远嫁,虞国使臣也不是非公主不可,刚好那时候原身不明不白死了,女主守寡,被明贤帝迁怒。

继后提议让女主去和亲。

这次五皇子没死,可昨晚上三位皇子一位世子被刺杀,明贤帝依然勃然大怒,彻查真凶。

一切,似乎都按照书中的轨迹往前走。

谢彦斐压下心头的怪异,虞国使臣怕是担心受到牵扯,想提前离开,继后怕依然不愿三公主和亲,只会在代嫁的贵女中选一位。

虞阑臻知晓五皇子厉害,也没多问,把事情说了一遍:“皇上派人彻查,虞国使臣要求提前离开怕遇刺,若是他们死在大谢,影响两国邦交。当时事发时虞国使臣一个都没离开使馆,皇上并未怀疑,可前往虞国和亲的人选却犯了难,皇上在查昨夜的刺杀,将这些交给了皇后,皇后让朝中贵女选一位府中适龄的名单递上去……宣平侯府递上去的,是杜三姑娘。”

谢彦斐就知道会这样,宣平侯不喜杜三姑娘的娘,否则也不会有魏姨娘什么事,连带的也不喜杜三姑娘。

可谢彦斐觉得这未曾不是一件好事,“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做?”

虞阑臻摇头,“我不知道。”他不敢迈出那一步。

谢彦斐:“你是虞国的四皇子,早晚要回虞国,你这一回要参与夺嫡,短时间内不会回京,到时候等你再回来杜三姑娘怕是早就嫁人。”

虞阑臻的脸陡然白下来,他猜到这种可能性,却无能为力,他的确该走了,他在宣平侯府躲不了太久,除非他想放弃虞四皇子的身份,除非他不想报复回去,不想要那个皇位。

谢彦斐看出他的纠结,“你为什么不试试?如果真的选中了杜三姑娘,对你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是派去虞国和亲的,却没说嫁给哪一位皇子,你没有自信娶回杜三姑娘?”

“自然是有的,只要让我回去,我……”虞阑臻攥紧拳头,可他怕杜三姑娘对他无意,迟迟不敢开口。

谢彦斐站起身,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杜三姑娘在宣平侯府的情况你大概也看到了,她虽然主动退了于二公子的亲,即使不是她的错,她到底名声有损。宣平侯这次能把她的名单递上去,他的心怕是偏得很,侯夫人这些年之所以不管事,不是不想管,是压根管不住,与其陷入僵局,日后婚事受制于宣平侯,不如破釜沉舟,令寻一条出路。”

虞阑臻双眼放光,“我需要怎么做?”他朝前走了一步,“求王爷教我。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一条命,如今,可就差点还不清了。”就算是因为这两人注定会在一起,他也乐意推一把,更何况,他不信杜三姑娘这般聪慧的人这么久看不出他的心思,怕是在等他主动表态。

虞阑臻也知道欠五皇子很多,“若是有朝一日能帮上王爷,定不推辞。”

谢彦斐这会儿还真不知道要让男主帮什么,可到底是书中男主,先欠着吧。

谢彦斐让男主主动去问杜三姑娘,表明身份,表明心意,让杜三姑娘自己选择,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让侯夫人脱离宣平侯府。

虞阑臻最后还是决定一试。

男主离开后裴泓回来,他没问男主的事,两人重新换了一套衣服,准备进宫。

昨晚发生这么大的事,明贤帝知晓他们没睡好,不会这么早让他们进宫,可不亲眼瞧瞧怕是也不放心。

他们换好没多久,宫里就来了人。

谢彦斐与裴泓到御书房时,明贤帝怒意还没消,三皇子四皇子六皇子都在,除了六皇子手臂手上绑了,另外两人都没事。

四皇子到现在还心有余悸,若非突然冒出个侠士,他小命昨晚上就交代了,他一改往日沉稳的性子,跪在那里让明贤帝给他做主,肯定有人心怀歹意,明里暗里指向老三。

谢彦斐心想老四倒是不傻,找到关键所在,也是,老六是他一个母后生的,不会跟他作对;他这个五皇子又是断袖,也扯不上利害关系。

可问题是,三皇子也在府里遇刺,两人在那扯皮,互相指责,气得明贤帝猛地一拍御案:“够了!”

两人顿时跟鹌鹑一样。

明贤帝将两人都训斥一顿,干脆赶出宫去了,又询问了老六的伤势,让他好好将养,等御书房只剩下谢彦斐与裴泓,明贤帝脸上的表情缓下来:“老五,过来让父皇瞧瞧,可吓着了?”

谢彦斐走过去,蹦了蹦,转了几圈,“活蹦乱跳的,被世子保护的很好。”

明贤帝虽然知道,可还是想亲眼看看,看到了,才放心,“这件事父皇会给你们做主,明日是你的生辰,虽然不大办,可还是进宫来吃顿晚膳,世子也来,热热闹闹的。等后天,一起去见见……你母后。”

谢彦斐瞧着明贤帝眼里的恳切,答应下来。

明贤帝心情终于好了些,知道谢彦斐该出宫了,却又舍不得,想让他多陪自己一会儿,干脆拿出一份名单,“老五与世子也来瞧瞧,虞国那些个使臣胆子小的,还当朕老眼昏花不成,一听王爷遇刺就怕朕怀疑到他们头上,一大早就递了信儿进宫,让选出一位跟他们回虞国,即日启程。皇后不想让三公主去虞国,交给她办,结果弄来这么一张单子。”

明贤帝虽然也不舍得三公主,可若是别的贵女不愿,他也不想让他们非去不可,大不了就不派人去虞国就是了。

他询问谢彦斐也就是想找个理由多说说话。

谢彦斐听出他话里的轻松,只是闲谈,懂了他的心思,看了眼继后选出的人,一共有五位合适的,其中一个,正是杜三姑娘。

“父皇与其让儿臣选,不如将这五位姑娘召进宫,问问她们谁愿意前往虞国和亲,若是都不愿意,既然虞国使臣这么着急回去,那就让他们自己回去得了。”谢彦斐虽然想成全男女主,可若是女主选择不去,他也不会强求。

明贤帝看儿子,越看越聪慧,拍板定论,干脆留了谢彦斐与世子在宫里用午膳,顺便以皇后的名义召了五位姑娘进宫。

很快,那五位姑娘都被带到御书房,都是嫡女,却要么是府里不受宠的,或者是嫡次女,以大谢的名义送去虞国和亲,虞国那边听说是嫁给皇子,日后赌对了,指不定还能当皇后。

当然,也不是说有人都愿意,有的眼圈都红了。

远嫁虞国,是生是死都不知,她们宁愿在大谢嫁个一般家世的。

杜香妩一路上都有些懵,她还没从之前那人的表明心意中回过神,尤其是对方竟然是虞国四皇子?还让她与他一起回虞国?尤其是他说出的那些……让她到现在脑子都是乱的。

直到视线落在五皇子身上,杜香妩的一颗心定了下来:那人是五皇子派来的,他是不是早就知晓了?

明贤帝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问她们的意思,“此去虞国和亲,你们若是愿意就说出来,若是不愿意,那朕也不强求,也不会说出这件事,只当没发生过。朕一言九鼎,绝不反悔。”

五人的心定了定,其她四人对视一眼,跪地磕头:“臣女……不愿。”她们家在这里,虞国一个亲人都没,不愿意去了甚至死了都没人收尸。

这在明贤帝意料之中,他看向最后一个:“你呢?”

杜香妩脑子乱糟糟的,无法确定衡量。

这些年她知道母亲过得不开心,十几年前也许母亲有开心的时候,可从魏姨娘出现的那一刻,一切都不一样了,这些年母亲对父亲已经死心,干脆吃斋念佛不理后宅。

可哪有人真的会不在意,可这些年母亲的娘家人都远调外地,远水解不了近渴,母亲又不愿他们担心,从未提及过。

以前还觉得这种日子能熬,可自从奚夫人和离之后奚姑娘来府里的多了,几次母亲见到奚姑娘都会出神,偶尔眼神带着艳羡。

那种渴望自由的眼神……

谢彦斐从女主出现就在观察她,她眼底的迟疑与考虑让谢彦斐知道她动心了:“杜三姑娘,你可以考虑清楚。既然由你代为前往虞国和亲,是可以提出一个要求。”

他强调要求二字,让杜香妩浑身一震,想起来之前那人的话。

如果有朝一日,她改了主意,他可以放她离开,绝无反悔,甚至可以先写下和离书,绝不强留。

杜香妩深吸一口气:“皇上,臣女如果愿意的话,能不能求您一件事?”

明贤帝诧异,竟有人愿意?

他瞧着杜香妩的模样有些眼熟,低头看了看名字,想起来这是于容琅的前未婚妻:“你想说什么事?”

杜香妩:“皇上,臣女愿意前往虞国和亲,同样的,想换一封和离书。”

明贤帝不解:“和离书?什么和离书?”

杜香妩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恐慌,她不想就这么受制于她那个不靠谱的父亲,她想掌握主动权:“我母亲与我父亲的。当年魏姨娘出现,我父亲虽说并未让魏姨娘越过我母亲的身份,可他的所作所为却都在宠妾冷妻,让我母亲寒了心,如今这么多年,两人几乎没有任何夫妻情意可言,即使如此,不如放手,让我母亲随我一同前往虞国。只是虽然我作为前往虞国和亲之人,婚书却掌握在我手里,嫁给谁也由我定,若是选不到合适的,臣女希望能重新回到大谢。”

明贤帝倒是多看了杜香妩几眼,没想到这女子倒是个有魄力的,左右和亲这件事就不该她去,这要求也合情合理,宣平侯的事他也有所耳闻,可臣子的家事他还真不好插手,宣平侯并未动过侯夫人的位置,至于感情,他一个皇帝还能强按头去培养?明贤帝想了想,应了:“朕依了你。只是和离之事,你可需要去询问你母亲?”

杜香妩虽然做了这么决定,却也只是凭着脑子一热,冷静下来,知道皇上这是再给她考虑考虑,她应了下来,只是回去告知侯夫人,对方只沉默了一炷香,竟是也同意了。

谢彦斐倒是没想到这母女两个还挺有魄力,寻常女子怕是压根不敢出城,更何况从大谢到大虞。

既然杜香妩同意,侯夫人也没意见,明贤帝两道圣旨下来,让宣平侯直接懵逼了。

第一道圣旨,的确是派他递上去的名单他那嫡三女前往虞国和亲,竟是认了杜香妩为义女,封为香悦公主,并且婚书自由在她自己手上,到了虞国,有合适的可嫁,若有没有,可随派去的大谢使臣返回大谢,设公主府,与寻常公主待遇一般;

这道圣旨直接解决了杜香妩的后顾之忧。

第二道圣旨,是说侯夫人与宣平侯感情破裂,亲自下令两人和离,宣平侯归还侯夫人当年嫁妆,并赏赐无数嫁妆给香悦公主。

侯夫人当天就带着自己的嫁妆拿着和离书离开了宣平侯府,离开了这个禁锢她近二十年的府邸,踏出侯府的瞬间,她觉得她的精气神重新回来了。

虞国使臣也松口气,怕节外生枝赶紧提议过两日就离开。

明贤帝也嫌他们烦,准了。

加上谢彦斐的生辰,更加不愿理会这些虞国来的无关紧要的人,派钱全去准备,谁说老五不想大办,可到底王爷生辰该有的还是有的,设个家宴也是有必要的。

谢彦斐的生辰与前皇后的忌日只隔了一天,生辰过后就要前往皇陵拜祭,明贤帝以往都是偷偷一人前往,这次多了五皇子,钱全让人准备妥当,尤其是想到之前的刺杀,多派禁卫跟着。

谢彦斐生辰当天一大早就醒了,他一睁开眼就爬起来朝隔壁看了眼,明明隔了一堵墙,却忍不住期待世子会给他准备生辰礼物。

难道像当初他送世子玉冠一样送他很多玉冠?或者玉腰带?因为猜不到,更加抓心挠肺。

谢彦斐洗漱出去没看到世子,影青倒是在,看到谢彦斐,笑得有些古怪:“寿星老早啊。”

谢彦斐不理会他的掫揄,“世子呢?”

“主子啊……当然是,给王爷准备礼物去了?主子说了,王爷要礼物有惊喜,自然也精心准备。”影青本来想说主子一晚上压根没回来睡,可鬼冷让他别说,他还是先瞒着,等晚上宫宴回来给王爷一个大惊喜。

谢彦斐的好奇心掉了起来,面上却不显:“不信,能有什么惊喜的?生辰年年过,本王已经不稀罕了。”

可转身时,嘴角却翘起来了。

要不是影青在,他忍不住搓手,啊啊啊,不知道是什么,世子难得这么神秘啊。

裴泓是傍晚回来的,掐着进宫的点,谢彦斐很淡定与他上了马车,全程像是不在意礼物的事,可余光一路上偷瞄无数次。

等裴泓看过去时,谢彦斐仗着世子看不到,慢悠悠转过去,当做没看到。

宫里的晚宴的确如明贤帝所言不大,只是家宴,除了几位皇子皇孙,继后与四妃也出席了,分别给谢彦斐送了礼物。

谢彦斐看了眼端庄贤淑的德妃,只当是不知她的心思,也一并收了。

这顿晚宴谢彦斐吃得心不在焉,他惦记着裴世子的礼物,等宴会一结束,就拉着世子匆匆回去了。

明贤帝瞧着他这猴急的模样,无奈感慨:老五如今也有了欢喜的人,等老五成家立业,有了能陪伴一生的人,他就算是下去也能有脸见阿芸,只可惜他们的大皇子……

如果还活着,怕是早就成为最适合的储君。

明贤帝让老三他们也出宫回去吧,转身要走时,却被继后拦住,她想了想,还是走到明贤帝面前,跪在地上:“皇上,臣妾……想求您一件事。”

明贤帝皱眉,站在几步外没动,目视前方,没去看继后的脸,冷淡道:“何事?”

继后的举动让另外四妃一愣,顿住,也停了下来。

继后垂着眼,纠结一番,还是抬头,眼圈泛红,声音哽咽:“皇上,后日是姐姐忌日,这些年皇上都不肯让臣妾前去皇陵拜祭,臣妾只敢回于家祭拜。可这么多年,如今五皇子也要大婚,臣妾年纪也不小了,怕是也活不了几年,臣妾自知因为那件事你一直不肯原谅臣妾,可这么多年了……您就算是可怜臣妾,让臣妾心里的愧疚少一些,臣妾想后日一起去祭拜姐姐。”

明贤帝脸色发沉,猛地低头去看继后,像是一只暴怒的老虎,“你愧疚,你若是真的半点……当年也不会、也不会……”那般算计朕,害得朕与皇后离心。

继后低下头,想了想仰起头,突然把脸上一直戴着的面纱摘了下来,脸上布满了红点,这一幕不止把明贤帝吓到了,也吓到了四妃:“娘娘,你这是……”

明贤帝也吓到了,他这些年因为继后的脸与前皇后相像不愿去看,当年就是因为相似才被算计到,可没想到突然会看到这样一张脸,“不是说半个月就好,怎么今年过敏这么厉害?”

继后垂泪:“皇上,臣妾大概是得到报应,报应当年臣妾犯的错。可臣妾这些年一直都在自责,臣妾想去祭拜姐姐,彻底了了心里的愧疚,也许烦闷消了,也就好了,求皇上一偿臣妾的夙愿……若是依然好不了,臣妾怕是也没脸当这个皇后,愿意交出凤印。”

其她四妃眼睛一亮,对视一眼,突然也跪地:“皇上,其实这些年臣妾都想去皇陵祭拜前皇后,只是以为怕您念起过往,当年前皇后是个喜热闹的人,如今冷清这么多年,不如趁着这次五皇子也去,热热闹闹的给前皇后祭拜祈福,皇上,不知你意下如何?”

喜热闹三个字,让明贤帝想起当年阿芸的确是个闲不住的,他眼眶有些热,望着阿芸这个嫡妹,这个血脉至亲,到底还是点了头:“既然你们有心……那就一起去吧。”

让她一个人孤孤单单这么多年,是不是她在地下也很寂寞?

很快他就能去陪她了。

而另一边,谢彦斐与世子出了宫,坐在回去的马车上,一开始谢彦斐还能克制住,可都走了一半,世子依然淡定的没表示,他忍不住低咳一声。

裴泓摸着竹简,闻言没抬头。

谢彦斐又咳两声,世子没忍住笑出声,谢彦斐耳根一红,想着世子又看不到,特么底气十足挺起胸膛:“我礼物呢?”

裴泓装傻:“什么礼物?”

谢彦斐上前去挠他痒痒:“世子诶,本王过生辰,老六他们可都给本王准备了,你的呢?别说没有啊,本王可不认,快拿来,是不是藏在怀里了?”他说着伸手就要去探,裴泓被他吓了一跳,赶紧握住他的手腕,紧紧的。

“王爷别闹,没在怀里。”裴泓的呼吸乱了下。

谢彦斐没注意到,将他环顾一圈,“那藏在哪儿?莫非在马车的哪个角落?”

“也没在那里。”裴泓的掌心松了松,却没舍得放开手,掌心绵软的触感,让他觉得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谢彦斐垮下肩膀,幽怨瞅着他:“世子……”别是真的没给他准备吧?

裴泓眼底笑意更浓:“准备了,在府里。”

谢彦斐看他不像是作伪,哼了声:“这还差不多。”重新坐回去,只是低头的瞬间,发现自己的手腕被裴泓握着。

谢彦斐耳朵尖都红了,他没吭声,往后一趟,嚷嚷着今晚上进宫可真累,老六的礼物真没新意,可侧着头,眼神却直溜溜盯着两人交握的掌心,四合五入就是牵手了!

谢彦斐想尖叫,勉强压下嘴角的笑,也不去提醒世子忘了松开手,这可是世子主动握的,他就是忘记提醒而已,不是占世子便宜。

裴泓听着耳边五皇子絮絮叨叨的声音,却觉得心里很静,却也不是,至少掌心越来越烫,心里像是扔进了石子,一圈一圈得漾着涟漪。

两人这一路都像是忘了,直到回到青竹苑,裴泓不动声色松开,谢彦斐催促着赶紧带他去拿礼物,像是丝毫没发现他的小心思。

裴泓松口气,带着谢彦斐去了前院的阁楼上层。

影青与鬼冷早就被他打发去了别处,他走过这阁楼无数次,他引着谢彦斐拾阶而上,等到了最上层,阁楼的门是关着的。

谢彦斐望着面前紧闭的门,心脏莫名噗通噗通跳了起来。

随着裴泓推开房门,咯吱一声响,里面黑漆漆的,可就在下一刻,随着裴泓宽袖一抬,指腹轻轻一弹,有什么朝阁楼里而去,随着第一盏烛火点燃,随即噼里啪啦将整个阁楼里所有的围成一圈的烛火都点亮。

阁楼里瞬间亮如白昼。

而在无数的烛火围绕中,很多小人伫立在里面,只是不同于以往只是单独的谢彦斐一个人的独偶,而是两个。其中一个很显然是世子,雕刻的两个小人形态不一,都是他们相遇或者相处的一些画面。

有些连谢彦斐自己都忘了,他朝里面走去,瞧着那些格子上摆放的惟妙惟肖的小人,眼圈有些红,真的很惊喜很高兴,却又有些难受。

这么好的世子……可惜不是他的。

裴泓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朝着一处走去,摩挲着拿出一个很大的锦盒,打开,里面雕刻的依然是两人,只是其中一个抬起手,掌心托着一个玉镯。

谢彦斐奇怪,“这别是给我的吧?”

裴泓摩挲着拿出来,朝谢彦斐开玩笑:“这是我娘留给我未来娘子的,王爷可要吗?”

谢彦斐瞅他一眼:别以为这么说他就信了,怎么可能?

他拿过来直接往手腕上戴,只是……没戴进去。

他的脸涨红了,吭哧半天,听到动静意识到什么的裴泓也愣住了,随即没忍住笑出声。

谢彦斐瞪他一眼,可瞪了也白瞪,干脆往怀里一揣:“等本王瘦了……再戴!礼物收下了!既然世子这么诚心诚意给本王送玉镯,你放心,等你生辰的时候本王也送你一个玉镯!”

他本来开玩笑,没想到世子真的应了。

不仅如此,脑海里还响起一道声音。

【接收到来自裴世子的好感值+10,宿主总好感值为49。】

谢彦斐:“…………”

卧槽,没想到啊没想到,世子竟然喜欢玉镯!为了一个生辰礼,竟然加了十个好感值?要不,他明天就去买一打送给世子?

还没等谢彦斐想明白,紧接着又是一声。

【检测到接收到裴世子的总好感值超过一百,达成好感满值奖,开启互兑模式,互兑第一级别,消耗十个好感值,可获得裴世子一个秘密。宿主可要兑换?】

谢彦斐:“???”兑换一个秘密?世子还有什么秘密是他不知道的?

可消耗十个好感值……

他想了想自己第三劫可能消耗的,十个好感值就是十个人!

不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