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忽然支棱起来之前,Spider被黑衣组织的神经病们狂追不舍,绕城跑了一整圈,最后被逼无奈,只能朝着地势更复杂的山区奔逃。

  只靠腿和蛛丝发射装置艰难逃命,到累死也跑不过开车的追兵,Spider还能拖这么久,全靠自己也在危急关头爆发了潜力,只是无心分辨自己是往哪个方向逃的,又一共逃出了多少距离。

  反正身后一串带一串,枪火不要钱似的朝他轰击,他差点就真的死路上了。

  力量回来的时机——说不上完美,但也算来得及时。

  “呵呵……”

  眼前刺有蜘蛛纹身的金发男人突兀笑了一声,停在了一棵载满雪的树顶,抬手用力却粗糙地抹掉脸上红得斑驳的狼藉,转脸看向下方,狼狈的身形与周身陡然涌出的冰冷阴翳对比强烈。

  路灯屹立在飞雪中,压不住凌乱暗沉的夜色,打头的疯子无视车顶快被堆成雪人的狙击手,在山道上飙得更起劲,明显看出了不适用幻术只顾着逃的他情况不对,亢奋地想要追上来,用最后一击干净收场。

  感受着失而复得的充盈力量,Spider感动得热泪盈眶之余,面上皮笑肉不笑。

  遭傻逼们迫害至今,终于轮到他用俯瞰蝼蚁的眼神冷视回去,亲自动手,一·雪·前·耻!

  追杀他的车辆全部冲进了幻术可以覆盖的范围内。

  “庆祝吧,你们……好歹受运气帮助,多活了这么久。”

  灰头土脸的幻术师看似疲倦地摇晃了一下,下一刻话锋一转,爆发出了足以激起人神共愤的嚎叫:“现在我要把你们碎尸万段……让你们在噩梦的折磨下生不如死!无耻的混账!!!”

  “——?”

  在远光灯的帮助下,过山车神白兰地看到了蜘蛛人发疯。

  他的理智被Gin大人降温鼓舞后又升温,正处于CPU运转过热的激动之中,一时根本没往蜘蛛人并非徒有其表的垂死挣扎,而是真的打算憋个大的方向想。

  毕竟,蜘蛛人如果有能力反杀他们,八百年前就动手了,他更不可能有拼上自己的命,也要避开无辜民众跑到荒郊野外开大的善心。

  白兰地判断,这货在昨晚嘚瑟完之后,可能因为受伤还是什么缘故,如今用不出太强的幻术。他才不管缘不缘故,公平去他妈,蜘蛛人今晚必须死。

  他的判断基本正确,唯独忽略了一个常人想不到、连Spider自己都想不到的重点:在幕后黑手随意得宛如游戏的操作下,针对能力者的封印能锁还能解,而无论哪种,都不会提前打招呼。

  白兰地尚且不知自己这么快就要卷入又一场生死危机,Gin大人特意派来的支援让他非常有安全感。

  虽然单手要握住方向盘,没法捏住对讲机指挥支援人员,但白兰地另有办法,大嗓门穿过漏风的车顶盖,吼得分外有干劲:“Glendronach!对准前面那根木桩给我打!这都打不中我就把你的辫子掰断!!!”

  “……”

  暂用“源景”身份的代打两眼呆滞,在狂风大雪中抱紧自己的爱枪,并没有摆出冷漠狙击的架势。

  在过山车上蜕变为狙击之神的他,战胜了自我突破了极限,却还是扛不住白兰地已经超越人类极限的车技……

  不,真正可怕的不是晕车,亦或者极大可能出现的车毁人亡。

  诸伏景光在看淡生死的莫名平静中,默默对远方的兄长、发小、挚友们说:对不起,大家,这一劫,我怎么都过不去了。

  他被立誓要制裁的乌鸦们紧密包围,已无中途脱身的可能,等天上飞的恐怖分子被地上飞的恐怖分子们击毙,下一个被击毙的,就是下车后被白兰地发现不是格兰多纳本人的他。

  ‘对不起,千穆,一亿美金我还是下辈子再还你吧,如果下辈子我们还能再相遇的话。’

  诸伏景光的临终遗言十分安详。

  这样也好,兄长和友人们就不会知道,自己的弟弟/朋友被神经病同化成了神经病,他身为公安警察的正派形象还能保存完好……

  ……不行,现在放弃还太早。

  诸伏景光想起对兄长的许诺,他要活着带朋友们回老家做客,刚发完誓就失约实在不甘心,他好像还可以再挣扎一下。

  诸伏景光也在友情的鼓舞下支棱了起来,白兰地的催促他当做没听到,重点关心一路上有没有桥洞河流,他好寻找时机,伪装成被白兰地甩飞出去的样子翻下车,趁黑偷摸着消失,千穆回去至少可以用自己被河水冲走来解释。

  “黑衣组织的傻逼!!!”

  “Glendronach!!!”

  Spider和白兰地的咆哮撞到了一起,音量和蕴含情感上势均力敌,然而后者却不曾想遭到了新人的背刺。

  开出超神一枪的新人正在思考怎么跑路,消极怠工中。

  被派来掩护的行动组成员倒是很给白兰地面子,在Spider作势要反扑时同时开枪,防止敌人伤害到重要的狙击手,严格贯彻Gin大人的指示:白兰地随便死,狙击手一根头发不能掉。

  白兰地还是没发现自己被放养了。

  他在桥林弹雨中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再嘚瑟点啊垃圾!滚去地狱耍你的杂技!”

  如雷枪声打破了四野的寂静,停在树顶的人影被飞射的子弹不断击中,转瞬便千疮百孔。

  白兰地踩下了今夜第一次急刹车。

  意外地,并不是因为心愿得偿,他急于下车欣赏砸落在地的破烂尸体。

  眼尖地瞥见了异样,男人亢奋近癫狂的神色凝固,宛如人格分裂般,不加停顿便切换为肃然凝重。

  ——没有尸体落下。

  子弹穿过的仿佛是一层虚影,听不见半分肉身被急速穿破的噗噗声,倒是在杀手的体表泛起了些许涟漪状的纹路。

  下一瞬,本应残缺破烂的身影凭空消失,视野里只留扰人的飘雪。

  是幻术。

  他们在一无所觉时,进入了幻术的笼罩范围。

  “……又他妈什么时候?!”

  白兰地黑灰色的眼中划过错愕。

  他在基本确定蜘蛛人实力受限的前提下,也估算着与蜘蛛人的距离,始终保持在一百二十米之外,算蜘蛛人的幻术牛逼大发,顶天了也最多延伸至一百米,准备得已经够谨慎了,这还能中招?

  这混球虫子……竟然背着他独自美丽、悄悄变强?!

  “都往后撤!”

  顾不上关心蜘蛛人拖到现在才发作的原因,白兰地的反应极快,当下就猛甩方向盘,要倒转方向往回开。

  “晚了。”一个极致冷酷的声音说。

  在逆境与怒火中突破当然不是他们的特权,如浩瀚江水般的强大力量,在Spider体内澎湃汹涌,不到片刻就汇聚成了汪洋大海。

  以隐匿住身形的他自己为中心,四周的一百五十米范围,都遍布起蜘蛛无声编织出的阴冷蛛网,自以为是的猎物一旦闯入,便不会有侥幸脱身的可能。

  今非昔比,他不会再犯昨晚的错误。

  Spider过去使用幻术,皆是由自己编织恐怖的幻象,施加给分辨不出真假的猎物,任其在不存在的蛇窟中、深渊下、炼狱内苦苦挣扎。

  幻术的真实度足以以假乱真,却并非没有缺陷。

  但凡遇到一个对他精心设置的情节毫无畏惧的疯批,疯批再拖上所有人同归于尽……再真实的幻术也扛不住。

  毕竟幻术师还是血肉之躯,倒霉撞上炸弹也会被炸死。

  而如今的Spider,终于得以打破能力上限,从根源处解决黑衣组织的疯子可能暴力破除幻术的漏洞。

  说起来,还是他的同事,此时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的Snake给了他一点灵感。

  那条蛇尤其喜好钻进人的梦里,挖出玩弄对象埋藏于心不敢直面的最深恐惧,用一个个噩梦把人逼疯。

  Spider曾对Snake跟自己略有相似,但明显更加恶劣的玩法颇有微词,与其说是因为设定撞车的不满,更多是自己照搬不过来精华的遗憾。

  现在不需要遗憾了,升级版的幻术不仅范围扩大,还可以随他心意,变成无需入睡就能做的【噩梦】。

  这可比Snake那偷偷摸摸的小把戏有趣得多,白痴们会在他置身事外的注视下,以清醒的状态暴露出全部的丑态,在难以言喻的巨大恐惧下艰难咽气。

  只是想象了开头,Spider就已经面露愉快,迫不及待了。

  恢复从容的杀手带着邪恶的笑容,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现在开始,你们永远无法摆脱噩梦。”

  ——啪!

  未能及时逃离的众人眼前一黑,被无懈可击的幻术覆盖了意识,眼前的场景随即跟着变幻。

  林间山道不算宽敞,却像是被倏然切割出数个凌乱的分区。

  “呃——”

  一个行动组成员冷不防被勒住脖颈,刷地从车中拖出,被不知有多长的粗绳吊在了路边的树上,此人眼球凸起,双手死死抓住脖间的绳索,疯狂地挣扎起来。

  他内心深处最深的恐惧是窒息,因此幻觉将他的恐惧实质化,也将完全真实的感官传递至大脑神经,现实中的他即使未被勒住脖子,不久后也会窒息而死。

  “……着火了!有火!”

  “等……咕噜咕噜……”

  另一边也出现了慌乱。

  有人突然全身自焚,有人冷不丁掉进平地出现的湖中,就此浮不起来……

  花样儿比昨晚多了无数,行动组的精英成员表现得更好,没有人像昨天的废物们那般惊慌失措,可凌乱感却是更甚。

  Spider胜在用超自然能力对普通人的碾压,狡诈又狡诈在他只攻心。

  排除掉极少数的特例,只要是人,就会产生恐惧。

  黑衣组织的精英们习惯了在血海里厮杀,行动果决冷厉,杀人或被杀都不会眨眼,可即使是他们,心底也会有恐惧存在,这点连不怕死的白兰地也不例外。

  这一次,白兰地没机会大骂同行者都是废物。

  他好像就赶上做出一个暴怒的表情,转眼人就从车内出现在了车外,双膝着地,撞在雪地上的膝盖被雪冻麻了疼痛,然而指在额头上的金属触感更冷,让他瞬间血液冻结,心头彻凉。

  “Gin……大人!”

  白兰地震惊地望向凭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银发男人。

  纵使做足了准备,他仍旧在激烈起伏的情绪影响下,一时忘了自己陷进了幻觉。

  紧缩战栗的瞳孔灰得黯淡,白兰地变得空白的脸上,先后浮现不敢置信的痛心、遭到沉重打击的茫然、恨不能咬死某个杵在眼前的混蛋的愤怨。

  “白兰地,我最厌恶弄脏酒水的虫子。”Gin大人的幻象冷冷说,左手已然按上了扳机。

  “……Gin大人!”

  白兰地的神色更显悲凉,夹带死亡视线的双眼怒视前方——然而,这一切都与Gin大人,和他抵住自己脑袋的伯莱塔无关。

  “Rye——呸!赤井秀一才是卧底!大人你必须杀了他!他!这个混蛋是他妈的FBI啊!!!”

  若不是被枪口抵住,白兰地恨不得蹿起来一口咬死赤井秀一。

  没错,就在Gin大人身边,黑发绿眼的男人背着狙击枪袋,正以耍酷的四十五度角仰望漫天的雪。

  那张以一己之力卷死行动组上下还不留黑眼圈的冷峻脸,在三年前就深深刻进了白兰地的DNA,偶尔还能在疯狂诅咒卧底的噩梦里狭路相逢。

  表面上,白兰地最恐惧的是自己被Gin大人打做卧底,背负血冤死不瞑目。

  实际上,他真正恐惧的是——忠心耿耿的自己被Gin大人打做卧底,Gin大人却慧眼不识卧底,转过背就对无耻不要脸的真卧底信赖有加!

  虽然这是直到世界末日都不可能发生的事。

  但白兰地有心理阴影。

  他的赤井秀一PTSD刚因马戏团组织的出现稍有好转,却也只是“稍微”。

  “我不是卧底这家伙才是!不能因为他太会抢事比我还像恶人就错信他啊Gin大人!!!”

  白兰地撕心裂肺。

  恐惧所化的Gin大人:“少废话白兰地,你才是卧底。”

  恐惧所化的赤井秀一淡定地变出一个菜篓子:“Gin大人,请容我先告退,我需要回家做饭了。”

  Gin大人毫不犹豫地允许了。

  Gin大人就这样放了该死的卧底回去,做他那薛定谔的不知道是人是鬼吃的饭。

  白兰地在绝望中掉色,被敬爱的Gin大人冷漠一枪送归西,现实的身体冰凉,仿佛也没了气。

  ——到了这一步,他的部分应该就结束了。

  Spider一直盯着白兰地这个重点关注对象,原以为凭这家伙的疯劲儿,弄出来的幻觉不说惊天动地,至少该扭曲得独树一帜,他自己也应当在恐惧之下多负隅顽抗一阵,才在绝望中断气。

  结果就这?

  跟个怨妇似的吵吵闹闹哭哭喊喊,最后甚至没挣扎,自觉挨了一枪,就没了?

  Spider懵了懵,顿觉索然无味。

  早知道如此,他根本不会让害苦自己的首犯凉得这么轻松,还有无数折磨人的手段没用上,实在很遗……

  “Gin……大人!!!”

  Spider冷不防被吓一跳:“什么鬼?!”

  白兰地的“尸体”诈尸了。

  依靠对FBI的强烈怨念,对Gin大人的绿眼睛微微有那么一点点粘上灰的悲痛,这个男人抵抗住升级加强版幻术的灵魂侵蚀,硬生生从地狱爬了回来,颤巍巍地伸手,拽住Gin大人的风衣衣摆。

  “赤井、秀一……是——卧——底——”

  砰!

  男人被嘣死了第二次。

  Spider也就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爬回来第二次。

  “可恶的……FBI……”

  砰!

  白兰地顶着一脸血,第三次倔强地嘶吼。

  “卧——底——去——死!!!”

  砰!

  ……

  Spider:“……???”

  方才那句话说早了,原来疯批还在这儿等着,他被迫贫瘠的想象力,根本想不出还能有这种发展。

  大概,不是错觉。

  压住莫名的心悸环视一周下来,Spider竟然有些瘆得慌。

  他惊觉,自己之前对黑衣组织的认知,还是很肤浅。

  疯的似乎不只是打头的黑衣人,那边那几个被吊的、被火烧的、被水淹的……突然也开始群魔乱舞。

  第一个人对着树枝连开十枪,仿佛要比比树枝先被他打断,还是他先被吊死,到最后一颗子弹还没了事,他就开枪打死别人同归于尽。

  第二个人带着满身烈火跳进第三个人的湖里,前者一拳把后者打出湖面,后者哗啦出水又掉了回来,两人开始莫名其妙在湖里互殴,殴着殴着开始拔枪对打。

  “……”

  Spider:“黑衣组织招的都是什么人啊?确定是人吗???”

  不行。

  幻境开始不稳了,再这样下去,他超越极限用出最强水平的幻术,也要被这群脑子有问题的黑衣人凭实力打碎。

  没有犹豫,Spider指间夹住数柄小刀,眼中只见冷意。

  趁幻术还未被破除,飞出刀刃扎破猎物们的喉管,用这种方式消灭敌人,才能让他彻底安心。

  然而。

  第一柄小刀还未扎进反复不停诈尸的男人的喉咙。

  目光扫到白兰地的不远处,中间偏左侧路旁的位置,Spider的视线蓦然一滞,起初以为自己看错了,他还下意识多看了两眼。

  结论是没看错。

  周围皆在疯癫舞动,有两个人格格不入地尬站在那儿,仿若不知道该干什么般,就是不敢动。

  Spider:“?”

  习惯了被嘣死再复活的白兰地抽空往旁一看:“Glendronach你在干——居然有两个!你特么还会分裂?”

  “…………”

  诸伏景光对远方的兄长与友人们喃喃,抱歉啊,大家,还是要先走一步了。

  嗯,对,没开玩笑,这次真的、真的没救了,吧。

  他内心的恐惧会是什么?

  他不能确定。

  但可以确定的是,其他人的恐惧牵来的幻觉,都是自己本人出场。

  源景,从拿起狙击枪那时倒霉到现在的可怜代打,不用等跳河或是下车掀开雨披暴露真容,他现在就要被幻觉公开处刑。

  代打默默等待着自己慢半拍的“恐惧”出现。

  结果他一直等到白兰地死去活来第六次。

  就这样突兀,身穿白风衣的红发友人出现在面前,静静与他对视。

  诸伏景光愣住了。

  他用了一秒来呆滞,出现的“恐惧”为什么是千穆?随后的注意力,都不受控地全放在眼前的友人身上。

  这个“千穆”,不像几个小时前才与他分开的男人,似乎,更接近……对方三年以前的状态。

  脸色与唇色苍白脆弱,浑身覆盖着一层病态的颓靡,消瘦的身形像被削掉了原本锋锐的棱角,碰他只能捏到骨,身上最明艳的颜色也变得黯淡,只有压不垮的脊背永远挺直。

  诸伏景光没有亲眼见过这个状态的千穆,通过模糊的监控录像截图,窥不见全貌。

  此时,他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几年前,重新见到当时的自己一无所知的、友人的落幕。

  ——为什么会觉得,是【落幕】?

  诸伏景光和过去的友人面对着面,红色美瞳下的双眼里只有茫然。

  他忘了是不是可以说点什么,也遗忘了自己正身处在怎般危险的境地,只是下意识地记下了所见的全部细节——即使可能没用,他还是在努力记忆。

  这边的画风太过清奇,似乎还被疯子与恐怖分子不得入内的神奇屏障强有力地保护着,只能沉默的旁人根本没法打扰。

  “……”

  白兰地在震撼,这个新人小弟牛逼啊,别人都在死来死去,就他分裂出一个自己和自己深情对望,还能这么操作?

  “……”

  Spider在迷茫,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他这个幻术的目的,是让猎物本人遭受恐惧的折磨,按理来说不会分裂出一个同款搁在旁边……多出来跟“自己”大眼瞪小眼的这一个,是怎么回事?

  眉毛微跳,Spider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他用不能理解的眼神,审视用雨披把自己挡得比Salamander还严实的红眼狙击手——红眼男做的是伪装?他内心的恐惧,其实就是这个单独出现的红发男人?

  Spider不了解这群人内部的弯弯绕绕,他的重点是释然,这样解释就合理了,恐惧的对象是人的情况并不少见,他的幻术没出问题……

  但问题是,【恐惧】体现在哪里?

  除了和恐惧对象眼睛不眨地对看,这个脑子也有问题的狙击手还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做。

  Spider也没能从恐惧所化的红发男人身上,看出半点特别之处。

  怎么看也只看得到一个病秧子,还是命不久矣的病秧子,如此羸弱,甚至不配做杀手的暗杀目标,因为稍微勾勾手指就能杀掉。

  杀手的耐心流逝得很快,忽略掉不重要的问题,他重拾起除掉后患的打算,刀刃在食指与中指间稍转,眼看着就要朝着白兰地投出。

  “我要走了。”

  “?”

  红发男人的幻觉说出了出现以来的第一句话,诸伏景光、白兰地、Spider同时打出问号。

  三人的理解各不相同,其中两个人都很迷茫。

  只是,莫名间,在生死边缘拿命锻炼出来的危机预感猝然降临,他们的耳边,似是响起了急促的警铃声——

  唯一想到了什么的诸伏景光脸色大变:“难道?!”

  ——傻逼新人把话说完啊!难道什么难道!

  白兰地唐突被看新人热闹的好奇冲淡了绝望,手上拽着Gin大人的裤脚,还想隔空训斥不懂事的新人。

  他下一秒就为自己不该有的好奇心付出了代价。

  Spider没有好奇也没有多看,但他却付出了更惨烈的代价。

  漆黑的雪夜间,骤然闪烁起一团灼目的亮光。

  红红艳艳,耀眼而炽热,仿佛从地面炸开,顷刻间便将大雪融化的烟火——

  ……这他妈没比喻错,还真的是人形烟花爆竹啊?!

  事发当时离得最近的诸伏景光,满脸“卧槽我不信”的白兰地,露出今夜以来最懵逼表情的Spider,完全是被连累的行动组成员……一个没逃掉。

  “轰——砰!!!”

  他们全都被巨大的热浪席卷,刹那腾空而起,化作烟花的一部分,飞向了不同方向。

  某些人两眼发直被迫起飞时,脑海中浮现了一幕幕不知该如何吐槽的走马灯。

  Spider的表情只剩下空荡荡的麻木。

  人形炸弹冷不防爆炸的瞬间,他的能力又又被削了,好似有人隔了老远还掐着表,特意给他卡了一个刚刚好的时间。

  幻术对现实之人的影响被压到最弱,意思就是,被炸飞的他们只是单纯地飞出去,并不会同步感知到被炸伤的疼痛……可能落地的时候会断几根骨头?

  算了,断就断吧。

  ——黑衣组织都他妈是些什么牛鬼蛇神。

  他怕了。

  噗通落地后,Spider飞得最近,清醒得最快,他撑起几乎散架的残破身体,艰难地挪到最近的一辆空车上,把车开走。

  想报复的对象离得太远,他没有体力和心力去寻找,只想尽快远离这群黑衣人。

  尤其是那个神经病狙击手,堪称高危,他严重怀疑这家伙也会炸,雨披一掀,底下全是炸弹。

  “G……d……”

  白兰地在走马灯的间隙想着,自己可能老了,跟不上这年头超级新人的脚步了。

  他为组织的尊严而战,连自己带敌人加队友一起炸,只能算一般操作。

  真正牛逼的新人还可以再分裂出一个憔悴版的自己,让自己爆炸,把现场所有人加幻觉一起炸飞。

  太狠了。

  白兰地扪心自问,他做不到。

  他飞得有点远,落地时撞上了一棵无辜的树,被雪劈头盖脸埋了半截,好不容易才按着伤上加伤的左臂,一摇一摆地往回走。

  白兰地快倒下了。

  可模模糊糊间,他听到了车辆驶动的声音,有只生命力顽强的蜘蛛似乎想要逃走。

  灰暗无光的眼里噌地冒出一撮火苗,有如顽强不息的生命之火。

  白兰地咬紧牙关,抛弃自己报废的保时捷,也抢了支援同事的车,宁死也要继续追。

  他是在狂追了半座山以后,才想起自己似乎漏了个要放车顶的挂件。

  还好对讲机还带在身上,白兰地放开方向盘,只踩着油门,把受损后连响杂音的对讲机砸回正常,联系已让他由衷认可的新人,语气都客气了很多:“Glendronach,你人——咳,你在哪里?”

  “…………”

  诸伏景光没有走马灯。

  按理来说他应该有,还要在短暂时间内闪过最多人数的脸……

  然而友人——不是,幻觉在他眼前突然炸开,给他带来的刺激过于强烈,他还没缓过来。

  深刻理解到了。

  这,果然是,他心里最不敢直面的“恐惧”。

  比好像曾经梦到过的友人遭到严刑拷打还要可怕百倍。

  他飞了起来,身体像云一样轻飘飘,简短的一句心理活动转换成了悲痛欲绝的呐喊,在他脑海中循环播放。

  ‘我——家——的——猫——又——炸——了——啊——啊啊啊啊啊!!!’

  飞得最远的景倒下了。不要问他为什么只剩下了一个景字。

  落地时,他好似磕到了头,又在模糊间听到了有人停车下来,熟悉的声音到了身边:“诸……醒……诸伏君!发生了什么?”

  是……一个月……啊、是赤井君。

  “赤井君……我没事、有点头晕,缓缓就好,但有一件事,可能要……拜托……”

  景努力递出对讲机,随后缓慢解开雨披,把脖子上的变声器扒下来,塞到神兵天降的盟友手中。

  正好这时候,对讲机传出了“前辈”的询问声。

  看了看诸伏君只剩一只还在的红色美瞳,又看了看手里的变声器。

  只是倒回来找柯南等人的赤井秀一略微沉吟,好像明白了什么:“……”

  源千穆,他命途多舛的好兄弟,又在组织的压迫下遇到危险了。

  诸伏君付出良多,先一步“牺牲”了,现在,轮到他来顶上。

  通讯开着,两个就此结下男人的誓言的盟友,只能用眼神和紧握的双手,来传达内心的想法。

  赤井秀一郑重颔首。

  景欣慰一笑。

  于是,赤井秀一把冲矢昴专用的变声器取下,换成了更为炽热的好兄弟版本:“我随后就到。”

  “很好,可以不过来,就在远处掩护我。”

  白兰地挺安心。

  新人被“自己”一炸,连语气都变自信沉稳了,进步之神速,还不错嘛,没有被白炸。

  代打二号赤井秀一成功上线,紧跟在白兰地和Spider身后,朝山上的主线第二主场靠拢,一干主要角色即将汇合。

  ……

  不过,时间还要再回到之前。

  列车内。

  “我们只有五分钟的游戏时间。”

  说到这里,千穆微顿片刻,似乎想叹气,最后却只是无奈地摇摇头。

  “改主意了,还是早点结束吧,我还要去接一个磕破头的伤员……唉,真是劳累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