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北默立片刻,泪水滚落了下来。

  “小北,你怎么了。”单千诺奔过来。

  单北摇摇头,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

  “你怎么能这样。小北好不容易定下性来,你怎么说把先生辞了就给辞了,连我也不说一声。”单千诺背地埋怨陈氏,“能找一个管住小单的人不容易。以后可怎么办啊。”

  单千诺叹了口气。

  陈氏只是目光幽怨地注视着窗前书案上的一株兰花,“我只是不想失去儿子。”

  “我们老了。你不可能永远把他留在身边。而且,我们能再陪他多少年呢。”

  单北的卧房。外屋的小厮已鼾声大作,单北犹自坐在几案前,愣怔地看着眼前的烛台。

  忽然眼前身影一闪,单北站了起来,惊呼:“先生!”

  梁惊尘不知怎么的,就出现在他的眼前。

  “小北。”先生的声音柔和,看着他的眼睛,却充满了千言万语。

  “您不是回老家了吗?”单北声音充满了喜悦,两步冲到先生的跟前。

  先生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轻声问:“小北。你愿意跟我走吗?”

  单北半仰着脸,只是愣怔地看着先生。

  “我会带你到你任何想去的地方,满足你所有的愿意,并且和你一刻也不分离。”先生说。

  不知怎么,相处不过才数日,单北的心就砰砰跳了起来。

  “如果你愿意,现在我就带你走。”先生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单北,让他深陷其中。

  先生上前一步,似乎只等一开口,就与他携手,远走高飞。

  “先生......我父母在五十多岁的时候才有了我。现在,两人都年近古稀。如果我走了,他们会活不下去的。”

  单北说的时候,胸口的位置像是被利刃锥过般难受。

  却并不是因为父母的原因。

  一惯挺拔如树的先生,那一刻,整个背部忽然像是不堪重负一样,往下一沉。

  先生用力眨眨眼,像是灯花落进了他的眼睛里,亮得湿润。

  “这是你的决定吗?”

  “嗯。”单北觉得气息像是被人抽了,整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那好。”先生说。

  “先生,我以后还会再见到你吗?”单北追问。

  “会的。”先生说。

  “你记住要日常练习我教你的吐纳之法,会让你延年益寿的。”先生走的时候,交待单北。

  七十年后。已是耄耋之年,垂垂老矣的单北躺在病床上,子孙围绕在他的床前,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希望自己的父亲,爷爷能逃脱此劫。

  此时的单北异样的清晰。这一刻,很多事情在脑海里穿梭往返,最后却定格在了“此情可待成追忆”上。

  就在这时,一阵风突如其来,连床边的蜡烛,都跟着摇摆几下。

  一个人推门而入。

  单北横躺着,目光落在那人身上。

  七十年过去,那人丝毫没变。光阴一直停留在二十七岁。年轻俊美,挺直修拔。一双眼眸似梦里冬夜的星晨。

  先生......

  

  

  前世(三)

  

  先生走上前。周围的人自动分开,让出一条道。没有人知道这人是谁, 但老祖父的眼睛在落向那人身上后, 再也没有片刻离开。

  先生在床边坐了下来,握住单北放在床沿上那只干瘦枯瘪的手。

  “先生。”八十岁的单北用十六岁的声音, 轻轻地唤道。

  “我来了。”先生说。

  “你还会走吗?”

  “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先生说。

  “嗯。”单北虚弱地反手握住梁惊尘的手, 合上眼睛。觉得自己可能是一直在等着他。

  .......

  四处兵慌马乱,战火连连。单北买了些日常用品, 躲过几发流弹。不过,他也听师父说过, 这战乱不出两年就会结束。

  他又要了几个包子, 忽然枪声大作,镇上的百姓立即关门闭户。单北躲到了一个草垛后面。不到一刻时辰, 小镇便恢复日常, 但路上多了些横七竖八的伤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