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都市异能>响尾蛇镇|Rattlesnake>第五章

梆梆梆。几下重击声在吉米耳边响起,把他吓醒了。他的腿在排挡杆上磕得生疼。他调直椅背,睡眼惺忪地看向窗外。一个穿警服的女人又在玻璃上敲了一下。清晨的阳光刺着吉米的眼睛,他看不清女人的长相,但他能看出她不大高兴。

他小心翼翼地把车门推开一条缝,等她稍后退一些才把门完全打开。这车即使在其他部件都还没毛病的年月,车窗也是从来摇不下去的。

她瞟了瞟他乱蓬蓬的头发,还有那整整二十四小时没刮过的两腮和下颌。“先生,你不能在这儿露营。这个停车场仅限白天使用。”

他本想耍个滑头打趣两句:这可不就是白天嘛?但他憋住了。“对不起,昨晚我的车打不着火,当时夜深了,而且……”

她的眉头稍微松开了一点。“我这儿有‘汉克汽修’的电话号码,你可以找他带电池过来帮你打火。“

“谢谢您,长官。但我的问题肯定比电池没电麻烦多了。”

她撇了撇嘴。“总之你不能一直在这儿待着。”

吉米想不通这有什么大不了,这儿又不是什么寸土寸金车位稀缺的大城市。整个停车场里只有他的福特,那辆巡逻警车,还有一辆运货卡车,余下都是空荡荡的。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说:“我明白了。”

她又严厉地瞪了他一眼,然后钻进警车开走了。他觉得她过不了多久就会再回来查看,那会儿他早走喽。

他又确认了一遍,他那几件财产都还在旅行包里。把车钥匙留在点火器上后,他下车,把包甩在肩上。走个几英里就有高速公路,运气好的话他多半能搭上便车。

但是当他沿着主路往前走时,一股强烈的尿意却突然涌了上来。找个没人的地方,借棵树挡着方便一下也不是不行,但他很想洗漱一下,刷刷牙,梳梳头。在福特车里睡觉可是件苦差,而他喝下去的那些咖啡又闹得他好久都没睡着,这会儿走起路来直趔趄。而且他也饿了,昨晚除了爆米花和咖啡他什么也没吃。再说他都老长时间没吃过热饭了。于是,经过“小梅餐馆”的时候,敞开的门里飘出的香肠和枫糖浆的气味,勾着他的脚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

餐馆里人很多,吵吵嚷嚷的。他估计多数是本地人,因为好多人即使没坐在一起也能隔空喊着聊天。有个装满了糕点的大展示柜兼做收款台,展示柜后面就是通往厨房的门。三个二十来岁、系着白围裙的姑娘在厨房和一张张桌子间来回穿梭,看上去像是三姐妹。

“吃饭吗?”其中一个胖乎乎的姑娘问。她有一头漂白的金发,脸上穿着几个环。

“嗯,一个人,谢谢。”他很少进餐馆,感觉有点不自在。

她只管抓起一份过了塑的菜单,把他领到了一张小小的双人桌前。这不算什么风水宝地,离厕所太近了。不过吉米觉得挺好,他情愿缩在不起眼的角落,而且这儿有足够的地方搁他的旅行包,不会碍着路。

“要咖啡吗?”她把菜单摆在他面前,问道。

“麻烦来一杯,再来杯水。”

她点点头。“我们这儿有鲜榨橙汁和西柚汁。”

管他的,来一杯又能怎么样?“橙汁听起来不错。”

他仔细读着菜单,微微眯起眼。他的视力一向挺好,但近来他发现自己看不清小号字了。唉,这又是个令人不快的提醒:他正一天天老去。但很快,他就把郁闷的事抛一边了菜单上的品种太丰富了,而且每一样看上去都很可口。他还在犹豫不决,那姑娘已经转了回来,咚咚两下把他的咖啡和橙汁顿在桌上。

“想好了没?”她捧着小本儿,捏着笔伺候着。

“我拿不定主意,你有什么推荐?”

她这才对他笑了笑。“你要不试试我最喜欢的?抹蓝莓酱的法式吐司呗。果酱是我们自己做的,倍儿好吃。配上香肠和煎土豆,包你满意。”

“好,就照你说的。”他把菜单还给她。

服务员走开后,他赶紧拎起旅行包闪进了卫生间。他撒了尿,然后匆匆审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他一直尽量避免头发留长,这样脑袋上就不至于一蓬乱草。他的胡须看起来也还不算太邋遢,但他悻悻地发现,他有不少胡子变白了。幸好他的头发基本还保持着深棕色。还行吧,算是勉强能见人。他麻利地换了件干净的T恤,洗了洗胳肢窝,喷了点体香剂。然后他刷了牙,洗了脸。他得抓住机会,能像这样拾掇一番已经是谢天谢地了。他经常连自来水都用不上,更别提热水和肥皂了。

他觉得自己又恢复了几分人样,这才回座位上去。他的咖啡凉了一点,温度刚好适口,他倒了些糖进去。果汁很好喝,他尤其喜欢沉底的那点果渣。他正考虑把包里的书翻出来配着早餐边吃边看,有人走到了他的桌边。

“我以为你昨晚就出发了。”

夏恩正冲着他微笑。他仍穿着那件蓝格子衬衫,只是多解开了几颗扣子,露出了底下的灰色T恤。从餐馆前窗透进来的阳光证实了吉米的猜测夏恩的头发非常接近红色。

“我本来也这么以为,”吉米说。“可我的车反对。”

“真惨。你在哪儿睡的?”

这还用说嘛?吉米只挑了挑眉。他反正没在度假村订房,对方也知道这事。

“真惨,”夏恩又说了一遍。“你早说就好了。这天儿睡在外面太冷了。”

“还行吧。我的外套挺管用,我还有张毯子。”

夏恩皱着眉摇了摇头。然后他微微耸了下肩,大概也意识到说什么都于事无补。“我能坐这儿跟你一起吃早饭吗?”

店里没有空桌了,但夏恩要找其他人拼桌肯定没问题,估计这儿的食客没几个他不认识的。吉米的心脏蠢蠢欲动,就像小狗崽儿见着了主人似的。“行啊。”他粗声粗气地说。

过了一会儿,服务员把吉米那盘吃的送来了,堆得满满当当,她还给夏恩带了杯咖啡。“照旧?”她问。

“没错。”

那些吃的看上去令人食指大动,闻着还要好上三分。吉米活像八辈子没吃过饱饭似的盯着盘子。

“甭等我,”夏恩说。“小梅做的法式吐司刚出锅的时候最好吃。”

于是吉米叉了一块送进嘴里操他大爷,味蕾传来的快感让他仿佛置身天堂。他可能轻轻呻吟了一下,因为夏恩笑出了声。“小梅能让不少男人产生这种反应。”

吉米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才开口:“我一般对女人没反应,但能做出这玩意儿的女人,”他指着自己的盘子,“搞不好我愿意为她把自己掰直喽。”

夏恩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是不是兴趣盎然地闪了一下?可能吧。吉米这条件不咋地,但在响尾蛇镇这么个小地方,恐怕选择范围不大,难得有机会换换口味。

“小梅做的肉桂卷比法式吐司还好吃。”夏恩说。“她做草莓大黄派的手艺那叫一个销魂,不过现在不是季节。”

“你经常在这儿吃啊。”这是陈述,不是提问。吉米从没来得及成为哪家店的常客。也许那会是种不错的体验。

“差不多天天来。我在旅社那儿有个小套间,里头有小厨房,东西挺全,但我不会做饭。而且晚饭时间我要上班,所以我每天吃得最好的一顿就是早饭,都在这儿吃。”

服务员恰好在这时端来了夏恩那盘。他点的东西没有吉米那么夸张,但也有一大份炒蛋,配着不少奶酪和蔬菜。炒蛋旁边摆着两片吐司,还有一个装着葡萄和桔子瓣的陶瓷杯。吉米瞅着夏恩的早餐,夏恩瞅着他。“过不了多久,小梅就会换上新鲜草莓了。特别好吃。”

“你每天都吃这些?”

“每周二。从周一到周日,每天换一种。这样……好记。星期五吃法式吐司。”

吉米点点头,然后继续狼吞虎咽。他这才知道今天是星期二,但也不知道今天是几月几号。这些对他来说无关紧要。他当然也没什么“星期几菜单”。这样做很古怪,但又出奇地招人喜爱。“星期三吃什么?”他问。

“健康日,特郁闷。燕麦片。”

他们静静地吃了一会儿。每个刚走进餐馆的顾客都会朝夏恩挥挥手,再好奇地盯着吉米看一阵才找个座位坐下。“镇上的人你都认识,对吧?”吉米说出自己的观察结论。

“不认识不行啊,我长这么大一直待在这儿。你从哪儿来?”夏恩的叉子停在半空。

“说不上哪儿。”该稍微改变一下话题了。“旅社是你开的?”

夏恩咽下食物,拿了张纸巾擦嘴。“不是我,是我小姨贝琳达开的。昨晚在前台的就是她。以前她和我姨夫埃米利奥住在我那个套间,照应旅舍,但我姨夫去世之后,她就搬去跟我表妹特露迪一起住了,然后我……你肯定不会想听我家的整个历史,对吧?”

“我无所谓。”吉米说。他已经对夏恩的家史有了一点点了解,而且是夏恩本人可能还不知道的部分。《火圈》,用石头砸旧铁罐。

“说起来也不是什么惊心动魄的事儿啦。总之我在旅社住了七年多了,我挺喜欢住在那儿,一过马路就能吃上卡拉韦拉斯县①最棒的早餐。”他做出一副略微夸张的享受表情,吃下了最后一口炒蛋。

注①:Calaveras Country,位于北加州,响尾蛇镇隶属其中。

吉米早就吃完了,他应该结账,然后出发。但夏恩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看起来还没打算要走,而吉米也不急着赶路。他也有权利短暂地享受一下与人共处的时光。服务员过来帮他们续上咖啡,两人都对她笑了笑。

吉米往咖啡里倒上糖,搅拌着。“几年前我在南达科塔州的一个小镇。就是那种老式的农业小镇,年轻人差不多都走光了,留下的人基本上就是在那儿等死。那儿附近不通高速公路,离拉什莫尔山②也不近,周边也没有别的景点,所以那儿只有当地人,外人不会到那儿去。我就算躺在镇上的主路中间美美地睡一觉,也不用担心会被车轧。”

注②:Mount Rushmore,以雕刻有美国总统头像闻名的景点,国内俗称“总统山”。

“你去那儿干嘛?”

“路过罢了。”吉米笑着说。“当时下雨了,那儿有个酒吧,叫‘丹尼的银元’。我去问酒保,附近哪儿有便宜的地方可以过夜。他说我要是愿意可以到旧旅馆楼上去睡,不用花钱。那儿已经歇业好几年了,但是床垫还在,也有自来水。不过他也说了,那儿闹鬼。”

夏恩的身体向前倾,好像生怕漏掉一个字。“你在那儿过夜了?”

“不然呢?方圆几英里内只有那地儿,我又不想露宿。在平原地带连个躲雨的地方都不好找,对吧?”

“我没去过。”夏恩说道,那语气好像比谁都向往去一趟南达科塔州似的。“那后来呢?你见着鬼没有?”

吉米回忆起他裹着自己的毯子睡在光秃秃的床垫上,仿佛又闻到了那股灰尘混着旧墙皮的气味。那屋里没有灯,可能连电都没有,仅有的光源是窗外的一盏街灯,光线透过积着一道道水渍的窗户照进来。在他进屋以后,暴风雨又加剧了好几级,风声像号丧一样凄厉。“我看见有东西在墙角的阴影里爬,但我估计就是蜘蛛和耗子。我还听见一些声音。

有人小声说话,有人哭,还有个男人在吼。我闻到了一个女人的香水味。第二天早上我下楼的时候,那阵仗,我成了大腕儿了,半个镇的人都来了,还有人给我买了份牛排当早饭。我在那儿待了一晚上都没吓尿裤子,那可是个大成就。我没告诉他们,那天晚上我吓得半死。”

夏恩笑着摇摇头。“我在响尾蛇旅社从来没见过鬼。不过我觉得那地方年头那么长,肯定发生过不少事。你想象一下,在淘金热年代,那儿肯定会发生些什么对吧?我要是有台魔法相机,能亲眼见证一下就好了。”

“你就能见到‘响尾蛇’本人了。”

“嗯,看这老贼是不是真有那么暴的脾气。”

吉米喜欢跟夏恩待在一起,不仅因为吉米有点寂寞而夏恩长得赏心悦目。夏恩看上去亲切又快活,对谁都笑眯眯的,并不因为他是个满脸胡茬的疲惫流浪汉就看轻他。

一个年近七十的老汉走进餐馆。他的牛仔帽看上去不是装样子的,是真家伙。他那布满皱纹的脸被晒成了古铜色。看见夏恩,他从容地走过来。“我就猜着会在这儿遇见你。”他说。

夏恩咧嘴一笑。“我也猜着会遇见你。老妈派你来买肉桂卷?”

“今天医生要过来给一匹马看病。你妈觉得我们非得喂饱那兔崽子不可,好像他要了我们那么一大笔钱还不够似的。”

“日子不好过呀,老爸。”

老爸?吉米好奇地瞥过去:那人跟汤姆一点儿也不像。对方也瞥着他,微微挑着眉。然后,那人伸出手来。“亚当利特。”

“吉米多塞特。”亚当的手力道十足,手掌粗糙得像旧帆布。

握手之后,亚当还是盯着吉米不放。夏恩恼火地吸了口气。“我天,老爸。他只是个愿意让我拼桌的倒霉蛋儿,别像防贼似的盯着人家了。”他又转向吉米。“抱歉,他好像把自个儿当成是我的贞操守护者了。”

吉米被逗得嘴角一弯。“你这把年纪也该对自己的贞操说了算啦。”

“你小子还有个屁贞操。”亚当小声嘟囔。但看起来他俩这一来一往并没有什么火药味儿,因为亚当拍着夏恩的肩膀问:“星期天过来吃午饭?我们好久没见你了。波奇可以来接你。”

“嗯,就这么定了。”

“幸会。”亚当对吉米说,然后行了个特别地道的帽檐礼,转身朝柜台走去。

夏恩的脸有点泛红。“真对不住,伙计。我爸挺老派,他花了好长时间才接受我喜欢男人的事,可他刚一调整好心态就决定要监管我的‘男男交往’。就像你说的,我都老大不小了,哪用得着这一套。哎,我居然一直忘了介绍自己。夏恩利特。”

妈的。他还真是基佬,而且很招人喜欢。吉米磨着牙,但脸上仍然带着微笑。“你已经听见我叫什么了。我觉得他关心你,这挺好。”

“他关心,我妈关心,贝琳达姨妈也关心。我在这儿随便干点什么都会立马传遍全镇。我这人真没多大意思,但我估计本地居民也没别的地方找乐了。”

“嗯,小镇都这样。”吉米斜瞟着他。“你喜欢男人这事,他们为难过你吗?”

“没。好多年前有些人看不惯,但我把其中几个胖揍了一顿,然后就没事了。我以前比现在壮,再说杰西”他脸上掠过一片阴霾,但很快又露出了微笑,看得出那是硬撑的。“说起来,你打算怎么处理你的车?汉克的汽修厂技术不错,而且不宰客。”

“钱不够。再说,就算我有钱,那车也不值得修。我买那辆福特的时候都没想到能走这么远,就这样吧。”

听他这么说,夏恩露出了担忧的表情。“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搭顺风车。”

“去……哪儿?”

“只要能搭上车,去哪儿都行。”吉米答道。

服务员又出现在桌旁。“还要点什么吗?”她问吉米。

他还不想走。但他已经填饱了肚子,而且,再跟夏恩聊下去的话他可能会产生欲求不满的感觉。吉米现在就已经想伸手越过桌子去摸摸夏恩的头发,也许再用一根手指描摹他的伤疤。“结账,谢谢。”

“我也结账。”夏恩说,但他明显在想别的。服务员刚把他们的盘子端走,夏恩就倾过身来。“你不是非走不可,对吧?我的意思是,你不是,嗯,逃犯,对吧?”

吉米被逗乐了。“我干过蠢事,但还不够格让条子来追我。”

“我要是谷歌的话,不会发现你是什么‘十大通缉犯’吧?”

“恐怕不会。”

“这样啊。”桌面上撒着一点糖,夏恩咬着嘴唇,用手指在里头划着。吉米看着他,但他并没有看向吉米。等到终于再次抬起头,他说:“这么说你可以在这儿待上一阵,要是你能找份工作,有个地方住的话。”

老天爷诶!别抱任何希望。希望不是你想要的东西。希望只会招致毁灭。但吉米感觉到自己点了点头。“可以。一小阵吧。”

夏恩咧嘴笑了,好像吵赢了一架似的。他靠回椅背上。“那你能干什么活儿?”

说起这个吉米倒是挺坦然的。“扫地、拔鸡毛、修剪草坪、给树林子整出小路、摘苹果、整理货架、煎汉堡。我在超市帮人把商品装袋、当过园丁、活人广告牌”

“活人广告牌?”夏恩挑起眉毛问。

“没错。给一个回收金饰的地方打广告。我本来应该手舞足蹈地让路过的司机看到,但我基本上就是呆站着。那活儿没干几天。我还给人看过大门,在医院当过护工,还有勤杂工,环卫工。基本上,不需要太多技巧和培训的活儿我都能干。”而且他不怕吃苦。实际上,只要有活干他就会使尽全力,这样他就没心思瞎想了,挺好的。

“你能骑吗?”

“骑?”

“骑马。”

吉米摇头。“恐怕不能。”

“太不巧了,我爸的牧场每年这个时候都可能要雇人帮忙。牧场里生了一批小牛犊,我们得他们得赶着那些牲口到处走,保证他们吃饱吃好。”这几句话中仿佛藏着些令夏恩感到痛苦的东西,但吉米猜不透。

“抱歉。我没当过牛仔。”

“嗯。”夏恩用指尖敲着桌面,抿着嘴唇。“能给我几个钟头的时间吗?我有个主意。”

吉米别的都缺,但时间有得是。可他保持着平稳低沉的嗓音问道:“你为什么在乎我走还是留?”

夏恩低下头。“你身上好像有很多有意思的故事。我不是说过嘛,在这地方想找个乐可不容易。”

也许夏恩还期望点别的说不定是光屁股的那种“乐子”但他没这么说,吉米也不想冒失。有人想跟他一起待一小会儿,这对他来说已经是件新鲜事了。“我可以等几个钟头。”吉米答道。

“太好了!”夏恩的笑容灿烂极了。“酒吧还没开门,不过”

“我到处走走就行,得把那些法式吐司给消化掉。”这段日子他老是坐着,也该活动活动了。

“行,好的。嗯,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可以把你的旅行包带到旅社去。”

“担心我最后还是搭车跑了?”

夏恩的脸染上了淡淡的红晕。“不,只是省得你拖着它到处走。”

“我到哪儿都拖着它,习惯了。不过谢啦,我觉得能轻省一会儿也挺好的。”要是真想走,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放弃那个包。但他没把这句说出来。他会怀念他的靴子和那本没看完的书,但他以前失去过更重要的东西,也照样活下来了。

夏恩的笑容又变亮了两档,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那好,下午到响尾蛇旅社来,就这么定了?”

“说定了。”

但他决不抱任何希望。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