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都市异能>匪石献玉>第140章 绿橄榄-8

“我是真的不明白,你是不是特别爱参加宴会啊?”

裴苍玉早早就换好了衣服,坐在沙发上晃腿,看着对着镜子正领带的白石,他已经换了七条领带了。

白石笑了一下,从镜子里看了一眼他,指头夹起领带:“这个好一点吗?”

裴苍玉根本分不出来:“都好。”

白石对这个答案不怎么满意,解下来换了一条,裴苍玉翻了个白眼,朝沙发里窝了窝,这又不知道要搞多久。他看着白石像个开屏的孔雀一样把自己折腾得十分完美,连头发微乱的程度也是刻意的。裴苍玉觉得自己应该睡会儿,下次就不用听他的话那么早就换衣服。

白石终于收拾好了,他扣上最上的纽扣,转头去找裴苍玉,裴苍玉已经大咧咧地在沙发上睡着了,一条腿搭在沙发背上,整个人翻过去,露出背,衣服乱糟糟。

苟苟在裴苍玉头上转圈,呜呜咽咽地叫,一般这个声音,代表着他要尿尿。

白石一惊,迅速把苟苟抱起来,带去了厕所。

裴苍玉听见动静醒来,不知道他逃过一劫,望向厕所的方向,幽幽地叹:“还没好啊……”又趴着睡了。

***

人不多,白石还认出了几位住在附近的邻居和一个常年隐居但却是教会的最大的捐款人的老人,老人对出席这种活动兴致缺缺,但看到白石还打了个招呼。在白石更年轻的时候住在这里,在唱诗班帮过几天忙,老人对他印象很好。

于是老人顺便注意到了裴苍玉,他看着裴苍玉,等裴苍玉跟他打招呼。

裴苍玉简短地问候了一句,跟老人握了下手,老人的手掌宽厚温热,眼神也十分和蔼,总给人一种极强的包容力。

他们在这里聊了一会儿,老人便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场了,他并不是很喜欢这种环境,来只是给普罗菲斯一个面子。

普罗菲斯欢迎他们进来的时候,眼神跟白石打了个照面,又心照不宣地转开,裴苍玉却只顾着找女孩儿,没有留意到。

他问白石:“你看到凡妮莎了吗?”

白石从经过的侍者手上的盘子里拿了两杯酒,递一杯给裴苍玉:“没有。她不会出现的,她绯闻缠身。”

裴苍玉皱了皱眉:“那天我见到她的时候,她给我的感觉……我觉得她不是一个轻佻的人。”

白石看他:“她私生活不负责任,不代表她轻佻。”

裴苍玉不明所以地眨了两下眼:“啊?”

“性格活泼的、悲观的、心事重重的,什么人都有可能走进开放性关系,跟轻佻没有关系。”白石看他,微笑了一下,“对吧。”

裴苍玉犹豫着点点头:“也许吧,但她给我的感觉不一样。而且就算像你说的,她是因为以前的男朋友才不愿意跟人交往,也没解释她为什么说‘她不是她’这种没头没脑的话啊。”

白石耸了下肩:“谁知道,说不定她嗑high了。”

裴苍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又看向普罗菲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镇长时不时地朝这边瞟。

裴苍玉在喝了两杯之后去了趟厕所,厕所门口的侍者帮他拉开了门,还告诉他里面有人。裴苍玉走进去发现也不止一个马桶啊,有必要说有人吗?话说他们家的卫生间为什么修几个隔间,看着跟公共厕所一样。而且又不是男女混用,为什么都是马桶,没有立便池吗?

算了算了。

裴苍玉推了门进去,快速放了个水就出来。

他看见洗手池前有个中年男人,正微弯着身子在冲水,听到门开的声音便抬起头,在镜子里跟裴苍玉打了个照面。

裴苍玉习惯性地点头当问好,男人也笑了笑。

他走到男人旁边,看向池边放了一枚戒指。

男人洗好了手,摘了手巾慢条斯理地擦,看了眼裴苍玉,微笑着随意地聊了几句:“你住附近吗?似乎没见过。”

裴苍玉站直,话讲得很慢,注意不出单词错误:“新搬来的,住在对面。您是?”

男人擦好了手,把手巾扔进垃圾桶,戴上了戒指,朝裴苍玉伸过来手:“我从隔壁镇来,我叫弗朗西斯科塞恩。”

裴苍玉跟人握了一下,看出来对面的男人在等他的反应。他一头雾水,报个名字他就知道这人是谁了吗?科塞恩他不知道,他知道cos,还知道科恩兄弟,但显然这位先生并不是任何一个。

男人看出他没反应,便笑了笑,放开了手:“很高兴认识你。”

接着转身离开了。

裴苍玉歪了歪脑袋,真是个怪人。

然后他突然发现,刚才跟人握手的时候,他还没擦手。啊啊……尴尬。

裴苍玉撑着池边叹了口气,在那人眼里,估计自己也不怎么正常……

他走出去,站在门口就开始张望白石的位置,幸好白石还算高,能在人群中一眼被发现。裴苍玉正打算朝他那个方向走,突然发现白石旁边还站了一个人。

他一眼认出来那位就是普罗菲斯。他们身高相仿,普罗菲斯年龄稍长,小臂搭在白石的肩膀上,很熟络的样子,跟他介绍面前的人,边介绍边转头跟白石说话,白石便转头看他,轻轻地微笑。

裴苍玉站着没动,盯着那个方向,那边的景色真的不错,光彩琉璃,觥筹交错,白石笑得温和从容,他和普罗菲斯身上有着同种的魅力,人都流光溢彩。

裴苍玉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转过头朝吧台走去,找了张凳子坐了下来。

白石被普罗菲斯带着跟一圈人打了一遍招呼,终于有了个休息的空。普罗菲斯看见新进来的人便要拉上白石再去,白石握着他的手腕,把他拽了回来,示意他跟过来。

普罗菲斯笑笑,跟着过去了。

他们在墙的转角处,白石卸下了笑容,酒杯也早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他把普罗菲斯逼到墙角,转头看了眼后面的人,确定没人在看他们,才转向普罗菲斯:“要我见这么多人,你就会觉得安全吗?”

普罗菲斯点点头:“外来人嘛,大家多多少少都会加点警惕。”他伸手拍拍白石的肩膀,“不过有我给你作保,你不用担心。”

白石看了一眼他的手,普罗菲斯把手放了下来。

“我来的时候看到街角有车,车里有来抓我的初中同学。”白石看他,“或许你想解释一下?”

普罗菲斯有些疑惑:“什么车?”

白石又问了一遍:“不是你?”

“是我你现在还会在这里吗?”

白石眯了眯眼睛盯着他:“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他们打发走?”

普罗菲斯笑了笑:“别着急,我们手里都有些把柄才好办事,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占尽上风吧。”

白石让开路,后面的喧闹一下子涌了过来,普罗菲斯听见他说:“我的牌比你想的多。”

普罗菲斯伸手抓住了要离开的白石的胳膊:“还有个人你没见。”

白石用山了超绝的耐心,才陪他走向一个人群的中心。

中心里是一个秃头的男人,意大利裔,看起来五十岁上下,个子不过一米八,体态稍胖,笑容明朗,给人十分强烈的可信任感,他和人讲话,听得十分认真,说话语气也十分悦耳,用词很幽默,周围从不冷场,但仍旧保持着一点难以言喻的“高位感”。

他们走过去,男人停下来看他们,普罗菲斯跟双方介绍,白石看着男人的眼睛再听到自己的名字时稍微暗了暗,接着便向他伸出手。

男人叫弗朗西斯科塞恩,市长。

白石一看普罗菲斯和市长对视的眼神就立刻明白,这位,恐怕就是普罗菲斯那位“手眼通天”的朋友,他的通行证、保护人。

而市长的握手稍微用了下力,白石终于知道普罗菲斯满场带着自己转,让白石露面是其次,现在才是重头戏。这算警告,也算通气。

市长放开他的手,冠冕堂皇地讲了一段话,白石也礼貌地回了一句,场面倒是和乐,但白石没有掉以轻心。

之后白石和他们分开,普罗菲斯和科塞恩继续聊了几句,走向私人一点的方向,白石才终于去找裴苍玉。

彼时裴苍玉已经喝了好几杯了,脸都有点发红,酒保正趴在吧台上逗他,还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白石简直不敢相信有人竟敢这么做,他走过去的时候盯着酒保的手指,在想要不要掰下来,而酒保在看见白石眼神的时候,迅速明白了关系,站起来走远了。

裴苍玉看着白石在他身边落座,还传来阵阵由大厅中心热闹处带来的香水味,就唱:“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

白石皱起了眉。

裴苍玉自己也反应过来,扑通趴在吧台上,叹了口气:“我老了。”

白石凑近他,摸了摸他的头发,松软的头发,摸起来像摸狐狸厚重的冬毛:“要不要回去?”

裴苍玉陷入苍老不能自拔:“人生真是弹指一挥间……”

白石笑了一下,敲了敲桌子,对走来的酒保抬了抬头:“朗姆。”

白石和裴苍玉凑在这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酒,裴苍玉脸红扑扑的,一手压在白石的大腿上,朝他倚过去:“小白,你真是前途远大。”

白石觉得好笑,稍稍低头看着他,点点头:“嗯。”

“你学习好。不过我听说很多人初中学习好,高中学习就不好了。你是吗?”他看起来很担心。

“不是。”

“那就好。”裴苍玉更加靠得近,还晃了一下,白石伸手扶了一下,“我刚才看看你,就觉得你真是了不起啊,样样都好,真是闪光少女……”

白石犹豫了一下,裴苍玉也反应过来:“少男……”

于是白石点点头:“嗯。”

裴苍玉不乐意了:“怎么一点儿不谦虚啊。”

白石看着他,扶着他的腰,以防裴苍玉掉下去,他几乎凑过来了:“就留一两个缺点吧。”

裴苍玉看起来很失落:“唉。”

白石这会儿明白了:“所以你跑这里买醉,是因为看见我刚才在那边‘闪光’?”

裴苍玉闷闷地点了点头:“还有别人。”他很懊恼,“他长太高了,我就长不到一米九,我有什么办法,早知道小时候喝酸奶了……酸奶管用吗?”

白石歪着脑袋看他,笑了一下:“嫉妒了?”

裴苍玉抬起眼看他,脸颊鼓鼓的:“不可以吗?”

白石凑近他,擦着他的耳朵,转脸亲了一下他的脸颊,裴苍玉痒得缩了一下。

然后白石退开,盯着裴苍玉的脸看了一会儿,转开了眼,几乎自言自语地说:

“你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会觉得我闪光的人。”

裴苍玉真情实意地发问:“为什么?”

白石无奈地笑了笑。

普罗菲斯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他们身边:“抱歉打扰了,那边有女士想见你。”

白石不耐烦地转头看他:“不是你招她们的吗?”

普罗菲斯摊了摊手:“就算是吧,但现在她们很有兴趣,总不能让她们去社区打听你是谁吧?”

白石垂下眼看裴苍玉,裴苍玉坐回到了椅子上。

白石看向酒保:“给他橙汁。”

站起来吻了吻他的头发,跟普罗菲斯离开了。

酒保给裴苍玉递来橙汁,裴苍玉抬起头瞪他:“给老子二锅头。”

酒保听不懂,朝他露出外国友人的微笑。

白石跟着普罗菲斯又晃了一圈,把白石的暂用名传得人尽皆知,起码费左华他们打听名字是打听不出来的。

从他幼时认识的教堂老人,教会负责人,到青年时期偶尔打过照面的姑娘,到现在附近的邻人,通通在今夜回忆了个遍,如果有一个合适的律师,白石可以靠他们拼出大部分人生,而裴苍玉独自坐在吧台,对白石来说未必是件坏事。

普罗菲斯笑意盈盈地看着白石:“不用谢。”

白石没有谢他的意思,他抬手看了看表:“差不多该离场了。”他对着普罗菲斯摇了摇头,“你的宴会开的时间太长了。”

普罗菲斯谦虚地笑了笑:“出身不好,学无止境。”

白石没有理他,正巧有人来和他们道别,又停留了一会儿。

在十点半的时候,他们突然听见楼上传来一声尖叫,接着便是一阵脚步声,一个男人在楼梯上探出身子,满脸是汗,嘴唇发抖,指着楼上的房间:“死……死……他死了!!”

场面立刻骚动,白石下意识地看向裴苍玉的方向,裴苍玉还坐在吧台,咬着橙汁的吸管,和众人一样一头雾水。

白石转头看普罗菲斯,普罗菲斯脸色也很难看,对着他轻微地摇了下头,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普罗菲斯很快站到楼梯上,请大家安静下来,说这附近有警察,很快就来,大家先稍安勿躁,在客厅坐一下。

接着他又下来,走到白石身边,很快地说了一句:“你也上来。”便转身朝楼上奔去。

白石想了想,走到裴苍玉身边:“你要不要去跟他们坐在一起?”白石指着大厅里那群惶恐的人。

裴苍玉看了看那边,问白石:“我坐这里可以吗?”

白石抬头看酒保:“如果警察来了,你帮他解释一下,我们是普罗菲斯的朋友,我不希望他被带走。”

酒保点头:“这个您放心。”

白石拍了拍他的肩膀,朝楼上走去。

他朝下看的时候,发现警察很快进了房子,这意味着警察在很近的地方,白石啧了一声,普罗菲斯真是处处是陷阱。

房间门口站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是刚才跑出来通报死讯的,另一个正窝在他怀里瑟瑟发抖,看来是一对儿找地方打炮的野鸳鸯,闯进了案发现场。

白石走过去,朝房间侧了侧头:“普罗菲斯在里面?”

没抖的男人点点头:“他说我们不用进去,警察来了吗?”

“在楼下。你们走吧。”白石握上门把手,旁边两个人狐疑地看着他,因为白石握把手时习惯性地用西装的下摆隔开了手和把手。

白石又说了一遍:“下去吧。”

他们搂着下楼去。

白石打开门进去。

普罗菲斯正蹲在地上把避孕套捡起来,转头看了一眼,看见了白石。

白石看见市长死在旋转椅上,仰着头,靠着背靠,倚出了一个夸张的钝角,脸甚至越过天花板向后翻,胸口插了一把刀。桌面很凌乱,书和文件都摊洒在桌面,旁边放着两个酒杯。

普罗菲斯扬起手里的东西,笑笑:“还好,他还没用。”

白石转头发现地上有脚套,他关上门,换上,站在门边没动。

普罗菲斯把捡起的避孕套装进自己的口袋,走到窗户边,那里的窗帘正在飞舞,一扇窗敞着。

他转头看白石:“是你干的吗?”

白石摇头:“是你干的吗?”

“不是。为什么是我?”

“不知道,也许你们合作出了什么差错。”白石耸耸肩,“他上来干什么,嫖你的女儿?”

普罗菲斯皱皱眉:“讲话不要那么难听。第一,那不是我女儿。第二,那不叫嫖。”他旋即摊开手。“不是你吗?你这么讨厌威胁,这是给我的下马威?”

白石朝他走过去,普罗菲斯忌惮地让了让,嘴上仍旧说:“警察很快就要进来了,你现在承认比较好。”

白石在窗台附近转了转,转头看他:“不是我。”

普罗菲斯皱着眉头,敲了敲桌面:“不是你会有谁?”

白石看着他笑了一下:“别紧张,你太紧张了,都没办法思考。”

普罗菲斯盯着他,手里似乎攥了什么东西。

“听我说。如果是我动手,”白石看着他,叹了口气,耐心地解释道,“死的就会是你。”

普罗菲斯愣了一下。

“杀人给你下马威?太没效率了。”白石朝他走了一步,“如果是我,我会在三天前下手,上个月你每天回家的时间是六点半,但因为总结报告会议,三天前是报告结期,你们出去聚会,而且次日不需要上班。你聚会回来的路线经过st7,开过三个红绿灯,在第三个右转,右转七百米至九百米,那里正在施工,这段距离有监控盲区,我会在那里下手,不会在这附近。不会用刀,会用枪,枪和子弹无法被追踪,你有政界的激进反对者,可以推到他们头上。你被拦路打死的那段时间,我会在教会,为周末义演准备帮忙,其中钢琴的修理在钢琴房,我修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中途我会人给我打电话,丽萨修女为了让我接电话,会来门口叫我,但门锁了她不会进,便在外面问我,我会用手机回答,保持通话。而我本人,在运送钢琴的车来到时就跟随着一起走,他们在路口停的时候,我会在盲区下来,等你经过。杀了你之后,我会模仿凶手的背影——你看,我准备了木制的腿和蓝色的外套,我能让自己看起来矮上十公分——走两个路口,在那里进入地下通道,换上衣服,等接驳车经过,上车,在st9下,打车回到教会,再从窗户翻进去。我会在你死后去你家慰问,把作案工具都埋在你们的管道,你们新修的管道我看过了,有一部分是不通地下水的,放进去半年内发现不了,到时候我也远走高飞了。”

白石停下来,普罗菲斯的脸色一点血色都没有。

白石伸手按住他的肩,朝他笑笑:“所以,你看。我没杀他。”

普罗菲斯仍旧脸色苍白。

白石放开他:“后来因为太麻烦,我放弃了。”白石摊摊手,“我想要平静的生活,所以我不杀你,也不杀他,这么说你信了吗?”

普罗菲斯看着他,虽然脸上还没有缓过来,但慢慢地把手里的东西收起来,放进了口袋里。他喃喃自语:“会是谁呢?”

警察的敲门声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