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都市异能>匪石献玉>第136章 绿橄榄-4

托候齐安朋友泰里奥的忙,为他们在这里找到了一个叫安塞尔的警察,告诉他们下午可以直接去找他,泰里奥留了一个电话号码,才收了线去忙。

候齐安放下电话,冲剩下的人点了点头,众人都放松下来。

昨晚被带回来的鲁鸣月,从回来就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像株枯萎的植物,独自缩在角落里。费左华看到他这个样子就烦躁地啧了一声,索性不看他。

“谁去?”他问施远尘。

施远尘还没有回答,孔苹低着头又喝了口水,他脸色苍白:“我就不去了,我头疼。”

候齐安便跟着说:“那我留下来吧。”

最后,因为施远尘因为要跟学校联系,费左华便一个人去了警局。

警局在st9,隔了一条商业街,费左华从喧闹的人群中穿过去,到了这条树比人的街区因为猛来的安静还眩晕了一下,想来是因为今天天气太热了。

街上的树矮而粗壮,绿油油地简直发腻,阳光的斑点打在地上都能溅起热度,街道很宽,非常干净,只有一侧有建筑,是好几个政府的办事处,因此看起来并不太吵,都竖着稀疏的铁栏,来往的人看起来都有很强的目的性,穿着十分正式,不过也偶尔有带着厚重耳机滑滑板的人从路上穿过。

费左华走了没几步,就一眼看到了警局门口站的男人。

其实他是先判断那是个警察,才判断他身后是警局。

男人站直望着街对面的花园,背着手,蓝色的衬衣,大臂上有徽章,套了件黑色的夹克,没有穿外套,没有戴帽子,是个看起来很板正的男人。亚裔,个子很高,肩膀也宽,偶尔为过路的人让道,跟人和善地点头,眼睛都眯起来笑,接着便重新望向对面的方向。

费左华走过去,在他身边试探地问:“安塞尔?”

男人一听便转过头,看着他笑起来,伸出宽大的手:“安塞尔·阿略特,我听说过你了,费先生。”

费左华跟他握了下手,好奇他一直在看什么:“街对面有什么东西吗?”

安塞尔摇了下头:“雕像上落了只鸟。”

费左华也看过去,在一个读书男人的雕塑上,看见了一只绿色的鸟,安塞尔就看这个看了很长时间。

他有点困惑:“这个,有什么寓意吗?”

安塞尔笑了一下:“啊不,平常不会落,我猜今天要下雨。”

费左华又看了一眼,他不知道该怎么接,就笑了笑。

安塞尔又说:“事情我都听说了,泰里奥说虽然不能确定你要找的那个人是不是凶手,但他们在离境时监控拍下了车牌号,如果他们路上没换车的话,可以在我们这里的监控查一下。”

“可以吗。太谢谢了。”

安塞尔笑笑:“不用。问题是可能人手不够,而且也不能把监控带带离警所,所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希望你的同伴能一起来看,对了,可能需要你提供一下证件,我们跟领事馆联系一下。”

费左华点头:“好。什么时候开始呢?”

“嗯,一般来说要等手续齐全。”他看了眼顿时皱起眉的费左华,“不过我从接到电话就开始找了,照时间推断,我从两个月前的开始看,才看了五天的。”

费左华有些不好意思:“辛苦了。”

安塞尔不在意地摆了下手,指了指后面的警局:“要进来看看吗?我工作的地方,虽然程序没办完,但我想只看监控的话不会影响太大。”他旋即笑起来,“但是不能插手。”

费左华点头:“我保证。”

安塞尔把手臂下夹的警帽戴上:“请。”

费左华跟他走进去。

安塞尔高高大大,跟经过的人打招呼,众人似乎对他都很热情,看出来人缘不错,他笑容很温暖,眼睛很大,眼角下垂,显得很无辜,牙齿洁白,笑起来很讨人喜欢,如果不是他黑头发,他简直像只金毛犬。

进了电梯之后,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费左华才放松了一些,跟这么多人打招呼对他来说太新鲜也太艰难了。

“你人缘很好。”费左华松了下自己衣服的第一颗扣子。

安塞尔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笑了:“我刚来三个月,还是新人。”

电梯停在五层,闷热的感觉更强了。

安塞尔帮他按住电梯的边缘:“四楼和这里都是监控室,不过这里旧一些。其实全镇的监控也大多都是四五年前装的,新镇长来之后。你听说过他吗?很了不起的……这边。”

费左华跟上:“没有。”

安塞尔朝走廊尽头走:“这次的事也是他特别批准的。”

他们要去的房间是509,这是一件比其他监控室都要小一些的房间,安塞尔跟他解释:“我把要看的录像带租出来了,这是专门用来查看的房间。”

费左华理解地点了点头,跟着他进去。

房间不过四十平,甚至还不到,正面就是九台显示器,左边摞着编号的录像带,右边是吱吱发响,亮着灯的卡带机,前面还有四五张转椅,电视机的画面停止,右上角标了日期,两个月前。

安塞尔把警帽放下:“大概就是这样,今天就算了,欢迎你们明天过来。”

费左华环视了一圈,点点头,再次伸出手:“谢谢。”

安塞尔露出了笑容:“不用。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有个想法,或许可以帮上忙。”

“什么?”

“我们镇长威望很高,很多人都很仰仗他,我听说你们要找的人住别墅区,这里的别墅区镇长都很熟悉,他有不少朋友,或许你可以把他们的照片给他看看,也许他能帮上忙。”

费左华眼睛一亮:“可以吗。怎么能找到他呢?”

“我来吧,这星期我负责跟进局里的一项保安工作,发邮件给他的时候问一下就可以。”

费左华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感谢,再次伸出了手:“谢谢。”

也许是他说话过于诚恳,眼神过于热情,安塞尔不好意思地低低头,脸有点红,他们虽然年龄差不多,但费左华怎么看都觉得安塞尔像个小孩儿。

***

孔苹在吃了药之后就回房间睡了,候齐安也过去了,不一会儿,大概是那边不需要他了,他就又回到这个房间,毕竟还是不放心鲁鸣月跟施远尘单独待着。

他来的时候天施远尘正在做饭,旅馆比较简陋,施远尘倒也不在意,在这种地方也可以展现他的厨艺,精致地打着蛋,捏了点盐往里放。

候齐安进门的时候先看了一眼鲁鸣月,后者正瘫在沙发上看电视,表情呆滞,不像在看节目,好像只是在发呆而已。

候齐安走向厨房,经过阳台的时候把窗帘拉开,才发现外面天都黑了。

他顺便帮施远尘递了个碗:“天黑了。”

施远尘抬头看了眼:“是啊。”

“费左华不回来吗?”

“说跟警察去吃饭了,那位警察帮了不少忙。”

“是吗。”候齐安靠在桌旁边,“你在做什么?”

“牛腩饭。”施远尘笑了一下,“不过牛腩不够,打点鸡蛋凑合一下吧。”

候齐安笑了一下,转头看了眼鲁鸣月,压了压声音:“他怎么了?”

施远尘也顺着看了一眼:“失恋。”

候齐安一下皱起眉:“白石?”

施远尘点点头,发现候齐安的脸色还是很难看:“怎么了?”

候齐安很严肃地问:“白石是同性恋吗?”

施远尘放下碗,手臂撑在灶台上:“我认为是。”

“那……”候齐安抱起手臂,“他跟裴苍玉?”

“我想这一路应该……”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候齐安的眼神转开去了,眉头拧得更紧,施远尘看看他:“抽烟的话去阳台比较好。”

候齐安看了眼他,舌头顶了顶脸颊,转身走了。

施远尘继续拌他的饭,顺便羡慕了一下年轻人。

他把饭放进锅里蒸之后就也走了出去,来到了小阳台上候齐安的旁边。

候齐安趴在栏杆上望着远处的灯火,叼着的烟明明灭灭地映着他的脸,他的眉头仍旧皱着,脸上越发得褪去青涩。

“我一直觉得你应该是你们几个人里最早熟的人。”施远尘背靠着栏杆,不想被风吹乱头发。

候齐安转头看他:“我觉得可能是飞机,他比较会来事儿。”

施远尘笑了笑:“你跟孔苹的反应很像,你们从没想过裴苍玉是同性恋吗?”

“裴苍玉不是同性恋。”候齐安很快地驳斥了他。

施远尘叹了口气:“你觉得白石只是单纯地绑架他而已吗?”

“对。”候齐安回答地很快。

“图什么呢?裴苍玉能给白石什么呢,白石勒索什么呢?钱?”

候齐安几乎咬了一下他的烟,但没有说话。

施远尘放软了语气:“你很讨厌白石吗?”

候齐安没有说话。

“你们当初为什么跟裴苍玉绝交?”

“不过是小时候幼稚的事,有什么绝交不绝交。”候齐安烦躁地弹了弹烟,“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施远尘看着他难得露出的焦躁感,语气仍旧很柔和:“如果这么说,那么什么都跟我没关系,裴苍玉也并不是特别要求我来的。”

候齐安怔了一下,觉得自己话说过了,抿了抿嘴。

犹豫了一会儿,他说:“因为白石吧。”

“为什么?”

“他太假了,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候齐安把烟按灭,几乎有些自暴自弃地讲别人坏话,“你没有见过他跟裴苍玉在一起的样子,他太能折腾了,他是那种你看着就知道一定是个麻烦的人,心眼小,敏感,我在他身上就看不到任何优点。”

看得出来这些话候齐安从来没有说出口过,他说完就低下了头。

施远尘拍了拍他的肩:“有烟吗?”

候齐安愣了一下,把烟盒递给他。

“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施远尘拿了一根,候齐安帮忙点上,“裴苍玉有段时间常去校医室买东西,就是白石离开前的那段时间,你知道吗?”

候齐安摇摇头。

“治伤的药膏。在你印象里,他那时候常受伤吗?”

候齐安很快地摇了摇头。

施远尘不说话了,他没有说是什么药。

候齐安也跟自己拿出了一根烟,捏在手里揉了揉,最后挂在了耳朵后面,手臂搭在栏杆上。

施远尘从他自己的思绪里回来,又转头看候齐安:“你为什么来帮忙?”

候齐安低着头看脚下的灯光,声音闷闷的:“朋友。”

“是啊。”施远尘吐了口烟。

他转过来,风小了很多,柔柔地打在脸上,吹不起他的头发,他在镜片后眯了眯眼,望着这座小镇。

“我后来见过他一次。”

施远尘转头看候齐安,候齐安仍旧低着头,声音不大,但是很清楚。

“我去给亲戚送东西。”候齐安的脚尖踢了踢落在地上的树叶,这个动作显得很孩子气。

“那天下雪了。那天新年。”

“我坐9路车,坐到路口,然后走过去,他们小区旧归旧,但挤的都是车,从外地回来的吧我猜。所以那条道就更窄。其实那条路我走过很多次,亲戚不是很熟,去他家多,他家那路跟迷宫似的,但我闭着眼也能走出来。

我快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看见他,他不知道从哪里回来。那时候他真的很瘦,我从后面看本来都认不出来,但他的围巾还是原来的那条,屎黄色,丑死了。他没戴帽子,头发剃得特别短,好像有点发红,但他耳朵也冻得通红,我也分不太清。

他好瘦啊他,驼着个背,也可能没驼,只是穿的薄,一件夹克,所以缩着,后肩就那么鼓起来,我觉得那都是他那两边的骨头顶起来的。

走路像个残废,走得特别慢,一点精神都没有,妈的我根本认不出来他,要不是他围巾没换。

手上有伤,右手。

他打架老是用右手,没伤才奇怪。

绷带垂那么老长,都快到脚边了。说起来这个,我们以前去医务室的时候,丫就顺人家的绷带,给自己一点的伤口使劲缠,都快缠成木乃伊了。

不过那天不是,他绷带上有血,绷带就耷拉一条,他一走,那玩意儿就晃,在雪地里就特别红。

他像条狗你知道吗。我没看他正脸,不过也不会好看到哪儿去。

我当时就停下来没走了,我就算走再慢,比起他简直是在移动,也比他快。”

候齐安顿了一下。

“一看我就知道又打架了。”候齐安无意识地压着自己的手。

“我没走,我也没动。我不知道他打算去哪儿。我看见他路过他们小区的那个门还往前走。

我当时想,我应该去跟他打个招呼。

这么冷的天,这么大的学。所有人等下都要回家聚一桌,他怎么能不回家。后来我想起来他奶奶死了。

但当时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在想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我想的是,如果他现在转头看见了我,不管他什么意思,装作认识我或者不认识我,我都过去跟他打招呼,让他去我家吃饭,他见过我父母,我们很熟,没有问题。

如果他不转头,那我就不过去。

因为说老实话,我还是有点生气的,关于绝交。”

候齐安偏了偏头,像是解释一样说道:“我那时候高一。”

“我就一直站在那儿,他走得太慢了,我脚都要冻麻了。他也没转头。

但我看他要走到便利店,要拐弯,我想要转弯他估计要回头,那我就再等一下。

结果他进去了也没转头。

那也没什么意思了。我就去送东西了。

出来的时候我朝便利店看了一眼,也没看见他人。

我转头看他家的灯,也没有亮。

不知道去哪儿了。”候齐安把耳朵后的烟拿下来,“那么大的雪,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他给自己点了烟,不再开口了。

施远尘把自己的烟抽完了,扔进了花盆:“后悔吗?”

“直到现在我还在想。”候齐安皱起了眉,“我为什么能那么残酷?我这个人,就算在街上看见一条流浪狗都会捡起来,我捡过两条流浪狗,却连问一句他过得怎么样都没问。”

他转头看施远尘:“我根本不明白为什么那时候会这么做。你是心理医生,我为什么没问他?”

施远尘没有说话,也没有纠正候齐安他不是个心理医生。

“裴苍玉替我打过很多架,”候齐安比划了一下,“我以前个子很低,白石来之前我个子是最低的。”

施远尘笑了下,候齐安没有笑:“裴苍玉……”

他没有说下去,似乎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施远尘平静地看着他,候齐安夹烟的手指有点颤抖,表情很严肃。

“白石不行。不能是白石。裴苍玉太辛苦了,白石得离他远一点。”

施远尘转开了脸,候齐安是个有极强原则和极富正义感的人,单纯站在人类的角度他都不希望白石这样的人靠近裴苍玉,更不要说裴苍玉是他朋友。

门响了一声,他们转回头,看见了回来的费左华。

费左华把钥匙扔在桌上,看起来很轻松:“做的什么,一股糊味儿。”

×××

“别紧张。”安塞尔看了下费左华。

费左华换了只脚当中心:“我不是紧张,我是腿麻。”

安塞尔错愕地笑了起来,脸又有点红,他一不好意思就这样。

施远尘推了下眼镜,看着面前的显示器,候齐安照旧面无表情地抱着手臂靠在墙边,他问了一句费左华:“让孔苹单独和鲁鸣月待在一起没问题吗?”

费左华看他:“没事,鲁鸣月不会想跑的,他没地方去,孔苹看着他就信,这边需要人手。”

安塞尔看了看表:“快到了。”

镇长的行动很有效率,他同意过来一趟,甚至省去了他们去行政厅找他的麻烦,反正他也要来一趟警局,顺路上了这一层。

说话间,就听到外面传来人交谈的声音,越靠越近,安塞尔肉眼可见的紧张了起来——毕竟是他的上司,可费左华也跟着稍微有点紧张。

几步之后,门就被人推开,从后面走来一个高大的白发男人,脸很年轻,风度翩翩,跟在场的人一一握手,费左华跟他握手的时候,发现他的手劲很大,是个很有精神力的人。

普罗菲斯也是个常笑的人,但和安塞尔那种毫无心机的阳光笑容想比,意味大不相同,是亲和力的一种表现,在场这几位并不讨厌。

普罗菲斯简短寒暄之后就让他们拿来照片看一下。

费左华递给他:“麻烦您了。”

“怎么会。”普罗菲斯接下来,“你们走了这么多地方来找,我只不过帮点小忙。”

他把头低下来,看着照片。

那是极为清晰的两张白石的照片,两张裴苍玉的照片。

一时没人说话,房间里非常安静。

费左华觉得有种异样的紧张,他看向普罗菲斯:“您见过吗?”

普罗菲斯又看了一遍,抬起头,露出了笑容。

“很抱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