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都市异能>匪石献玉>第46章 墓中人-11

屠资云绕过了三条街,才跟丢了前面骑摩托车的男人,他转过一个路口,望着空荡荡的街道,暗骂了一声,现在就是用脚想,也知道这是调虎离山计了,那个男人确实有经验,一路追踪中都保持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刻意牵扯着他,看来不是一般人。

他下了车,拿着手电筒,不甘心地在两侧的山上绕了绕,连个影子都没有。既然引到这里,想必对于男人来讲黑黢黢的山上他更熟悉,屠资云没有把握,只能赶回去,希望房子里还能有什么线索。

这偏僻的路多是小道,先前追的时候屠资云还暗自庆幸那人选了条人不多的路,方便他专心追击,现在连个导航都左拐右拐出问题的时候才发现这地方有多偏,那人准备有多充分。

虽然花费了不少时间,屠资云最终还是赶回了白家的房子,出乎他意料,这里已经聚起了警察,正把房子围在警戒线里,几个警察在里面搜。

屠资云快步走过去,亮出警官证,那人跟他握了握手,负责的是一区的警队,告诉屠资云,这里有枪响。

屠资云望着黑漆漆的房子,只有一楼的一角发着亮光,想起了自己之前摸黑进去,那个方向好像有个壁炉。

“我能进去看看吧。”

警官点头:“可以,您穿上鞋套。”

屠资云走进这乱七八糟的房子,亮光处确实燃着火,有碎了的酒瓶,扯坏的布,断了的球杆,警察们分了区域正在搜查。

他朝相反方向——昏暗的地下室方向走去,如果他没记错,他之前被打断的地方,就是通往地下室的时候。

那里已经挂了一盏小灯,有两个警察正在忙碌,靠外的那个抬起头,屠资云跟他打了声招呼:“屠资云,Z区警察。”

“噢噢,原来八部的,我听过您。”

屠资云笑笑,凑过去,看了看他记录的本子:“有什么发现吗?”

警察摇了摇头:“已经跟白先生联系了,但白石先生本人今晚不在市内,说是会尽快回来配合我们的调查。”

屠资云又笑了笑:“现场呢?”

“初步判断在壁炉处发生了搏斗,提取到了少量的血液样本,结果还没出来。”年轻警察出于尊敬,问无不答。

“血?”屠资云愣了一下。

警察指了指沙发处:“那里提取到的,我们怀疑曾有大量血迹,有擦除的痕迹,这少量的血是在沙发后背提取到的。”

屠资云点了点头,道了声谢,下去地下室看了看。

他的收获十分有限。

屠资云的怀疑是,在他离开之后,房子里的人也离开之后,有人曾来过现场清理,这点在他看地下室里的脚印时候发现了。标出来的脚印又浅又少,且没有轨迹,屠资云认为是为了营造平日有人住刻意留下的,是处理过的。

在房子内他也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被人处理过,又有专业的警察团队接手,他发挥的作用并不大,他站在门口一根一根地抽烟,紧紧地皱着眉头,看着警察进行完初步的处理准备收工。

负责人特地来跟他打了个招呼,关切地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屠资云笑笑没回答,问题血液结果出来以后能不能告知一声,负责人答应了。

直到警察们离开,邻居们回巢,屠资云都站在大门外没有动,他盯着高耸的屋顶,手微微发着头,因为这件事终于成真了,他恐惧地想。

裴苍玉失踪了。

屠资云回家的时候已经凌晨,楼下的晨虫都开始鸣叫,夜深得分外浓郁,屠资云脸色极差,看起来随时要呕吐。

他失魂落魄地坐在床上,捂着他的头,他知道,一定是白石,不可能不是白石。他亲自送过去的小孩儿,现在不见了,那孩子没有家人,也不会有人来跟他追责,可这更让屠资云觉得浑身冰冷,他站起来又坐下,他焦虑地走来走去。

是白石。他不相信白石今晚离开了城市,不然有什么必要除去血迹和其他痕迹,大可以推脱到抢劫,一定是什么不能明言的人物,屠资云的直接告诉他就是白石。

这么高效的犯罪,从引人、到离场、到收拾现场,各个步骤都有人,都有安排,有分工,是个危险的组织,这么危险的组织却没有引来注意,一定是因为藏匿在某个光明的门楣后面,就像当年的暗火组藏在白家身下。

屠资云试图给裴苍玉打了几个电话,都是没人接自行停止的,这意味着手机要不已经不在人身边,或者主人已经……

屠资云再次搓了搓脸,他握着拳,连躺都躺不下去。

找谁?白石根本动不了,丁川一门心思装傻,费启昇不会和丁川和谈,费左华还没有成长起来,派不上什么用场……

屠资云拿着他的手机,摁着头,他又开始头疼了。

他站起来去接了水,吃些抗焦虑的药,缓解一下他满脑子轰鸣的声音。

这间单身汉的屋子,因为主人疏于照料,处于灰尘中,散发着朽气,没什么人烟。

屠资云再也坐不住,他站起来,不管时间是凌晨四点,开车去爬二十七层。

守门的警察看他来,什么也没说就朝他点点头,请他进去,随时可进罪犯的门,是警察对付穷凶极恶如丁川的权利。

丁川在睡觉,屠资云几步走进去掀开了他的被子,梦中的丁川死死地拧着眉,嘴里不知道在念什么,被子一离身就猛地惊醒,本身就是个无法入睡的人。那双猛然睁开的眼,涌着汹涌的悲伤和愤怒,让屠资云惊了一下。

然后丁川看清了来人,脸色平静下来,转身打开桌灯,撑着坐起来,屠资云冷冷地看着他,并不想动手帮忙。

丁川坐起来,挂上他平和的面容,仿佛一个大彻大悟金盆洗手的大哥,宽容地看着屠资云:“出什么事了?”

“白石为什么不放过裴苍玉?”

丁川叹了口气:“又是白石……你眼里没有别人了吗?”

屠资云只当没听到,再问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为什么?”

丁川看着他,又一次答非所问,脸上有失望的神色:“你上次说让费启昇来看我,他到现在也没来啊。”

屠资云握了握拳:“他很忙。”

“关我什么事?”

屠资云舔了舔嘴唇:“后天吧,后天我一定让他来。”

丁川看起来终于放松了一点,抬起眼打量了一下屠资云:“你怎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怎么,裴苍玉——是叫这个名字吗——出事了吗?”

屠资云没有答话。

“你让他失踪了吗?”

屠资云没有动。

“那可惨了,白石很危险的。”

屠资云眼睛一亮,丁川终于愿意讲了。

“告诉我,关于白石。”他上前一步,几乎要抓丁川的衣领,但因为那身躯太瘦弱而作罢。

“就算我告诉你,你没有证据,又能怎么样呢?”丁川笑了笑,“信我,一个罪犯?”

屠资云拉了椅子坐下来,目光坚定地看着他:“告诉我,证据我来找。”

丁川望向窗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是一种将朽之人濒死的出气,有着极其沉痛的语调,但当时的屠资云并没有听出来。

他转过头。

“白石是十五岁跟着我走的……”

***

费左华看见他师傅吓了一跳,像个脱水的吊死鬼一样移进来,眼底一片黑,身上的衣服也没换,头发乱糟糟,一进门就先喝水。

费左华抬手看了看表:“您怎么了?昨晚上没睡?”

屠资云摇了摇头,他一开口,嗓音嘶哑着,只好又咳了咳:“没,我有事要跟你说。”

“什么?”费左华打开他的早餐,坐下来准备吃。

“丁川招了,关于白石。”

费左华拿帕里尼的手顿在了原处,他震惊地抬着眼,连语言都组织不好:“白……他……真的吗?白石?什么身份?”

屠资云转头看了看墙上的表,指着八点半,他摆了摆手:“我现在讲给你,你跟我边走边说,我现在要去找个人。”

费左华也不吃了,站起来:“找谁?我跟您一起去。”

“瘦子。我想起来那短信什么意思了。”屠资云看着费左华又摇头,“你别跟我一起去,你去找一趟你爸,把我跟你说的事告诉他,他知道该怎么做。我们和丁川的事总要有个了结。”

费左华站起来,跟着他的老师出去,屠资云在走向停车场的路上把丁川告诉他的事讲给了大概给费左华。

原来他的这位初中同学转学,是因为离家跟在丁川身边,帮助丁川把颓废的暗火组组织起来。五年前白家开始内斗,内斗的原因是严柏华的突然失踪,据丁川说,严柏华是白石绑架的,他私自动手术摘除了自己母亲的子宫,将她安置在葡萄牙的一间养老院。内斗耗了白家不少气数,白义龙突发脑溢血,使得白家顿时陷入分家争执,白石回到白家,和丁川携手抢夺白家的财产。

费左华听完站着没动,他看向屠资云:“您信吗?”

屠资云没回答他,只是拍了拍他的肩:“先去做该做的事,这算一个方向,别忘了,你的朋友还在白石手上。”

费左华皱着眉点点头,事情发展的方向就如屠资云料想的一样,白石确实不干净,现在他们剩下的任务就是找到裴苍玉,和丁川的身份不一样,裴苍玉这个人,以及他知道的事,都可以作为指证白石的有利证据。

他们分两路,一个回家见自己父亲,另一个直奔了便利店。

屠资云在便利店找到了那个“瘦子”的号码,却怎么打都打不通,最后他想到了便利店的主人菲菲,倒是可以联系上她,菲菲告诉他一个地址,在城郊,说瘦子常在那里赌牌,也许能找到他。

屠资云便马上出发去找那个赌牌的酒吧。

他到的时候下午一点,在路边随便买了个鸡蛋饼充饥,便在这破旧的街道里穿梭,挨个门面查看。

这里的街道又短又窄,商家歪歪扭扭地挤在一起,门匾就挂在仰头处,正常人进去都会撞头,门面还没有人展开手臂宽,小小的门面就这么挤在一起。到处都是算命的、起名字的、治脚气的店,纹身店挨着卖道符的,小商店旁边是放着巨大声音的音响店,间或夹着谁家的吆喝。夜晚才点亮的单调荧光立牌,这会儿白天,就蔫头巴脑地窝在门边,有些风尘仆仆的意味,旧且颓废。街道里荡着一股葱油饼和包子的香味,还有治脚气的草药味,不分你我地挤过来,伴随着商家随地泼出的水,浮着葱花和油珠,悠悠地贴着墙面,一道线似地往低处流,偶尔分个叉嵌入砖地的缝隙,走路的人要小心绕。

屠资云一边咬着鸡蛋饼,一边盯着每一家门口,虽然挂着稀奇古怪的牌子做着杂七杂八的生意,但是不是聚众赌博他一眼就能看穿。就这么走过了几条街,一些在门口坐小凳子拿小茶壶的老头儿瞥他一眼,屠资云也没心思管。

他在拐进第三条街时,看见一家卖五金的店悬着一半卷帘门,有个黄毛小子从里面钻出来,握着什么塞进口袋,吹着口哨走远了。

屠资云咬完手里的鸡蛋饼,把塑料袋团吧团吧扔进垃圾桶,朝这家五金店走去。

倒不用他进去,一个苗条的瘦子就像条黄鳝般钻了出来,边甩着帽子边骂骂咧咧,屠资云跟在他后面,叫了一声:“赵立科。”

瘦子转过头:“谁他妈……”

屠资云一步迈上前,把瘦子咣地一声摁在墙上:“裴苍玉呢?”

瘦子吓得半死:“他……他在那个姓白的人家里……他叫我去找警察,我没去啊,我真没去,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没去……”

瘦子哆哆嗦嗦地往下坠,屠资云把他拉起来:“给我讲清楚。”

屠资云心里清楚,要瘦子这样的人说话,混混比警察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