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都市异能>匪石献玉>第44章 墓中人-9

作者有话要说:  石与玉

裴苍玉头晕脑胀,在黑夜中看什么都是重影,白石毫不松懈地压着他,让他的呼吸受阻,只能勉强应付,即便这样也能看见在楼上寻找了一圈无果的屠资云,逐渐靠近这里。

他又挣扎起来,害怕白石的保证就此落空,白石低头看了他一眼,轻声叫了鲁鸣月的名字,那个警醒的男人并没有把目光从屠资云身上移开,只是朝白石的方向侧了侧头。

白石说:“你绕外面去,把他引走。”

鲁鸣月的侧脸线条一下子绷紧了,这是不满的标志,他的枪已经关了保险,万事俱备,再也不用捉迷藏,屠资云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警察,起码鲁鸣月当下就能想出十几种方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尸体。

但他只是皱了皱眉,把枪捂在腋下,合上保险,转过身,从地下室的通道里离开。经过白石身边的时候,他低头看了一眼裴苍玉,正看向外面的白石没有注意到,可裴苍玉撞上了鲁鸣月眼里冰冷的杀意,那是后悔没能在刚刚就处理他的眼神。

裴苍玉并不害怕,他拨弄着捂在自己嘴上的手,白石有些无奈地对着鲁鸣月补充:“把枪给我。不要杀警察。”

鲁鸣月的不满几乎已经化成实形,要他手无寸铁地去吗?

但仍旧,他不会违抗白石,尤其是现在,于是他把枪放在地上,灵活地翻了出去。

他们不一会儿就听见门口摩托车轰鸣的声音,想必是鲁鸣月之前藏在某处的车,这响在夜晚里极不正常的声音果然吸引了屠资云的注意,他迅速跟了出去。

过了几分钟,白石才松开他,裴苍玉猛地摔在地上,大口地呼吸着,白石的力气非常大,今天好像更加奇怪,他觉得再被捂个十来分钟,他可能真的会死。

已经差不多清醒的裴苍玉看着白石,这个医生看起来是跟着白石的,那就意味着白石生病了,可白石看起来简直状态不能更好了,他的精神十分高涨,眼神前所未有的兴奋,裴苍玉甚至能看见白石动作时脖子上冒起的青筋,白石一举一动都充满了无限的活力,像团会跳的火,眼神如火星落在裴苍玉身上,一把将他拎起来,动作十分粗鲁,让裴苍玉的头重重地磕了一下墙,但白石也只是看了一眼,没有任何表示。

医生汗都下来了,他跟在往外走的白石身边,劝他把点滴打完,然后把药吃了。

白石随手一挥,告诉他等一下,去把火生起来。

医生哪里干过这种事,但也照着吩咐去了,白石拎着裴苍玉,像拎着一条打猎带回来的兔子,揪着他,拖着他,不顾他的意愿拽着他。

可裴苍玉已经清醒了,他突然有种预感,他唯一逃离的希望就是屠资云,现在白石显然进入了某种他从未见过的状态。裴苍玉握了握拳,趁白石不注意一拳揍在他脸上,在白石松手的同时拔腿就往外跑,他必须逃走。

可白石只愣了一秒,反身就过来抓他,裴苍玉跑了一步就感到脚上钻心地疼,他只是朝前扑,白石一把掐住了他的后脖颈,一把把他拽回来,盯着他的眼:“你打算去哪儿?”

裴苍玉又开始发烧了,他头晕,脸烧得通红,很难受:“回家。”

“你没有家。”白石肯定地告诉他,说话带着一种神经质地重复,“你有家吗?你没有。你什么都没有。你只有一个人,以后你就是我的了。”

裴苍玉继续朝外挣扎,白石一条胳膊把他拉回来,转身朝医生吼:“火呢!”

医生抖了一下:“马上……马上……”

白石转回来捏着裴苍玉的脸:“上什么学,有什么好上的。没有意义。反正你什么也做不好。”

裴苍玉又给了他一拳,可白石连动都没动一下,好像只是被风吹了一下,眨了眨眼,好笑似的,抓着裴苍玉的肩膀晃了几下,裴苍玉的头更晕了。

白石把他扶定,目光灼灼,裴苍玉在白石漆黑的瞳孔里,借着燃起的火光,能看见自己的影子:“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比我更在意你了。”

裴苍玉瞬间感到一阵胆寒,从头冷到脚,因为他隐隐约约有种感觉,白石说的可能是正确的,可如果最在意他的人,都是这么一个罔顾自己意愿的疯子,裴苍玉活在这个世界上就连一点自我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他疯狂地朝外跑,白石终于失去了耐心,他说:“你等一下,我问你。”

于是松开了手,裴苍玉扑通撞在墙上,又很快反应过来,贴着墙警戒地站好,看着举举手示意自己毫无攻击意愿的白石。

“真的要走吗?”

裴苍玉咬着牙,点点头。

白石转过身,去楼梯上拿了根高尔夫球杆:“你这个脚怎么走,用这个扶一扶吧。”

裴苍玉愣了一下,白石刚才还一副烧起来的疯狂样子,现在又回复了平静,像是随意切换着状态。

白石见他不动,又往前伸了伸:“给。”

裴苍玉犹豫着伸出手接下,试着把自己的身子依靠到球杆上。白石帮着他的忙,将球杆紧紧地贴在裴苍玉的左腿前,让裴苍玉用膝盖顶着。

“这样是不是好多了?”白石问他。

裴苍玉没有回答,他要离开。

白石扶着他的身子,再次确认腿和球杆贴在一起,然后拍了拍裴苍玉的肩膀:“裴苍玉,听我说。”

裴苍玉下意识地停下来准备听他后面的话,还不忘看着白石的手臂,留意着别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但下一秒,白石猛地抬脚一踹,直冲向裴苍玉的腿和球杆,一脚把球杆踹断,而承受了同样冲击力的裴苍玉,在生生停了两秒后,发出了凄惨的嚎叫。

白石将他抱起来,直接走到生了火的壁炉旁,轻柔地把他放在沙发上,低头温和地看着他,言语间还隐隐有种自豪:“放心,我用球杆保证了力度,这个力度没有关系的。”

“放你妈的头!”裴苍玉满眼是泪,疼的,手臂乱挥,他的头又开始疼,刚才好不容易压下的热度又一股脑窜上来,可他偏偏觉得冷。

医生看了一眼便迅速转开头,说自己要去把医药包拿来,白石摆了摆手,随他,眼睛盯着裴苍玉,试图按着裴苍玉狂乱的手臂。

白石皱着眉,十分不解:“没关系,伤都是会好的。”

裴苍玉声嘶力竭地喊:“好个屁!你好一个我看看!妈的你算什么东西!”他这次一拳砸在了白石的眼睛上,白石躲也没躲,那里很快便红了起来,白石的眼睛里充上了血丝。

趁白石松力的时候,裴苍玉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狠狠地捏着白石的喉咙,发出恶毒的诅咒,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我他妈!……你他妈……”

白石也狠狠地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扯掉,压在沙发上,伏在他身上看着他,用不解的表情:“你为什么这么生气,伤都是会好的。”

裴苍玉啐了他一口:“傻逼!你好一个我看看操/你妈。”

白石说:“原来是这样。”

他从桌上摸来枪,裴苍玉顿时往后缩起来,他狂暴地挣扎,用搬着自己的伤腿,疯狂地摇着头,但是白石认真地看着他:“你看。”

然后他右手拿枪,举起左手,对着左手的手掌心,开了一枪。

枪声在寂静中轰了炸了一声,余音震得裴苍玉响过一阵尖锐的耳鸣。

裴苍玉愣在了原地,他睁大的瞳孔里还有硝烟的飞舞轨迹,然后白石把左手放在他面前,这个手掌心的洞还在呼啦啦流着血,子弹穿孔周围的碎肉还吊在露出的骨节上,白石一声都没发,脸色平静,如果不是苍白的脸色失血的嘴唇暴露出来,还以为这一枪是开在别人身上的。

透过这个洞,裴苍玉看到了白石一如既往平静的眼神,白石说:“伤都是会好的。”

裴苍玉被这一幕震惊了,他好半天没有动。

白石转过身,将桌上的酒拎过来,用嘴咬掉瓶塞,浇在自己的血淋淋的左手上,疼得皱了皱眉,然后仰头灌了一口酒,接着把酒瓶重重地放在桌面,砸出一声闷响。

他把地上的纱布捡起来,成捆的纱布不需要解开,把酒精浇在上面,白石便直接把这捆纱布塞进了他左手的洞里。

那一捆白色的纱布穿过血洞,捅破未断的血丝,撞开摇摇欲坠的碎骨,出来时燃着浓烈的猩红,裴苍玉看了一眼,差点吐出来。

白石因为生理反应,脸色苍白,嘴唇颤抖,但语气平常地告诉裴苍玉:“你要相信我,伤都是会好的。”

裴苍玉转过头趴在沙发边上,一阵阵干呕。

白石的左手疼得一阵阵抽筋,他骂了一声,站起来把自己的衣服脱下,他身上起了一层层的冷汗,于是他赤/裸着背,坐下来继续倒腾他血淋淋的左手。

裴苍玉吐了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他头晕脑胀,看着白石拨弄自己的手,他伸出手,把桌上白石放下的酒拿起来,仰头咕咚咕咚灌完,他什么也想不到了。

这会儿他终于明白了。

白石疯了。

就只是单纯地疯了而已。

裴苍玉不再挣扎也不再吐,他愣愣地坐在沙发上,因为发烧一阵阵发冷又发热,在这个寂静的夜晚,空荡荡的房子,只有一团火乱七八糟地燃烧着,旁边有个自枪的疯子,什么都干得出来。

裴苍玉转头看白石乱七八糟包起来的手,白石毫不在意地站起来,去拿了另一瓶酒,这会儿他走动起来,完全没有了白日里的翩翩风度,他的头发捋在头顶,眼睛有说不出狂躁感,高大的像一头苍白的野兽,拎着酒朝裴苍玉走回来。

裴苍玉摇了摇自己手里的酒,发现白石即便重新去拿一瓶,也不会从他手里夺。

白石坐了下来,咬开瓶盖,要喝的时候裴苍玉一把夺了过来,他看着白石,想知道白石会怎么做。

白石看了他一眼,又站起来,似乎要重新去拿。

裴苍玉一把拉住了他,白石身上都是汗,他握着白石的手腕。

白石停下来,低头看他,左手上源源不断地渗着血,包扎毫无作用。

裴苍玉抬头:“我给你包扎,你把我腿正回来。”

白石望着他:“我都说了,伤会好的。”

裴苍玉颤颤地松开手,看着白石坐下来,面无表情地拆他那左手上乱七八糟的绷带。

他们不合时宜地试探,他们自以为是的暗恋,他们撕破脸、吵架、打架,彼此不能理解,之后,总还是他们两个,不得不回归平静,不得不靠在一起。

无法不妥协。

不妥协怎么办呢?裴苍玉的愤怒与失望只会变成回旋镖作用在自己身上,白石人如其名,恶面已露,便自岿然不动。

裴苍玉绝望地闭上眼,他遇到了个疯子。

他必须得逃出去。

逃出疯子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