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意的末尾,余光之中,最无意的时刻却偏偏扫到了郑文泽看着他的目光,那目光带着探究和戒备,配着微微蹙起的眉头,是十分烦恼的样子。

  只是那目光一闪而逝,消散的极快,几乎难以捕捉,仔细去看时,早已踪迹全无,让人疑惑是不是错觉。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汪荣身上,看他抬头喝干一杯后,一边鼓掌一边又不依不饶起来,非要让他喝三杯。

  汪荣脾气好,又喝了一杯,到第三杯的时候,郑文泽将酒杯抢过来:“你酒量又不怎么样。”

  然后不由分说就着汪荣的杯子替他喝了。

  他喝完还将空杯给汪荣看,汪荣笑着摇了摇头:“我还能喝。”

  宁安头有些晕,隐隐听到有人在小声起哄。

  汪荣侧身过来问他:“还好吗?”

  宁安笑笑:“还好,就是不能再喝了,谢谢老师。”

  汪荣看了看时间,对大家说:“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再过几分钟就结束吧?”

  大家应了好,开始了最后一轮酒。

  宁安怕酒意上来,趁机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水管里的水很凉,拍在脸上很舒服,降低了他脸上的热度。

  他抬眼看向对面的镜子,镜中人眸色看起来还算清明,只是面颊泛起了薄薄的粉,嘴唇也是嫣红色,带了些酒意。

  他觉得比刚才清醒了些,也为新环境这么友善而感到愉快。

  眼睫上的水珠滴落在眼睛里,他眨了眨眼,湿意和脸颊上的水痕一起缓缓滑下,他用手往上捋了捋被打湿的额发,靠着洗手台点了一支烟。

  烟草的气息让大脑更清醒了一些,他缓缓舒了口气,用手按了按额角。

  门外两道脚步声渐渐近了,他垂着眼睛并没有很在意。

  可那两道脚步声却在靠近门的地方停住了,伴着咔嚓的打火声,宁安听到郑文泽的声音:“别灰心,你们汪老师说不定还会收学生。”

  外面一片沉默,郑文泽轻笑一声:“这样就气馁了?”

  “不是,”另一把声音很消沉,是肖笛,和宴席上欢快的样子很不一样:“我觉得汪老师可能真的没看好我,他明知道我也想拜他为师,当时转做助理也只是为了曲线救国,可他还是像没有看到我一样。从小到大,没人不觉得我在服装上有天分,可为什么呢?我明明在他眼前了他还是选了宁安?我听说他连专业的学习都没有过,我......”

  他停顿了一会儿又说:“我不甘心也不服气。”

  “谁说不是呢?”郑文泽笑笑:“再等一等,汪荣看上他并不一定是因为实力,或者是别的也说不定?”

  “难道他背景很特别?”肖笛有些疑惑:“可就算他背景特别,汪老师也不是那种人啊?”

  “那倒不是,”郑文泽这次答的很快:“谁有背景还去做模特?”

  “那是什么?”肖笛很显然十分疑惑。

  片刻安静后,郑文泽轻声说:“是别的吧。”

  语气里有猜测也有肯定,但肯定的成分更大一些。

  外面一片沉默,宁安却不好动了。

  烟抽完了,脸上的水迹也干透了,虽然酒意依然很浓,但他也知道这样出去会让人很难堪。

  直到那两人又说了几句,郑文泽又勉励了肖笛几句,大约一支烟抽完,他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宁安终于松了口气,虽然并不是他故意要听别人讲话,但还是庆幸他们没有进来。

  他返回去时,大家已经停了酒,正坐着说话聊天,话题似乎很有趣,因为大家都笑的很轻松。

  张萝看到他进来,便打趣道:“去这么久?以为你醉到找不到回来的路了?正要派个人去寻你。”

  宁安笑笑:“出去抽了支烟,醒醒脑。”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他懂这个道理。

  很多人都想投入汪荣门下,其中不乏更优秀的人,他也清楚。

  而这个幸运落到了他的头上。

  在拥抱荣耀的时候他就明白,自己必然也要承担与荣耀相对的压力。

  自从来了这边,他早已习惯了多想一点,多忍耐一点,该想的他早已想过。

  所以,当他听到郑文泽和肖笛的对话的时候,并没有很惊讶。

  能跟着汪荣的人应该都十足优秀,对汪荣有着发自内心的崇拜其实一点也不奇怪。

  只要不做伤害别人的事情,发泄情绪也是他们的自由。

  他只要装作不知道,大家就都可以很体面。

  毕竟他的时间只有那么多,而要学的东西要做的工作却一点都不会减少。

  除此之外,他还要把时间分给封允,因为封允也很需要他。

  当然,他也很需要他,很想和他在一起做一些浪费时光的事情就是了。

  所以,他无心再把精力浪费在其他事情上。

  一是不想,二是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