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还是需要爱,越是这样越需要,越是这样越饥渴。

  他能感觉到他的尴尬与无措,他期待着他会再来亲他一下,可是他将手从自己面颊上移开了。

  封允的心空了一块,撕心裂肺地疼。

  “对不起,”他的声音很闷,沉沉地从他颈窝里传出来:“我不该对你发火,我只是……”

  我只是觉得没有人会爱我了……

  他没来得及说,宁安的怀抱便温暖地将他裹住,为他挡住了一片风雨。

  宁安抱住他,却没说话,只是用手掌轻柔地抚着他的背,让他把心底的苦水都倒出来,把心底腐烂的那些东西都发出来。

  “我好疼啊,宁安,特别特别疼。”

  “我知道,每个人都会受伤,你说出来,”宁安说:“说出来就不疼了。”

  “我只是没想到我是这样的一种存在,”他轻轻叹息了一声,尾音发颤:“别人养只猫养只狗还有感情,她怎么就要这么对待我?”

  “以前,无论怎样,我都没怀疑过,我觉得她多少都会爱我,只是方式太疯狂太极端,”一滴滚烫的液体,透过单薄的衬衣面料,烫在了他的皮肤上,宁安抱着他的手臂紧了紧。

  封允平静了一会儿又说:“她说是刘卿介入了她与楚云鹤的感情,我一直心疼她,再难忍的时候也努力劝自己再忍一忍,因为她是我母亲,我……我心疼她……”

  他抬起头来,眼底一片血红,看着宁安说:“我这样的人,是不是本来就不该出生?”

  “不是的,封允,”宁安轻声说:“如果你不出生,那么我就遇不到你了。”

  遇不到他,他就是孤魂一个。

  “我不需要同情分。”封允的嗓子被烟草熏的低哑,他喉结滚了滚,说出了自己也很难接受的话:“就算没有我,你也会遇到别人。”

  宁安安静地与他对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在片刻后推开了他,独自进了厨房。

  封允怔了怔,怀抱里空了,那片肌肤相贴一直温暖无比的地方蓦地空了。

  空气冰凉地扑过来,穿透了他的胸腔,穿透了他那颗破了洞的心。

  让他由外至内,又由内至外地泛着冷意。

  宁安从厨房出来,他一手拿着一瓶酒,另一只手握着两只空杯,脸色在灯光下看起来苍白的厉害。

  他指了指沙发的位置,平静地说:“坐吧。”

  封允站在原地看他,却没有过去。

  宁安也不再招呼他,而是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修长的脖颈扬起,喉结滚动,一口气喝的干干净净。

  随后他又倒了一杯,和上一杯一样,一口气喝了。

  他喝的太急,酒液顺着唇角滑落下去,留下一道湿亮的酒痕。

  他终于看向他,说:“封允,我和你在一起以来,应该没怎么说过虚妄的话也没怎么做过虚妄的事情吧?我也不是因为同情心,就会完全地奉献自己牺牲自己的那种人,我知道自己的力量没有那么大,大到靠一己之力就能让人脱离苦海,当然,我这个人,也没有那么伟大。”

  他说着又去倒第三杯酒,酒杯碰到嘴唇的时候被封允抓住了手腕。

  宁安抬头看他:“封允,我喜欢你,跟你是谁从来都没有关系,也从来没有同情这种东西在,我对你,只有爱和心疼。”

  封允抿着唇角,伸手去擦宁安唇角的酒渍。

  宁安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坐吧,封允,我本来觉得那些话今天说出来未必合适,可现在想想,既然已经这样,大约不能更坏了,你还想听吗?”

  如果封允知道自己比他更惨的话,大约就不会那么难过了吧?

  他垂眸等着封允的答案,再抬眸时眼睛里已经又有了一缕笑意,他甚至为他斟了一杯酒,冷静地递到他的手里。

  “我听,”封允抿着唇,强硬地将自己的思绪从今天的苦痛中拉出来:“你的事情,好的坏的,我都想听。”

  宁安点点头,然后笑了,只是笑容里有些苦涩。

  他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诉了封允,毫无保留。

  他甚至没有去看封允的表情,只一点点说着,直到全都说完了,才轻轻地吁出一口气来。

  这件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事情,从来都无人知晓,在最早的时候,他也无法想象有一天会告诉别人。

  太过不可思议,隐秘而疼痛。

  可是今天,他说了出来,说出来之后,远比想象的还要轻松一些。

  这个世界上,终于有那么一个人,知道了他来自何方,知道了他是个什么东西。

  他低着头,等着封允的裁决,什么都好,什么他都能承担。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奇怪的是心里也并不着急,因为这也许是他们两人这样相处的最后一点时光了,他并不着急让它们过去,就算留在这一刻也没有关系。

  只是封允未必愿意,如果他不愿意,那还是算了。

  他漫无边际地想着,直到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他的手,那只手冰凉,却握得他很用力。

  封允半晌才发出声来:“宁安……”

  他的嗓音很干燥的感觉,宁安甚至很想问问他是不是需要先喝杯水。

  他当然不能那样问,只是耐心地等他后面的话,可是什么都没有。

  “你信吗?”他抬眸一笑,看着封允问:“我说的那些话。”

  封允点了点头,看着他的目光如暗沉的海面,海面上黑云压顶:“你说的话我怎么会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