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玄幻奇幻>养什么不好非要养蛇>第一百零五章 再进青潭宗禁地

  玄青辞再次醒来的时候,阎酆琅正半躺在他身边翻阅竹简,里衣大大敞开着露出腰上两道抓痕。玄青辞盯着阎酆琅腰上的抓痕,慢慢回忆起昏睡前的事情,总觉得他与眼前这个人之间的距离似乎更进一步了。

  阎酆琅没注意到玄青辞醒来,漂浮在竹简上的光芒虽然微弱,但足以让他看清竹简上刻下的字。玄青辞凑过去看了两眼,发觉自己并不认识这上面的字,但总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玄青辞想起云剑书最后重聚魂魄一事,又联系起黑白无常的来源,于是问:“你不收云剑书?”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听得阎酆琅心里一阵酥麻,想起昨夜的云雨,不免回话的时候将声音放柔,回道:“云剑书与尉迟凌相比,如何?”

  玄青辞认真地思索了一下,尉迟凌生前是十恶不赦之人,杀兄弑父,残害忠良,为的就只是那个最后把自己五马分尸的人。而云剑书……他生前几乎没有怨念,一生顺风顺水,直到遇见蒋福成。而蒋福成一事,其实也算作拜云影墨所赐,如此想来……

  玄青辞起身想坐起来,可臀部刚一碰到床榻,就疼得他龇牙咧嘴,只好翻身趴在一遍,问:“你的意思……是要云剑书轮回,而留下云影墨?”

  阎酆琅将竹简收起来。

  云剑书即使是个完整的魂灵,花木犯阎酆琅也不会将他留下,因为他并非是受到自己下界影响的异魂。

  当年阎酆琅下界时,没有收敛自己的气息而进入人界,这等同于他带着充满死灵之气的鬼门进入生人之处,以他为中心,方圆五百里内的魂灵都会因他而产生异变。

  凡人有三魂七魄,包有贪念,而阎君的鬼门恰是贪念、怨念集聚的中心,一旦激发凡人魂魄深处的贪念或者怨念,便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帝喾说他冲撞了三界之间的结界,且损毁了人界与天界之间的结界。

  昔日,帝喾发觉天方隐约有异变的时候,就感知到阎君已经下界,但出于私心,并未告知天界众人,只是暗自在昆仑镜中观察一切。

  哪知晓,事情远远超出了帝喾的想象。

  阎君意识到鬼门怨念外泄,虽然及时收敛将其收回神识,却故意放纵异魂生长,还违背生死轮回,救下一个本应该死去的蛇妖。

  倘若此事发生在别人身上,帝喾绝不会姑息,因为这是在阎君的手上争朝夕,偏偏这事恰好发生在阎君自己身上。

  帝喾怎样都想不到一个无比恪守鬼门铁规的阎君,竟然会知法犯法,做出和那些人界昏君一模一样的举动。

  阎酆琅对于帝喾当时的心境毫不知情,此时此刻正盯着玄青辞的眼睛,两根手指在他背上走来走去。

  玄青辞等不到阎酆琅的回答,便知道了答案,叹了一口气,又问:“那白清羽你如何处置?”

  阎酆琅略有不满,揪了一把玄青辞腰侧的皮,弄得他弓成了一只虾米。

  “她其实也受我的影……枉死门。”

  玄青辞一愣,觉得阎酆琅话里有话,还隐瞒了自己某些事情。

  阎酆琅撑着脑袋,一根手指绕着玄青辞的长发,突然问:“青辞可还记得我们为何而去青潭宗?”

  玄青辞回忆了一下,颇为自责地回道:“此事全赖我,若非为了我被赶出来一事,我、我……”

  阎酆琅轻笑,把手放在玄青辞凹陷下去的后腰上,问:“你什么?此事怎么赖你了?去往青潭宗收异魂不过是早晚的事,只是恰好妖帝传信于我,我这才将青潭宗一事提前,不想……原来你就是出身于青潭宗。”

  玄青辞心中不免有一丝失落,原来阎酆琅并非是为了自己,去青潭宗只是恰好在他的计划之内罢了。

  阎酆琅对于玄青辞的情绪很敏感,只是一闪而过的失落,也能被他捕捉。

  “倘若你与青潭宗毫无联系,我或许也不会如此上心。即便青潭宗原本就是我要去的地方,妖帝的一封信还不能叫我改变计划。”

  玄青辞明白阎酆琅的意思,可有一事不明:“可你是如何知晓我是出身青潭宗的?”

  说到此事,阎酆琅的脸色不大好看,把人翻过来,抓住他的两个膝盖往外撑,一边酸溜溜地说道:“你与那条青蛇眉来眼去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玄青辞的两条腿还有些发软,见他的动作,暗道不妙,立刻抓住他的手腕制止,嘀咕:“我何时眉来眼去了……”

  阎酆琅欺身压过去,说:“那日在前川江上,我想要你的时候,你为何分心?”

  玄青辞语塞,抬腿用膝盖顶向阎酆琅的腹部,结果被他抓着脚踝,把两条腿扛在了肩上,把他对折了过去。

  “酆琅!”

  阎酆琅暗觉不妙,他这是要化作原身,结果还没等阎酆琅住手,玄青辞就成了一条六尺长蛇挂在阎酆琅的肩膀上,顿时把他弄得哭笑不得。

  “青辞,变回来。”

  “噗丝丝~”

  好好回我的话。

  阎酆琅两手举过头顶,讨好地笑道:“好、好,我告诉你。我身为阎君,若是连魂灵的前尘往事都不知道,那我这阎君大可以让贤了。”

  玄青辞缩回自己挂在阎酆琅肩膀上的身躯,眯着赤眸盯着他。

  阎酆琅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向玄青辞,每靠近一点,玄青辞的身子就会立起来一点儿,看得阎酆琅总觉得自己下一刻会被它咬死。

  “青辞……”

  玄青辞用尾巴缠住阎酆琅的手阻止他的靠近,却不想被他另一只手握住了身躯。

  “妖帝引我去青潭宗,恐怕并非那么简单。”阎酆琅只好妥协地把心中所想说出来,他本想将星盘一事隐瞒,可帝喾既然将自己的神识从星君的星盘中隐去,想来是他发现了什么端倪,至于妖帝为何引自己去青潭宗,绝非闲得慌。

  倘若星盘与神识关联,一旦到了天祭之时,自己想瞒也瞒不住了,倒不如让玄青辞知晓,万一寻得星盘后,能够发现破除神识相融的另一方法……

  玄青辞暗自将阎酆琅心中所想记在心里,故作不解地问:“妖帝想让你在青潭宗做什么?”

  阎酆琅摇摇头,回道:“他想让我做的不过就是收取异魂,只是……”

  只是收取异魂一事,妖帝怎么会知道,就算他能感应阎君下界导致三界结界破损,阎君收取异魂一事,也轮不到妖帝来提醒,毕竟是天帝的责任,除非……

  除非妖帝还知道些什么。

  玄青辞接着阎酆琅的想法想到。

  自从六十年前,玄青辞再次见到阎酆琅的时候开始,他就能断断续续地听见阎酆琅的心中所想。直到被阎酆琅带去天界后,这种断断续续的状态变成了经常。

  他甚至能在昏睡前听见阎酆琅突然而来的声音,于是瞪着一双红缨缨的眸子盯着他,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阎酆琅并不是在和自己说话。

  而这种经常的状况,在昨夜再次被改变。

  他听见阎酆琅嘴里、心里统统都是自己的名字,还有一直在心里重复着的三个字“我要你”,以及那些他曾听不完整的事情,现在都完整了。

  “噗丝丝~”

  酆琅想再去一次青潭宗。

  阎酆琅盯住玄青辞,点了点它的脑袋,说:“你跟我一起去。”

  玄青辞在他手掌心蹭了蹭后吐了一下蛇信子,化作一条小指头般粗细的幼蛇缠在阎酆琅的手指上。

  天祭近在咫尺,帝喾猜到阎酆琅会发现星盘的端倪,但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快行动。

  阎酆琅深知自己的神识不完整,那日替风青钰和江无珩铸起结界的时候,他就发觉自己的魂力低下,连小小的结界都要豁出性命去支撑。后来在玄青辞的神识中,他才发现了些许端倪。

  起先只是以为青辞与自己情深至极,所以才会在接触那段记忆时,觉得刻骨铭心。直到他发觉玄青辞身上有自己神识的印记,他才意识到,那次的刻骨铭心并非是因为情深,只是因为神识的融合,让他仿佛亲身经历青辞曾经历过的痛苦。

  而对于六十年前自己究竟为何下界一事,他也隐约猜到了什么。

  只是这个孽果,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是自己亲手种下的。

  玄青辞安安静静地待在阎酆琅的手掌心,意图闭息阎酆琅对自己的干扰,因为他不再想听到任何阎酆琅心里的想法。在忘川中看见的一切,他如今什么都明了了。

  风间禹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再次迎来阎酆琅,但当他看见阎酆琅托着一条幼蛇站在青潭宗大门前时,却没有显露出半分惊讶。

  “看来你也知道这件事情。”阎酆琅眯起眼睛,说道。

  风间禹温和一笑,回道:“不知道阎君上神指的是哪件事?”说着话,他将视线送向阎酆琅手掌心的玄青辞,顿时眼睛一亮,两指一捻就把玄青辞从阎酆琅的手上拎起来,哪知道它的尾巴紧紧缠着阎酆琅的手指,怎么也拎不起来。

  “兄长。”

  阎酆琅微微收拢手指,想把玄青辞箍在手掌心,结果这风间禹竟然挑开了玄青辞的尾巴,硬是把它从阎酆琅的手上给拎走了。

  “噗丝丝~”

  我何来的兄弟?

  风间禹眯起眼睛,本想开口,却被阎酆琅抢了先。

  “他是风无极的儿子,青潭宗现任宗主。”

  “我知道兄长对父亲有所怨恨,但那是父亲,不是我,还希望兄长不要和我疏远。”风间禹一边说着话,一边在玄青辞的蛇身上捏来捏去,看得阎酆琅火冒三丈,偏生他还看见玄青辞被捏得舒服得很,脑袋都昂起来了。

  玄青辞对那风无极的恨意早就随着他的身死而消散了,眼下冒出一个兄弟,一时间有些飘飘然。

  阎酆琅忍不下去了,抓起玄青辞胡乱塞进自己的怀里,阴沉着脸往青潭宗山上走。

  风间禹赶紧跟上,一边在他身边叨叨:“阎君知道星盘在哪儿么?阎君知道星盘外的结界如何破除么?若是被天帝知晓了,阎君可有何对策?我青潭宗虽说是妖界大家,但终究是抵不过你们上神的,倘若……”

  “你说够了没有?”阎酆琅打断他,抬头看了一眼上天,按照妖界和人界的日子推算,天祭应在明年的今日,也就是七月十五。可眼看这黑魆魆的天即将要塌下来的样子,着实不像是明年天祭,而是今日。

  玄青辞也发现了不对劲,从阎酆琅衣服里钻出来,站在他旁边。

  “怎么回事?”

  阎酆琅紧皱眉头,面色凝重,从竹简中唤出一个罗盘,玄青辞从未见过这等罗盘,没有指针的罗盘。

  只见阎酆琅在罗盘上注入魂力,一根冒着黑气的指针出现在罗盘上,正指着西北方向。

  风间禹顺着这根指针往西北方向望去,怔怔地说:“我青潭宗极北之处乃是禁地。”随后转头又问玄青辞,“兄长在禁地待了这么久,可知道禁地里是什么?”

  这话吸引了阎酆琅的注意,他和风间禹同样看向玄青辞,见他垂眼思索,半晌后缓缓说道:“是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刻着字,是我看不懂的字,但是……”

  玄青辞抬起眼盯住阎酆琅,似乎在暗示什么:“我在别的地方见过那种字。”

  “柏树林是三界的交汇处,而青潭宗位于西侧,在此出现奇怪的字并不奇怪。”风间禹突然说道,“早年我曾在前辈的口中知道,青潭宗曾是天妖两界争夺结界的战场,故而能在青潭宗的一些角落看见上古遗迹,我想……禁地应该就是其中之一。”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观察阎酆琅的表情,眼前的阎君乃是上神,风间禹虽然不知道阎君的实际年龄,但估摸着应是知道那场上古之战的,甚至还有可能亲身经历过。

  然而上古一战,阎酆琅并没有多少记忆,因为那是九千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的他也就只是一个排名末尾的小神,那次大战之后只剩下了四个上神,两个重伤,两个因为年幼没有参加战争故而活了下来,再后来……只剩下了他与天帝两个人,原本身为上神的妖帝也在重伤后失去了一魄,再也不是上神。

  至于青潭宗这个地方,若非风间禹刻意提起,他的确快要将这地方给忘了。

  昔日大战,六大上神发现地下藏有一个巨大的力量,即“虚空”,因为谁也无法将其占为己有,故而以青潭宗为界,划出天、妖、人三界,以柏树林山川为脉,以越池以上为界,划分出了三界。

  至于这山脉之下的虚空,又因为青潭宗地处三界交汇之处,鬼阴之气极重,故而立了一个石碑将其镇压,上面刻着的正是当日立下石碑的前因后果,以及它的名字——冥石。

  阎酆琅回忆起此事时,脸色更差了,妖帝将自己引来此处,难道是想让自己破了这冥石?且不说这冥石被自己破除后的后果能否承担,仅仅冥石上的结界与术法就不是阎酆琅现在的魂力能够破除的。

  玄青辞将阎酆琅心里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妖帝将他引来此处,恐怕早就知道这冥石与阎酆琅的关系。

  昔日一战就有妖帝的份,冥石上的字正是鬼门中青铜鼎上的刻纹。这种刻纹在鬼门中四处可见,从青铜鼎到鬼厉手中拿着的铁杆子,再到阎酆琅送给曼殊姐姐的琴上……

  难道上古一战,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没有涉足上古一战,就连帝喾也所知不多,后来的一切都是我听妖帝和前辈们留下的帛书知道的。”阎酆琅一边说话,一边往西北方向去。

  然则,他越是靠近西北方向,就越是能感觉到身上那种呼之欲出的感觉,究竟是什么,他却说不上来。

  玄青辞猜测,这虚空应是上古一战后,妖帝布下的局,又或者是那些已经泯灭的六大上神们留给阎酆琅的力量,只是这一切,他们已经无法再告知阎酆琅了。

  天方黑云已然过境,整个青潭宗都被笼罩在这篇乌云之下。

  玄青辞抬头,自知这不是普通的大雨,而是一场即将到来的灾祸。他转头看向风间禹,见对方坦然自若的样子,像极了慷慨赴死的士兵。

  就在这时候,风间禹也转过了头,撞上玄青辞复杂的神色,一下子看穿了他的心思,轻笑道:“兄长可听过青潭宗的宗训?”

  “我从不曾真正进入青潭宗,别说是宗训,我连普通的家训都不知道。”玄青辞叹了一口气,颇为感慨道。

  风间禹望着禁地的方向,缓缓说道:“青潭宗自成立以来,世世代代守护禁地,生为禁地,死也是为了禁地。”

  “我记得我被扔进禁地的原因之一,是因为里头有恶兽。”玄青辞回忆起来说。

  风间禹摇摇头,回道:“那是为了避免有人擅闯,才对外谎称,里面有恶兽。”

  说完,他停下步子,回头俯视整个的青潭宗,嗤笑道:“这些年,我们为了它撒了很多谎,做了很多错事,但是……只要禁地完好,纵使撒了谎,做了错事,也无妨。”

  阎酆琅也停下步子,冷声问道:“你究竟还知道些什么?”

  风间禹一眨眼睛,仿佛眼里进了沙子般通红,回过头去对上阎酆琅冷冽的眼神,露出一个凄凉的神情,回道:“阎君上神若是知道了,这条路,可就白走了。”

  说完,他忍不住瞥了一眼玄青辞,用极低的声音对玄青辞说:“兄长,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玄青辞猛地一怔,没说一个字地走到阎酆琅的身边,用眼神示意他快走。

  风间禹就在他们背后看着他们俩的背影,越发觉得刺眼。

  天,全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