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鸣靠近地下库的通风出口,从天花板的角落里探出一根白丝,贴着墙壁观望。

  只见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肉山,那东西有八只触手,每一只触手都被固定在了同样超大尺寸的玻璃试管里,它的身体是几近透明的血红色,能清楚看到一颗颗拳头大小的卵被推挤着进入触手末端,最后从吸盘口产出,落到试管里就变成了小触手怪。

  甫一落地它们就开始吞噬同伴的身体,试管内的传送带将它们送走,又准备接新一波虫卵。

  它在被强制产卵,蔓延荒星的虫潮恐怕就是这么来的。

  巨型触手怪发出痛苦的喘息,注入体内的基因融合剂不断催化它孕育新的卵,生生不息。

  蘑菇“咻”地一下收回白丝,情不自禁抖了抖菌盖。

  他认出这是什么东西了。

  八年前那场战争的最后,这个怪物也是挥舞着巨大的触手将薛鸣的逃生舱拖回主舰,意欲与他同归于尽。

  入侵了伊凡·珀西躯壳的意识体,严格意义上来说是纳约族的首领。

  它被圈养在此地,改造成了类似母体的存在。

  薛鸣无意了解其中发生过什么,更无法对这东西升起丝毫的同情心。

  黑吃黑而已。

  白丝沿着墙壁攀爬了一圈,除了中央的触手怪没有找到任何像能控制时空回溯的仪器,因为出来有一段时间,只得原路返回。

  洗漱间静悄悄的。

  薛鸣按着肚子打开隔间的门,低着脑袋往回走,脚步声拖沓,将拉肚子的虚脱感演得惟妙惟肖。

  他甚至苦恼地敲开了实验员的门,向他们讨要治疗肚子痛的药。

  母体临产在即,实验员哪敢随便给他吃药,几句话打发他睡去了。

  于是接下来几天薛鸣去洗漱间更勤了。

  他将地下库的情况简单转述给了左越,后者停顿片刻,让他按兵不动,十天后他有办法脱身。

  十天,正好到薛鸣的临产期。

  薛鸣的孕肚不算明显,尤其穿着宽松白袍的情况下,几乎察觉不到弧度,只有手掌触碰时才能感觉到皮肤的紧绷,要不是检查报告一直显示正常,薛鸣时常怀疑因为自己的原因会让幼崽发育不良。

  同样的讯号接连发了三遍,字字句句都是让薛鸣静心等待。

  一切有他。

  未知是可怕的。

  曾经的薛鸣以为自己足够冷静而强大,能绝对理性地处理任何突发状况,后来才知道心里念着对方时是无法淡然的。

  他承担不起失去左越的后果,光是想想都能在梦中惊醒一身冷汗。

  饶是如此,薛鸣依旧快速回复了他:“好的。”

  随着临产期一天天接近,薛鸣能感觉到肖博士看着他的眼神越来越炽热,仿佛薛鸣肚子里揣着的是个绝世大宝贝一般。

  后者只作无知,暗地里却开始留意关于回溯仪器的线索。

  即便左越说了一切有他,坐以待毙也不是薛鸣的风格。

  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在生产之前解决实验基地,给幼崽一个安全的出生环境。

  整个基地的实验员包括肖博士在内总共九人,其中有两个是虫族的,也是质疑肖博士次数最多的两人。

  这天,他们融合的三代种子再次失败了。

  那两名虫族实验员开始暴走,叫嚣着让肖博士尽早交出薛鸣进行基因繁殖,后者以首领的命令为由无情拒绝,二者闹了个不欢而散。

  当晚,实验基地传开了首领被挟制的流言,气氛开始变得古怪。

  基地里至少有一半以上是被纳约族入侵了身体的实验员,他们对首领的忠诚度更高,流言将心底的怀疑尽数勾起,一刻也等不了要求见到首领。

  “你们在怀疑我的忠诚?”肖博士站在门口,冰冷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语气不善。

  几名实验员一滞,的确,他们怀疑任何人也不该怀疑肖。

  其中一名咽了咽口水:“至少,至少让我们远远地看一眼,不在首领的攻击范围就成。”

  肖博士冷笑:“既然你们想看就跟我来吧。”

  话音未落人已经率先走了出去。

  实验员们原地站了一会,咬了咬牙跟上去,剩余两名虫族的东张西望,踌躇着没有上前。

  薛鸣被锁在了房间。

  手上的镣铐是由特殊钢铁打造,可以贴合手腕的尺寸伸缩,但这难不倒白丝状态的薛鸣。

  片刻后镣铐无声滑落在地,白色蘑菇从白袍下钻出,顺着门缝溜了出去,直奔肖博士的卧室。

  整个基地他都跑遍了仍旧没有找到丝毫关于回溯仪的线索,那么就只有肖博士的卧室了。

  薛鸣畅通无阻地爬过通道,很快潜进了目的地。

  随即他愣了愣。

  这里与其说是卧室,不如说样板间更为靠谱,房间里没有任何人为生活过的痕迹,没有床没有桌椅连喝水的杯子都没有,左侧是一排安在墙上的木架,上面放着很多工具和零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