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母父让你受惊了。”薛鸣轻声说,语气带着歉疚。

  他声音嘶哑干涩,透着剧烈呕吐过后的无力感,连撑着的手臂都在细微发抖。

  过了很久,幼崽似乎折腾累了,肚子里的绞痛终于减轻些许。

  薛鸣重新直起腰背走出去,径直来到驾驶舱里,接下来有一个不太稳定的虫洞需要穿越,需要他手动驾驶。

  “你应该吃点东西。”小O的形象出现在主控台的屏幕上。

  食物可以舒缓身体与神经的不适,这是能量所替代不了的。

  “不用,吃了也会吐。”薛鸣从背包里翻出一颗薄荷糖压在舌下,用来抵抗随时随地涌上的恶心感,随后沉着地接过驾驶权,开始手动操作。

  “好吧,你总是听不进我的建议。”小O摊了摊手,做出一个无奈的姿势,慢慢从屏幕上隐去。

  在经过两天一夜的跃迁后,薛鸣终于成功绕过封锁线,偷渡到距离荒星最近的西卡星上。

  军舰驶进破烂的接驳口,薛鸣甫一露面,十几支早就淘汰多年的火/枪对准了他。

  “薛鸣?”为首的军官认出了他,表情闪过一丝惊诧,随即再次瞄准喝道:“站在原地别动!”

  □□的伤害有限,以薛鸣如今的闪避能力其实大可不必放在眼里,但他还是停住脚步,缓缓举起了双手。

  他带着万伦的印章而来,并不想挑起纠纷。

  基地一改之前的懒散气氛,变得紧张而戒备森严,到处都带着武器巡逻的士兵。

  很快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列队小跑而来,领着他来到一处缓冲带前:“脱鞋,从这上面走。”

  军官瞄准他,朝缓冲带抬了抬下巴,两侧枪支炮口林立,恐怕整个基地所有具有杀伤性的武器都在这里了。

  那是核心能源矿石铺设而成的简易路段。

  薛鸣只一眼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他话不多说,果断脱下军靴,从缓冲带上走了过去。

  为首的军官重重吐出一口气,这才敢靠近薛鸣。

  “对不住啊兄弟,咱这地儿被——”

  薛鸣开口打断了他的解释:“你们被感染了多少,带我去看感染体。”

  那军官一愣,随即眼中爆出狂喜:“是帝国派你来支援我们的对不对?”

  连守卫的士兵都骚动起来。

  自从被触手怪入侵起到现在,无论他们怎样发出求救信号都如石沉大海,今天终于等来了希望。

  他就知道。

  他们好歹是在编的军团将士,即便将他们流放了这么多年,帝国也不会置之不理的。

  薛鸣含糊地“嗯”一声,没有在这件事上多做解释。

  挑起仇恨不是他的性格。

  “跟我来。”军官抹了把眼睛,领着他来到关押感染体的地方。

  那是一座用核心能源矿石临时垒起来的监房,西卡星距离荒星最近,时常有耐不住的士兵跑去挖矿,攒下的矿石量集合起来堪堪建造了这么几间牢房。

  “最初是一个落脚在我们这的矿工发生变异,那时他还清醒,告诉我们这玩意儿怕核心能源矿石,我们就临时造出了几间牢房,后面果然那些矿工都变异了。”

  军官指着牢房里挤挨爬行的触手怪向薛鸣讲述被感染的经过,眼中闪过几分沉痛。

  这些触手怪已经完全变异,并且互相吞噬,硕大的脑袋上挤着几张变形的五官,有些鼻子和嘴唇融合到了一起,显得恶心而怪异。

  而那几张脸在两个月前还是和他一起抠脚丫晒太阳的兄弟。

  最后一个牢房关押的是感染程度较低的人,只有局部区域长出触手,正挣扎着满地乱爬,恐惧的尖叫此起彼伏,几乎震破人的耳膜。

  薛鸣隔着玻璃门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的萨姆。

  触手从后脊骨长出来绕上他的脖子,似乎想用这种办法勒死宿主,好尽快占据主动权,但萨姆死死掰着它,手中紧紧攥着一块被磨得锋利的石头,如钝刀般割着触手,触手体内的黏液滴滴答答地流淌,将他的脸腐蚀得血肉模糊。

  “他是开飞行舰过来的,来时脊骨上就长了触手,我们本来想把他赶走,但他自称是元帅大人的副将,有重要军情要向帝星发送,我们没办法只能将他先关着……”

  玻璃并非单向,就在薛鸣刚刚走近时,萨姆敏锐地抬头,仅剩下的半边眼珠骤然一缩,接着他攥着石头的手猛地发力,扯着被割断的触手一扔,不顾溅在头身上的黏液,以一种半滚半爬的姿势飞速来到玻璃门前,抡起拳头砸门。

  他说:“荒星沦陷了,他们都是合谋者,通知元帅返程,即刻炸毁荒星,快!”

  萨姆反复重复着这句话,一只完好的眼珠几乎流下血泪。

  他拼死逃出荒星就为了传递军情,却险些被封锁线的粒子炮轰成碎末,辗转才来到西卡星,被第四军团基地接收,关进了能源矿石铸成的牢房里。

  薛鸣强压下心头急遽波动的情绪,疾声说道:“开门,我可以救他!”

  玻璃门被打开,里面的触手嗅到新鲜血肉的气息,纷纷朝门口挥舞而来。

  一张透明的网悉数罩住了它们。

  接着薛鸣身形疾闪,飞快在他们身上扎上能源针,随着能源剂的注入,萨姆半张脸上的肌肉开始抽搐,他无声嗬嗬着,整个人蜷成了一只虾米。

  长在他身上的触手狂乱地挥舞着,脊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喀拉声。

  终于,触手的活性降低,逐渐耷拉下去,与他脊骨连接的地方脱落,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血洞,正汩汩往外冒着鲜血。

  “快,通知元帅——”萨姆倒在血泊中,手指死死扭着薛鸣的军裤,始终牢记着自己的使命。

  “我会的。”薛鸣没有说出左越已经到达荒星并且失联的消息,而是认真地看着他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