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穿越重生>忠义侯天生反骨>第119章 剑柄(3)

陈恨哭了好一阵儿,一开始还能明明白白的说话, 说贺行怎么凶, 梦里有多害怕。后来哭得厉害了, 就只是喊皇爷,喘不上气了还要喊, 靠在他怀里抽抽噎噎地喊。

隔着衣裳, 一声一声皇爷猫爪子似的挠李砚的心, 一下一下都挠不到地儿。

“哭得人都不知道怎么哄了。”李砚碰碰他的额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跑到哪儿, 朕都找得到你。”

陈恨打了个哭嗝,像上岸的小鱼吐泡泡, 小鱼带着哭腔反驳道:“梦里就没有。”

“梦里……”李砚被他勾着, 亦是想起前世的事情, 轻声道, “从前就是太听你的话, 才不敢去找你。”

陈恨没听太清楚,却愤愤地打了他一下:“那就是怨我了?”

哭过的人都是娇里娇气的。

李砚忙道:“怨我, 怨我。”又偏了头,凑过去吃他挂在眼角的泪, 低声道:“哭得人恨不能把心头血都捧出来哄你。别哭了,嗯?”

“这又是哪里学来的混账话?”陈恨咕哝了一句,却也好多了,抓过李砚的衣袖擦脸。

李砚兜着衣袖, 帮他抹了把脸:“还是让他们烧水给你洗脸好不好?”

“嗯,顺便要一碗糯米团子。”

其实一点也不顺便。

李砚却也应了:“好。还要什么?”

“皇爷也去洗洗吧。”陈恨捞起他的另一半衣袖,再擦了擦脸,“衣裳都被我弄脏了。”

陈恨给他指了厨房的位置,李砚把他放在榻上,又点起蜡烛,脱下全是陈恨眼泪的外衫,预备出去一趟。

要出去时,陈恨却拽住了他的衣袖。

陈恨哭过尚红的双眼,目光怯怯的。而李砚一回头,便撞进他眼中。

强自稳了心神,李砚问他:“怎么了?”

“先前在长安……”陈恨抬眸看他,“不该拿匕首威胁皇爷,不该给皇爷下麻筋散,更不该把皇爷反锁在榻上的。还没有给皇爷道歉,对不起。”

没想到他忽然会说对不起,李砚顿了顿,才道:“朕也不该锁着你,也该向你认错。”

“我不是不想认错,才……”陈恨眨了眨眼睛,眼眶更红了,“才哭的。”

李砚忽然不想出门了,他永远也不想出门了。

他想抱着长了一双兔子眼睛的猫猫坐在榻上,温声细语的哄着他,他就想抱着他坐在榻上。

李砚才朝竹榻那边挪了半步,陈恨就松开他的衣袖,再推了一下他的手臂。

“晚上转冷,皇爷披件外衫再出去吧。”

猫猫哭花了一张脸,还等着热水洗脸,那就勉为其难出去一下吧。

李砚转身去拿陈恨随手挂在椅背上的外衫。

被衣上莲香拢了满身的时候,李砚忽然想起陈恨离开长安时也是这样,穿了一件他的衣裳。

这下子他算是讨回来了。

就是不知道那时候的陈恨,带着满身的龙涎香,又是什么感受。

不作细想,他快步走去厨房,先要他们送热水去陈恨房里,一转头,发现陈温也在。

陈温站在灶边,手上全是糯米粉,听见李砚来要热水,伸手就去拿靠在墙边的竹杖他想打人。

李砚只看了他一眼,又吩咐人要糯米团子。

陈温抓紧了竹杖,敲打着地面往外走。经过李砚身边时,准准地打了一下李砚。

一心记挂着糯米团子,李砚只当他是不经意碰着了。

这时候厨房里有人探出脑袋去问陈温:“爷,团子还给二爷送去吗?”

“给李八爷,叫他送。”竹杖敲地的声音比陈温说话的声音还大。

李砚只让他们把糯米团子放在炉上热着,自己先去寻了间偏房洗漱,洗漱之后,很快就回来拿团子。

糯米团子装在白瓷碗里,不多不少,正好五个。

明月东升正亮,映在碗中。

李砚将月亮也端给他,将一片真心也剖给他。

推门进去时,木的屏风后边正响水声,陈恨正沐浴,大约还焚了香。

李砚将小案搬到竹榻上,又把瓷碗摆在小案上,把榻上软垫摆正,把猫窝布置好,等猫过来。

他看着瓷碗里升起的热气,只怕团子凉了。

后来那水声简直就像是从他耳边流过的,直往他身下流。

李砚念了半遍的清静经。

为什么只念了半遍?因为他才念到一半的时候,忽然之间,各种声音在他耳边越发清晰,他几乎能听见

“离亭,别沉在水里吐泡泡了。水该凉了,快出来罢。”

他几乎能听见陈恨躲在水里吐泡泡的声音。

后知后觉的才反应过来,果然是清静经。

陈恨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低头系着单衣系带,踢踏着木屐就出来了。

他行得缓,木屐踏在地上,一步一响,就那样准准地合上了李砚的心跳声。

要了他的命。

走到榻前,陈恨才系好了带子,抬头看了一眼,就在李砚对面坐下了。从碗里捞起一个团子,陈恨一口吃了,又把碗推到他面前:“皇爷吃不吃?”

“不吃。”

陈恨鼓着腮帮子:“不吃还总盯着看?”

他看另一个糯米团子,他想吃这一个。外边白白净净,素淡得只有李砚知道他有多甜,干净得叫人想把他弄脏,用自己的东西全打上标记的这一个。

李砚起身下榻,从樟木的箱子里拣了块干净的白巾子,在他身后坐下,拢起他的头发,一缕一缕擦干。

陈恨再吃了一个团子,转头看他:“皇爷,朝里……”

“朝政明日再说。”

“诶。”陈恨舀了一勺甜汤来喝,又喝了两口,终究是忍不住,再回头看他,“皇爷,我能不能就问一句?”

唇角沾着米白颜色的甜汤,陈恨悄悄地吃干净,又好认真地盯着他。

李砚不大高兴,到底也抵不过他这样看着,便垂了垂眸:“你爱问便问。”

陈恨伸手揪住他的衣摆,绕着卷了一圈又一圈:“朝中不可一日无君,皇爷是不是很快又要回去了?”

原来是怕他走。

李砚高不高兴,全在陈恨一言之间。

“不回去,等你一起回去。”

“这样……”

“你不是说要平叛么?陪你平了叛再回去。”

“要是抓得住贺行还好说,要是抓不住他……”想起不大愉快的梦境,陈恨不大自在地转过头去,不再说话了。

“若是抓不住贺行,朕同你一起平叛。”李砚也不顾他头发还湿着,靠过去抱住他,“沙场前线,朕给你挡刀挡枪。”

可是话兜兜转转的,又回到了原先的那一句:“可是朝里……”

“说好只问一句的。”李砚偏了偏头,蹭蹭他的脖颈,“因为是你,已经破例让你问三句了,不许再说朝政了。”

陈恨点点头:“唔。”

李砚继续帮他擦头发,陈恨专心吃团子,都不说话。

五个糯米团子剩下两个,陈恨只把汤水吃干净了,甜的。

这时候头发也擦干净了,李砚将白巾子随后一丢,从身后凑过去看他:“吃饱了?”

“吃饱了。”瓷勺子磕在碗沿,响了一声,“皇爷吃吗?”

“不吃这个。”

陈恨咕哝道:“不吃又总是问。”

“吃这个。”李砚一偏头,就吻上他的唇角。

也是甜的。

陈恨特别傻,每回手里拿着些什么东西,都要问他吃不吃,上回在宫里吃梨花糖是这样,这回吃糯米团子也是这样。

李砚老早就说过了,他是块糖,求他开心的时候就赏他两口。

偏生这块糖儿不知趣,非拿其他的东西往他怀里塞。

陈恨喘不过气,被他揽着,还没来得及说话,李砚就把白日里那枚铜板往案上一放:“侯爷都赏了钱了,朕当然要好好伺候。”

又来了,又来了。陈恨一时没绷住,心中暗道,角色扮演又来了,这回是风流不羁的侯爷和误得赏钱的皇爷。

陈恨拧了他一把:“轻一点。”

李砚反问他:“哪回不是侯爷说轻就轻、说重就重、说快就快、说慢就慢的?”

“上回在梦里就不是。”陈恨理直气壮,“那回我说话皇爷根本不听,我简直怀疑皇爷是想把我弄死。”

“没想到你还梦见这个。”李砚轻笑一声,“朕以为你们文人只梦见文曲星。”

“我……”一时之间竟还解释不清了,陈恨忙道,“我又不是专门梦见这个的,那就是梦里的一个小片段。”

怕他羞,李砚不敢再笑,一低头,却摸见腰带上别了个什么东西。

而陈恨以为他生气,蚊子哼似的哄他:“等回了长安,我穿忠义侯的衣裳给皇爷绑。”

李砚只握着腰带上的银挂饰玩儿,他不说话,陈恨又不回头看他,便以为他还是生气,过了一会儿,又哄他道:“那……锁一会儿,也不是不行。”

李砚带着笑,压低了声音问他:“还可以锁一会儿?”

“等……”陈恨一惊,“皇爷还把这东西带过来了?”

“没有。”李砚摘下腰上挂着的银铃铛,“不过带了这个。”

同那个银的脚铐一起打的银铃铛,陈恨丢出去又捡回来过,最后留给了李砚。

铃铛叮叮的响,李砚把它挂在陈恨脚上。

竹榻太小,原本就是一个人睡的,两个人坐在上边还算宽敞,真要办事,就太勉强了。

情动之时,李砚握着他的脚踝,脚上挂着的铃铛乱响,与竹榻响作一处。

“朕直到今日才明白。”李砚摸着铃铛上很熟悉的镂空花纹,“镣铐是锁不住你的。”

“你要是个姑娘家,娶回去便是了。再不济,也可以用孩子绊着你的脚。”李砚叹了口气,“只可惜你是忠义侯,云里的鹤似的,朝堂也困不住你,宫门也锁不住你。”

“现在明白了,那时候根本就不该顾忌什么,不该同你兜兜转转的。”李砚抱着他的腰,把他捞起来,“一开始的永嘉元年除夕,该教你尝遍个中滋味,再也离不开朕。”

“……胡闹。”陈恨只把脑袋埋在他的颈窝里,闷声道,“皇爷,你这是……不健康的爱情观。”

李砚笑了一声。

后来陈恨受不住,断断续续地道:“慢……”

“什么?”

“慢一点……”

“侯爷说什么?”

陈恨的眼睛又红了,喘了口气:“才说的、用心头血哄我不哭……”

“改了。”李砚想了想,“朕一见你,气血都向下,只好用别的哄你。一滴……”

陈恨撞他的额头,其实算是碰碰他的额头,让他别说了。

他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混账话?

陈恨却说不出那样长的一句话了,只说了两个字:“……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