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玄幻奇幻>师尊总馋我妖丹>第30章

  然而小雪豹毛厚, 即便被揪了一根毛,也浑然不觉。

  看着小纸人一副“噤若寒蝉”、像是被“吓怕了”的表情,他觉得自己的威慑效果达到了,便满意地捏着他重新放回了头顶。

  不到一会儿, 他便觉得小纸人在他脑袋上扑腾着换了个地方, 紧接着, 他的耳朵尖儿便狠狠一抖。

  荆雪尘脸蛋微红,道:“不许摸我耳朵!再摸, 我就把你弹下去了!”

  小纸人不解气似的,又用两只小细纸手在毛耳朵上狠狠|撸了几把, 直惹得少年面红耳赤地把他拎下来,凶巴巴地瞪着他。

  小纸人任由他拎着,默不作声, 有种无辜的感觉。

  荆雪尘忽然就觉得, 这小纸人和商梦阮很像。

  那个臭冰块上两次揉他耳朵之后,也是这幅“我没错, 你为什么如此敏感”的无辜表情!

  “特权取消。”荆雪尘恶声把小纸人攥在手心里, “你就呆在这儿继续发光发热吧。”

  商梦阮:“……”

  果真事不过三。

  但他还是尽职尽责地亮着脑壳, 发光发热, 给小徒弟照亮前路。

  为了搞清楚这个地下祭坛的作用,荆雪尘一步一步,将自己的足迹踏遍了整座祭坛。每一部分的阵法图案都硬生生牢记在心,又在脑海中拼凑成完整的图腾。

  每次他碰到一缕狰的毛发, 哪怕只是一小撮、一根, 他都会很珍惜地收起来,包在小锦囊中。

  那副模样看得商梦阮又是疑惑,又有些微的心痒。

  终于在某处, 荆雪尘看到了除了毛发与血迹以外的东西。

  那个黑沉沉的异物很显眼,他三步并作两步奔过去,将小纸人的脑袋怼在黑色异物上。

  “铁?”荆雪尘愣了愣。

  还是一块沾染着狰浓郁气味的铁。

  商梦阮习惯了一下突然拉近的距离,待看清那是什么东西之后,也微微一愕。

  那是狰五尾之一的玄铁残锁。

  狰四爪五尾皆上玄铁寒锁,每把锁链单拿出来都是天阶法器,绝对的坚不可摧。

  但现在,狰其中一尾的玄铁寒锁消失了小半,没想到是落在了这里。

  荆雪尘伸手去触碰玄铁寒锁。

  在他指尖接触到铁锁的一瞬间,被禁灵阵封印的灵气忽然奔涌而出,直直冲入残锁之中!

  莲华九歌灵气从丹田处倾泻而出,残锁表面瞬间浮起一层冰霜莲花。

  荆雪尘惊讶于突如其来的异变,但他上次被试灵石吸过一次,有了心理准备,因此立刻反应过来,对小纸人道:“快来吸收我的灵气!”

  禁灵阵下,他难得有释放灵气的机会,如果通过玄铁将灵气让度给小纸人,再让免疫禁灵阵的小纸人使用的话,他们说不定能一起出去!

  商梦阮不需要他提醒,已经飘飞而起,贴在残锁表面,吸取着其中的灵气。

  整个过程不到数息时间,荆雪尘气海中的莲华九歌灵气便消耗殆尽。

  玄铁寒锁似乎对他的妖气很不屑一顾,一口都没吃。

  小雪豹有些虚脱地跪在地上,喘着气。

  他已经完全变成了原形,除了耳朵、尾巴和爪子,就连脸颊侧也长出了绒毛。

  尖尖的虎牙收不住,看起来有些凶。但一双猫眼的瞳孔又扩张得很大,睫毛厚且软,和虎牙一搭,显得又凶又软。

  就好像随时会凶巴巴地挠上一爪子,临到关头,却又收了爪尖儿,换上柔软的嫩粉色肉垫,不轻不重地一拍。

  痒到心里。

  商梦阮收回了目光。

  小纸人的身体在灵气的作用下不断抽长胀大,奇异地变幻身形,最后维持在一种走兽的姿态,长宽足以载起少年。

  这其实是一种不存在的异兽,结合了各种妖族最优美的部分,是商梦阮所创造出来的最完美的妖兽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

  ……这只半妖少年,根本不可能禁得起诱惑,不来骑他。

  然而,他额头上的蓝眼睛一转,便见少年正撅起屁股,忙着研究那块玄铁,尾巴尖儿颇感兴趣地微微晃动。

  荆雪尘抱着玄铁不断呵气,冰晶融化,逐渐露出其下的莹蓝色符文。

  他再仔细看去,才发现那不是符文,而是一个古字。

  “商”。

  人族的文字一直在随着历史长河不断变化,越是繁杂如画的字,便越古老。

  而这个字通行使用的年代,可以用千年计算。

  荆雪尘本该不认识这个字,但在他视线扫过那图腾的一刹那,无数幼时的记忆碎片在他脑海中闪过。

  他小时候住的山洞里,有很多“商”字图腾。母亲曾经亲自指着那个图腾,念出它的读音。

  还有这块铁每当母亲触碰到这块玄铁时,玄铁也会显露出“商”字纹样。

  玄铁连接着狰的身体,剥夺了他的自由。

  这块铁,是捆缚狰的锁链。

  少年的指爪紧紧抠住了玄铁残锁,像是要把它捏碎一般,豹尾暴躁地啪啪狂摔。

  这些变化被商梦阮看在眼里,他蓝色眼眸微微闪动,甩出翎羽,卷起少年的腰身,将他拽到自己背上。

  沉得像个秤砣。

  ……才几天就已经喂得这么胖了吗?

  商梦阮回身一看,只见少年手臂间正死死抱着个秤砣、不,玄铁残锁。满脸专注执拗,仿佛要和秤砣生同生共死。

  商梦阮不太喜欢那秤砣,他略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扔掉它,振翅起飞。

  荆雪尘坐不稳,连忙扒住异兽的脖颈,与他的脖子紧紧相贴。

  不知是不是秤砣太重的原因,异兽微微一顿,飞得有些缓慢。

  荆雪尘现在才来得及分出心神,看到异兽的妖形之后,他双眼立刻冒出了小星星。

  “好俊呀!”他真挚道,“你居然能变得这么漂亮。”

  简直就是他的梦中情兽!

  异兽忽地下沉,然后再次振动强壮的翅膀,掠入高空。

  荆雪尘久违地感受到了飞翔的感觉,但这次不是昆仑山的黑蛟,而是比黑蛟还要好看的妖兽。

  就算是纸片妖,他也喜欢。

  “真舒服……”风吹起他额角的鬓发,他摸了摸纸片异兽的脖子,“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能不能和铸造你的炼器师打个招呼,以后你就一直跟着我?”

  纸片异兽沉默地飞着。

  离开禁灵阵控制之后,他将一部分灵气反哺给荆雪尘,帮他收回了妖形。

  “谢谢。”少年意外于他的贴心,“我差点都把这事儿忘了。”

  异兽飞得很快,已经可以看到藏宝阁了。

  他们在地底不知过了几个时辰,藏宝阁只剩下空空的外层框架,里面的楼层塌了个干净。

  “啊……”荆雪尘望着那些封住的窗,“我们还能出去吗?”

  

  “第九层已经消失了。”姚潜澍眼眶通红,呼吸急促,“即便他还在里面,又怎么出来?”

  九个时辰过去,已至夤夜时分。所有参会弟子都离开了,只有他和镇守阁楼的弟子们还留在这里。

  “稍安勿躁。”管事长老面色凝重,“近千年来藏宝阁都没有出现过差错,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他是妖。藏宝阁只杀妖。”管事长老凝视着姚潜澍,“我记得那少年有一双金色瞳孔。你是他最亲近的人,你知道什么?”

  少年异乎寻常的食量和力量,对丹药的容纳度,还有悬崖石柱那里,卷去他手中丹药瓶的毛尾巴……

  姚潜澍浑身微震,他立刻收敛心神,然而这一瞬的反应已经被管事长老看在眼里。

  “他不可能是妖。”姚潜澍嗓音沙哑急促,“他是章莪君亲自带回来的凡间孩子。再说了,我宗怎么可能会放妖进来?”

  “狸猫换太子尚未可知。”管事长老有些痛惜,“本君已将此事告知宗主这本来也是他的意思。”

  姚潜澍霎时间全明白了:这次藏宝阁提前开启,就是为了排查妖族混入!

  但他可以确定的是,他认识的雪尘,从头到尾都没换过人。章莪君应该也知道这一点才对。

  凭他一个人不可能与管事长老对抗,但只要告诉章莪君,就能救下雪尘!

  管事长老已经背身离去,和为首的看守弟子说了些什么。由二十名高阶修士组成的包围圈,正在缓缓逼近藏宝阁。

  就在此时,藏宝阁最高层突然爆发出轰鸣!

  一匹雪白的异兽破窗而出,封印符纸如血红残花般飞散,于夜空下翩翩飘落。

  少年身骑异兽而来,黑发在月光下熠熠生辉,眼中若有星辰。

  没有什么尾巴、耳朵,除了异色瞳孔,只是个长相出挑的人族少年。

  姚潜澍的心脏都快停跳了。

  荆雪尘远远望到面色憔悴的好友,投以歉然的一瞥。他降落在地,很快就被一大票金丹元婴修士围了个水泄不通。

  少年高高骑在异兽背上,一改从前的仰视,而是微微俯视着他们。

  ……这些人族都是来恭贺他出阁的吗?可是怎么一个个都虎视眈眈的?

  他将目光投向了在场唯一一个认识的人:“长老爷爷,你们这是做什么?”

  信赖、无辜。仿佛真的是入门考核中那个纯真的孩子一般。

  狐妖的魅惑之术。若不是宗主提前告诉他那是只狐妖,他恐怕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管事长老对着那张脸硬起心肠,痛心道:“兀那小妖,还不赶紧褪下我宗弟子的人皮,束手就擒?!”

  “……啊?”荆雪尘迷茫,“人皮?”

  “狐妖,别再装傻了!”管事长老怒喝,“快从你那妖兽身上下来!别以为你能冲出藏宝阁,就能冲出我无量宗的封锁!”

  “狐妖?”荆雪尘豹脸懵逼,诚实道:“我不是狐妖。”

  他又拍了拍那只纸异兽,“它也不是妖兽,它是法器。”

  “花言巧语。”管事长老又逼近一步,“狐妖看招!”

  他手中的章台印脱手而出,瞬间长大变成一只巨大的印台,照荆雪尘额头盖下。

  他虽不是无量宗七峰主,却也是有封号的元婴仙君,一手章台印攻防一体,以荆雪尘目前的修为,挨一下非死即伤。

  “小尘!!”姚潜澍目眦欲裂。

  就在此时,一线莹蓝流光微闪,在夜空中与章台印相击,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那流光不过一指粗细,玲珑纤巧,与八尺宽的章台印相撞,却连方向都没变。

  倒是章台印,重重斜飞出去,嵌入石砖,直砸出了三尺深坑。

  莹蓝流光重新回到主人袖中。

  “章莪君!”管事长老召回法器,神情敬畏,“您的弟子很可能已经被狐妖偷梁换柱,我正在彻查此事。宗主即刻便至,还请章莪君……”

  “彻查狐妖一事,最初是本君向宗主提出的。”商梦阮坐在银白月光之下,疏淡如水,“彻查的原因也很简单有狐妖欲加害本君的弟子。”

  起因竟是狐妖想害雪尘?管事长老有些懵。

  轮椅徐缓前行,伴着商梦阮冰凉的嗓音:“雪尘日日常伴我侧,本君确定,他并非狐妖。”

  荆雪尘从初时的惊讶回过神来,嘴角抽了抽。

  什么“常伴我侧”,有必要说得这么亲密吗?

  不过幸亏有师父解围,否则还说不准真要被误伤了。

  “这……”管事长老仍心有狐疑,“那他为何这么晚才出来?”

  商梦阮看向少年。

  “有一个法器的考核是眠符。”荆雪尘抿唇道,“我解题时不小心逆转符文,把它用到了自己身上,所以……睡到刚刚才醒。醒来的时候,考核已经结束了。”

  眠符考核确有其事,是他在第四层看到的。那法器非常狡猾,好几名同宗弟子都栽在它身上,倒在附近呼呼大睡,其余弟子避之不及,不敢上前查看。

  他们离开时,口中所说的正是“眠符”。

  用这个做借口,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

  “那你身|下的妖兽,又作何解释?”长老问。

  这很难解释。毕竟荆雪尘自己,也不知道小纸人来自何处。

  “不清楚。”他抿唇道,“我醒来的时候,就发现它一直载着我,所以才没掉下去。”

  管事长老仍不相信,他还欲再问,却听少年小小惊叫一声,然后“啪叽”一下摔在了地上。

  他身|下的异兽忽然消失了。

  小纸人蹬蹬蹬跑出来,顺着商梦阮的衣袍爬到他膝盖上,叉着腿坐好。

  不知何时,它额头上的眼睛已经重新变成了褐红色。

  “这是本君留给雪尘护身的法器。”商梦阮冷淡地瞥一眼管事长老,“可有触犯门规?”

  荆雪尘:“……”

  小纸人原来是师父的法器,怪不得啊

  不,等等!他刚才和小纸人说了什么?

  ‘能不能和铸造你的炼器师打个招呼,以后就一直跟着我?’

  天哪!他居然妄图撬商梦阮的墙角!

  再往前,他还说了什么?

  ‘商梦阮是一个坏蛋,发霉的臭鸡蛋。你千万不要学他。’

  他居然当着法器的面骂主人是臭鸡蛋……

  荆雪尘魂飞天外,摇摇欲坠,吓得血都凉了,只怕自己随时会变成只死豹子。

  小纸人可千万不要把那些坏话告诉商梦阮!

  少年挤眉弄眼地给坐在仙君膝头的小纸人使眼色,没能得到它的回应,却引来了商梦阮本人的视线。

  仙君淡漠的目光停驻在他身上,眼中未兴波澜。

  与雪豹对视意味着侵略和挑衅,但商梦阮这么直白地注视着荆雪尘时,少年却不觉得那是挑衅。

  师父似乎只是简单地看着他。

  看看他胖了还是瘦了,有没有受伤,精神可还好。

  少年忍不住为自己的猜测抖了一下,又迅速撇开目光。

  狰在地底留下的挣扎痕迹大抵与商梦阮脱不开关系。他可还在生臭冰块的气呢。

  一想到这个,他就气得鼓起了腮帮子,磨了磨牙。

  管事长老没注意到这师徒二人之间的“眉来眼去”,他听了章莪君一番证词,逐渐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正当他游移不定时,宗主左莆姗姗而来。

  “宗主。”老者恭敬作揖,他不敢当着商梦阮面前直说,便斟酌道:“按照您的吩咐,我们‘大概’找到了一名‘可能或许’有‘些微’嫌疑的弟子。”

  能在无量宗做管事长老这么多年,他向来言行谨慎,……求生欲也很强。

  “哦?”左莆挥挥袖袍,笑道:“如果你指的是雪尘,那么很遗憾,还得麻烦长老继续找下去了。”

  “您的意思是,雪尘没问题?”

  “当然。”左莆抚摸胡须,“长老不信本座,还不信章莪君的判断么?”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管事长老没有因为丢脸而难堪,反倒像是松了口气。他挥退守阁弟子,转头对坐在地上的荆雪尘欠身,伸手:“是老夫误会了。吓到你了吧。”

  荆雪尘打量着他的神情,眼中戒备逐渐褪去。他拉住管事长老的手站了起来,露齿一笑:“我胆子大,不碍事。”

  少年将近十个时辰都处于紧张之中,因为疲惫脸色有些苍白,看在管事长老眼里,却是惊吓过度。

  ……这孩子身体柔弱,刚入门没几天,就经受了那么多劫难。在阁楼里意外被关了整天,好不容易出来了,又被自己指着喊打喊杀。

  末了还装作很勇敢的样子,以减轻他的负罪心……

  管事长老脑补完整个莫须有的过程,不由追悔莫及,更心疼荆雪尘了:“以后有什么要求尽管向老夫提,就当是为老夫的无心之过赔罪。”

  管事长老管理整个宗门弟子除了修仙以外的重重杂事,乍一听没有七位峰主位高权重,但实际上手握实权,宗门采买、分配任务、灵石资源以及外事交流,都由他亲手负责。

  无量宗没人敢得罪管事长老,毕竟没人和灵石资源过不去。

  得到他一句承诺,是多少弟子梦寐以求的事。

  荆雪尘却没想这么多。他只是想:他这是又多了一个长期饭票?

  “好呀。”他也不懂得推让,只是兴奋地红着脸,直率地表达自己的喜悦。

  长老爷爷人还不错,他肯定会悠着点吃的!

  管事长老被他的笑容感染,紧皱的眉头舒缓了些,拍了拍他的肩头。

  他本来是想拍脑袋来着,但手还未落下,便从章莪君那里感受到一股冰冷的威压,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拍了下肩头。

  荆雪尘念及自己被误会的事,问:“宗门里有狐妖吗?”

  是渚风雨派来找他的?还是说,入门考核上那个知晓他妖族身份的坏蛋,竟是只狐妖?

  “有,不过这是长辈该操心的事。”左莆和蔼地对两个少年道,“你们也累坏了,早些回去休息罢。”

  

  那晚荆雪尘没有去商梦阮的石洞里修炼,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小窝。

  商梦阮和宗主还在议事,短时间内不会回来,荆雪尘就让奶猪变回原形,抱着毛茸茸的肉球在窝里滚来滚去。

  随着他的滚动,草窝里没来得及压实的雪豹毛四处飘飞,就像下了场灰色的鹅毛雪。

  每晚和师父一起修炼时,他坚持到最后都会现出原形,疲倦地呼呼睡去。

  原形状态下,处于换毛期的小雪豹天天掉毛,光是一条又长又厚实的毛尾巴,一晚上掉的毛团起来就有两个拳头那么多。

  铜傀儡清理之后,小雪豹就会悄悄从它们手底下把自己的毛团偷过来,压进草窝里。

  垫了毛的窝往进去一躺又软又暖,简直想一辈子都赖在里面。

  商梦阮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插手半妖少年的这些小癖好。

  但今天荆雪尘却不是因为贪恋草窝才回来睡。

  地底祭坛的惨状,以及狰与商梦阮之间脱不开的联系,始终在他心里徘徊不去。

  如果那是真的,如果商梦阮真的如此虐待他的狰……那师父就该是他的“仇人”。

  少年眸中的金色略有些黯淡。

  每次他修炼失去意识后,醒来时都会趴在师父腿上睡。温热的,不硌也不软,有种踏实的感觉。

  但如果他是他的“仇人”,那么他们之间,本不应该有这些算得上是亲昵的举动。

  荆雪尘清晰地认识到了这点,又沉沉叹了口气。

  “殿下,开心一点嘛。”奶猪在他怀里撒娇,“微臣的肚皮永远给殿下摸。”

  少年从善如流,将脸埋进狮子猫肉呼呼的肚毛里。

  蹂|躏完奶猪的肉|体之后,他觉得心情好了些,从储物灵玉中取出玄铁寒锁,递给狮子猫妖闻。

  “我们上次搜查朝云处的时候,肯定遗漏了什么细节。”他道,“你嗅觉比我灵敏,闻闻看,有遇到过类似的味道吗?”

  奶猪的粉鼻头贴着玄铁寒锁转了两圈:“章莪君的味道,还有血和铁的味道。”

  “只有这些吗?”荆雪尘有些失望。

  “微臣是妖,只能闻到最表面的粗浅之味。”奶猪认真道,“但殿下不同,殿下可以分辨灵气之味。所以殿下,若您真想找到狰,就请相信您自己的天赋吧。”

  “谢谢你,奶猪。”荆雪尘抿唇道,“我会努力的。”

  一夜无梦。

  次日清晨他在自己的草窝里醒来,又是活力满满的一条好豹。

  然而与往日不同,荆雪尘离开朝云处的时候,在悬崖边意外见到了商梦阮。

  “你昨夜没来修炼。”他冷道。

  “我……”荆雪尘尽量不让他看出什么端倪,“我昨天有点累,就自己去睡了一觉。”

  他不擅长撒谎,目光有些躲闪,其中裹杂着一丝怨愤的情绪,很容易被商梦阮识破。

  “累了。”仙君重复了一遍。半晌后他才道:“以后三日,你都不必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荆雪尘有些慌乱,“我们都已经说好了,所以我一定会履行约定,助师父解除火毒。只不过是昨日……”

  商梦阮打断了他的解释,似是不愿再听。

  “以你现在的修炼水平和解毒速度,三日对本君来说不算什么。”他冷淡地换了自称,“你的三日并没有你想象的珍贵。”

  他语气冷淡一如往常,说的话却有些重,师徒二人都有所感知。

  小雪豹乍一被怼,还有点恼火,转念又想商梦阮说的也不错。那种修行方式,双方灵气大部分在体外溢散,解毒极慢,远不不上直接炼化妖丹那么快。

  他的时间确实很廉价。

  所以商梦阮想要他的妖丹。

  他们之间只是互相利用,仅此而已。

  荆雪尘奇异地平静下来:“我懂了。”

  商梦阮沉默不语。

  他仙袍上凝结着秋日的早霜,在曙光下宛若细碎的晨星。在石洞之外等待的时间足够久,才会连衣摆都生了霜。

  荆雪尘心中五味杂陈。

  与商梦阮擦肩而过时,少年指尖掠过仙君肩头,运起灵气,带走了他衣袍上的早霜。

  

  玉卢峰。

  “心情不好吗?是不是昨晚被吓到了?”姚潜澍附耳问他。

  荆雪尘:“……”

  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觉得他胆子小!他是雪豹,又不是猫,更不是小老鼠!

  他睨了一眼好友,沉重道:“我在思考人生。”

  “原来小尘也会沉思。”姚潜澍摸摸下巴,“我还以为你天天就只吃了睡、睡了吃呢……”

  “那是猪!不是我!”

  荆雪尘豹跳如雷,运笔如风,挥毫在好友脸颊两侧各画了两笔。面白如瓷的少年顿时长出两把红须猫胡子,很是滑稽。

  小雪豹忍不住笑起来。

  姚潜澍却没有暴起反击,他笑着着擦掉朱砂:“看你还这么有活力,我就安心了。”

  “你,”荆雪尘明白过来,“……哎。让你担心啦。”

  姚潜澍一笑,移开目光,似是不在意道:“对了小尘,你最喜欢哪种兽?”

  “羊。”荆雪尘毫不犹豫:他最喜欢吃灵角羊了!

  “我不是指喜欢吃什么灵兽……”姚潜澍斟酌着道,“小尘对哪种兽,哪种妖更亲近?”

  荆雪尘想到狰,又想到了奶猪,道:“猫吧。”

  “原来如此。”姚潜澍心中了然。

  那天卷走他手中丹药瓶的毛东西,原来是猫尾巴。

  小尘除了打架凶了点,吃肉多了点,其他地方确实很像猫。

  猫妖啊

  他脑补了一下变成小小一团毛茸茸的小尘,心头痒痒的,脸上浮起痴笑。

  荆雪尘看着他诡异的表情,心里发毛:“你笑什么?”

  姚潜澍咳嗽两声,道:“我也喜欢猫。”他正经起来,换了个话题:“昨日小尘在藏宝阁里呆了那么久,可有取得心仪的法器?”

  他这话一问出口,前后左右支棱起一片耳朵,书斋也安静了几分。

  “我拿到了想要的东西,不过不是法器。”荆雪尘诚实道。

  这个答案让很多人都大失所望,也有人幸灾乐祸。

  “这么敷衍,谁信啊。”一个少年低声道,“其实以他的符道水平,什么都没拿到才算正常。”

  荆雪尘抬了抬眼,发现又是他右前方的那个少年。

  上次这人就因为讲闲话倒了霉,溅了一身朱砂,这次还不长记性吗?

  然而天道气运还没来得及发作,他左前方的少年便怒道:“胡说八道,大师兄可是符道天才!多亏了他从旁提点,我这次才拿到了绵竹甲。我猜,就是因为大师兄为帮我们耗费了太长时间,才没取得法器!”

  不仅他的同伴错愕,荆雪尘也有些惊讶。

  这人上回不也瞧不起他么?现在因为受他帮助,态度转变竟这么大。

  不过话说回来……他为什么要在藏宝阁里帮这个人啊!肯定是当时时间太紧,没顾得上辨认就随口帮了。

  后悔,现在就是非常后悔。

  他不爽地眯起了眼。

  左前方的少年忽然转过头来,向荆雪尘深深鞠了一躬,道:“此次藏宝会得大师兄从旁相助,不胜感激。大师兄师从章莪君,肯定看不上我的玄阶法器,但师弟我存有几株仙草,可助大师兄强身健体之用。”

  言罢便递过来一只玉盒。

  荆雪尘皱皱鼻子,实话实说:“我不认识你,当时也不是专门帮你,就是随口一说。”

  那少年没被他的冷淡吓跑,仍是笑着道:“我叫谢柳,之前大师兄不认得我没关系,以后就认识了。”

  荆雪尘对花草不感兴趣,但那几声“大师兄”叫得他颇为受用,又见谢柳谢意诚恳,便接了过来。

  这是第四个饭票?

  谢柳的仙草只是个开始,不一会儿,又有四五个少年少女喊他大师兄,把各式各样的谢礼送给荆雪尘。

  闻人襄也在其列,送给他一只精致的小香囊。

  其余不了解藏宝阁内情的弟子,都目瞪口呆,尤其是右前面那个,嘴张得能吞下一枚鸡蛋。

  不是吧?这些人在藏宝阁里被灌了什么迷魂汤?怎么全都认雪尘当大师兄了?

  小雪豹懵懵懂懂地收获了一群饭票,又意外又开心,得意地笑出了一对小虎牙。

  “都是墙头草。”姚潜澍不爽道,“见跟着你有利可图,都上赶着示好。”

  “羡慕吧。”荆雪尘翘尾巴道,“我堂堂大妖……大师兄就是这么威风!”

  本来他还对人族很陌生,不知如何相处,但现在看来,人族也很简单。

  妖族是谁力气大谁就称王成尊,而人族不过把力气大的标准换成了符法道行,谁学识渊博谁受人尊敬。

  本质还不是一样的打架、罩小弟、收保护费嘛。

  荆雪尘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打架这事他擅长得很,总有一天,他能用自己的实力征服整座无量山,再征服整个人族。

  至于征服人族之后怎样?他没想那么远。

  不过到时候,人族与妖族之间的流血战斗肯定会变少。妖若是想来人族吃香喝辣,也不必躲躲闪闪、藏头露尾。

  可以光明正大地袒露着耳朵和尾巴,不用为暴露妖身而担惊受怕。

  最重要的是,保护费一收,他会有吃不完的肉!

  小雪豹心里都安排好了:会打架的妖族去抓灵兽,会做饭的人族目前做饭最好的就是商梦阮,恭恭敬敬地烹饪好美食,恭恭敬敬地送上桌来……

  清高的仙君被迫对他言听计从,一定很解气!

  星星点点的光芒从荆雪尘眼中升起。

  除了寻找狰以外,他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强烈的愿望。

  晌午散学后,荆雪尘找了个借口独自留下来,趴在书桌上等玉卢君。

  清隽的仙君正倚在窗边,挠着一只小白猫的下巴,神情又专注又慈爱。

  小雪豹莫名打了个哆嗦。

  玉卢君从吸猫状态中回过神来,温和问道:“怎么今天不急着回去?”

  荆雪尘想起正事:“我有一个阵法不懂,想请教穆师伯。”

  “我看看。”

  少年展开一只巨大的卷轴,铺开放在桌上。他特意向姚潜澍要了这种能绘制记忆的卷轴法器,将他在地底祭坛记下阵法显于卷轴上。

  “这是……”玉卢君神情严肃起来,认真问:“你是在何处见到这个阵法的?”

  “我不能说。”荆雪尘局促道。

  “罢了,”玉卢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放缓了嗓音,“这个阵法太危险。无论你在何处见过,都千万不要再去那里,也不要试图触发阵法。最好忘得干干净净。”

  “它到底有什么用?”荆雪尘有些急切。

  玉卢君叹了口气,道:“现在的你,还没有足够的阅历和实力知道它的作用。”

  荆雪尘咬咬唇,卷起卷轴想离开。

  “雪尘,找别人是没用的。”玉卢君道,“这阵法涉及我的独门家学,本君确定,除了我,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修士能看懂它。如果贸然交给他人,反倒会遭致怀疑,甚至是杀身之祸。”

  “那它……”荆雪尘咬唇道,“如果中了法阵,会死吗?”

  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问出这句话,盯着玉卢君的唇,生怕他说出什么不详之语。

  玉卢君微微一顿,道:“不会。”

  “我信您。”荆雪尘双眸又湿又红。

  玉卢君不忍,轻轻拍了下少年的后背,道:“等你筑成金丹,变得足够强大,我就告诉你。”

  荆雪尘低低“嗯”了声,他能感觉到玉卢君是真心为他好。

  他也曾对丢失的童年记忆十分好奇,但那时渚风雨总说,有时候知道的越多,就越痛苦,也越危险。

  渚风雨说得很对,因为当那段记忆恢复之时,心魔也随之而来,屡次三番想诱他、害他。

  金丹期吗……?

  激励他早日换毛结丹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荆雪尘安静了一会儿,又抬头问道:“藏宝阁和我师父,有什么关系吗?”

  玉卢君见他已不再纠结那事,放了心,笑道:“藏宝阁本来就归属于章莪君。”

  荆雪尘虽早有所预料,但真听到那座像小山一样的阁楼全是商梦阮的财产,还是很震撼:“那么大的阁楼,都是他造的?”

  “怎么会。”玉卢君失笑,“章莪君年纪尚轻,藏宝阁是两百年前商氏一族与我宗结盟时留下的礼物。”

  “商、师父还有家人?”荆雪尘讶然。

  他从未听任何人提起过商梦阮的家族,若他还有家人,又为何这么孤僻,十年不出无量宗呢?

  玉卢君眸色一暗,道:“章莪君是商氏一族唯一的后人。”

  “啊。”荆雪尘有不好的预感。

  “你是他的弟子,他不愿说,雪尘也该知道这些。”玉卢君道,“十年前,商氏一夕之间全灭,商梦阮是唯一一个逃出来的商氏后人。藏宝阁有所感应,将他从千里之外传送到这里,自此才成为我宗弟子。”

  荆雪尘凝神听着,商梦阮逃亡的身影与年幼的他逐渐重叠在一起。

  一夕之间家破人亡么……怪不得他性情那么冷。

  “是谁害了他的家人?”他抿唇追问。

  “至今未知。”玉卢君感慨道,“商氏一族香火绵延千余年,炼器大宗师频出,不少修士受其恩泽,竟是这么突然就消失了。”

  千余年,即便放在修仙界,也是一个不小的数字。修仙界战乱频繁,很少有世家或宗门能鼎盛千余年。

  “哪个人这么坏,有仇的话只找一个人报仇就好了,为什么直接灭族?”荆雪尘握紧了拳头。

  “不是寻仇,是为夺宝。”玉卢君道,“那些人大抵是想抢夺狰兽带来的天道气运,以及其氏族坟冢中的法器宝藏。”

  “狰?!”荆雪尘万没想到,竟在有关商梦阮家族的故事里听到狰。

  “看来你也对狰有所耳闻。”玉卢君望向窗外的远方,“章莪商氏,千年来以镇守狰兽作为世代相传的责任,世外隐居,从不参与三界争端。”

  “不是说大道殊途同归么?”荆雪尘小声道,“凭什么狰就非要被人族囚困。”

  还有当年的他和母亲,大抵也是被商氏一族关在石洞里的罢?

  “因为狰的存在对许多无辜生灵是不公的。”玉卢君道,“千年前商氏一族还未崛起时,灵兽被称作异兽,它们不通人性,肆意残杀人族和妖族。”

  “而狰身为异兽之首,性情残暴弑杀。那时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直到商氏一族的先人封印狰于章莪山。”

  他看到荆雪尘将信将疑的眼神,转身走向书阁,边找边道:“曾有先人将那时的情景记录于幻影石之中……找到了。”

  荆雪尘捉住那块向他飘来的幻影石,在玉卢君的示意下,将幻影石贴在额头处。

  霎时间,他的视野被血污覆盖,愁云惨淡,阴风怒号,千百里荒无人烟。狂躁的异兽如蝗虫般将山林席卷一空,野兽与人族尸横遍野。

  旷野上,火红的凶兽孑然独立,利爪下和五条豹尾上皆被鲜血洇湿,齿缝间挂着破碎的血肉。

  它鼻息喷吐出冰蓝色的烈焰,万民之邦瞬息焚毁。

  仙修、妖修、魔修和凡人军队集而攻之,却节节败退。

  那是……佛家所言的阿鼻地狱。

  “醒。”玉卢君的声音遥遥传来。

  荆雪尘剧烈喘息着,从幻景中脱出。

  他忽然想起藏宝阁地底的暴戾气息,想起幼时的狰有时会藏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每当那时,凶狠的咆哮声响彻山洞,整个洞穴摇摇欲坠。

  那样不受控制的狰,是确实存在的。

  那种气息,也与幻景中屠戮生灵的狰兽如出一辙。

  少年脸色苍白,默然无言。

  “抱歉,”玉卢君轻声道,“这些对你来说还是太过了。”

  荆雪尘摇摇头表示无碍,问道:“所以,后来是商……章莪君的先祖封印了狰么?”

  “是的。”玉卢君道,“只有商氏一族拥有封印狰的能力,千年前如此,十年前狰兽出逃时,亦是如此。”

  他微微一叹:“幸好章莪君活了下来,替全族肩负起封印狰兽责任。否则,千年前的惨状或将再次降临九州。”

  荆雪尘心中微微一动,道:“师父的腿,是不是那时伤的?”

  “没错。”玉卢君道,“十年来宗主一直想帮他寻医问药,但都被他拒绝了。”

  荆雪尘倒是知道为什么商梦阮会拒绝治疗。因为毁他双腿经脉的大抵就是来自狰的火毒,寻常方式无法治愈,只有冰灵气能彻底化解。

  “谢谢师伯告诉我这些。”他垂眸道,“我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太少了。”

  “这是为人师长该做的。”玉卢君温和道。

  两人作别之后,在回朝云处的路上,那段千年前的历史仍在荆雪尘脑海中不断回放。

  他所认识的温柔宽和的软哥哥,和千年前屠杀生灵的狰兽,性情截然不同。然而除了性情以外,其余之处无一不同。

  他再怎么难以接受,那也是现实。

  这么想来,商梦阮的做法,似乎也不是完全出于自私,不是全然无法理解。

  毕竟对于没有接触过软哥哥的人来说,狰就是一头会带来腥风血雨的残暴凶兽。

  不封印,便不能保得世间周全。

  “那是真的。”荆雪尘对胸口贴着的奶猪道。

  “全部属实。”奶猪嗓音低沉,“那时妖族亦伤亡惨重,很多势单力薄的族群都在那时彻底消失。”

  荆雪尘眼眶通红:“可我还是无法放下他……软哥哥和狰性格差别太大了,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他有些语无伦次,“即便他真的很坏很坏,我也想找到他,亲口问个明白。”

  “微臣理解。”奶猪趴在他肩头,舔舐他湿润的眼角,“殿下做什么我都会陪着殿下的。”

  “我也是。”荆雪尘道。

  奶猪刚心生感动,却听荆雪尘话锋一转:“我也稍微能理解师父了。”

  “……”奶猪感动到一半紧急刹车,差点噎死。

  “他封印狰有他的理由,无论正确与否,他的初衷都不算坏。”荆雪尘道,“师父不算是臭鸡蛋,顶多算是……卤得咸过头的卤蛋吧。”

  说着说着还有点馋,小雪豹肚子应景儿地“咕噜”叫了一声。

  明天拜托摇钱树给他带几个卤蛋吃吧!

  奶猪有气无力道:“……殿下没必要理解那个人族。”

  荆雪尘捏着鼻子道:“哪里的醋坛子打翻了呀。”

  他抚摸着奶猪后颈的皮毛,笑道:“奶猪天天能趴在我胸口,他能吗?他不能。所以你没道理醋他呀。”

  奶猪扒胸口扒得更紧了。

  坚守阵地!至少在当贴身挂件这方面,他绝对不能输!

  荆雪尘被狮子猫逗得哈哈大笑。

  跳过两峰之间的石柱时,他忽然想到,三日之后便是朔月,介时这些石柱会全部消失,朝云处将彻底与世隔绝。

  这一定是出于商梦阮的设计,也不知他把自己隔离在孤峰上,到底要做什么。

  ……里面肯定有秘密。

  他一边想一边蹦蹦跳跳过了石柱,然而刚一踏上朝云处,便被左右前后四个铜傀儡按住,在他的衣服口袋里一顿翻找。

  荆雪尘护住胸前的奶猪,两掌揍飞了一个铜傀儡,兜里的储物灵玉却被抢了去。

  那里面装着姚潜澍送给他的小玩意,以及今日师弟师妹们进贡上来的各种礼物。

  “你们干嘛!”

  这些铜走狗肯定是商梦阮支使的!居然不事先和他商量,就做出这么粗暴的事!

  什么卤蛋,应该是臭卤蛋!

  小雪豹怒火中烧,一个豹跳骑到铜傀儡脖子上,抱住它的脑袋。铜傀儡想甩掉他未果,只得晃晃悠悠地按照原定指令去找商梦阮。

  于是,当沉浸在炼器中的商梦阮闻声抬头时,便见被拆得只剩两条腿的铜傀儡身上,正盘踞着一条龇牙咧嘴的小豹子。

  荆雪尘凶恶道:“干嘛抢我东西!那可是我小弟送的!”

  商梦阮默了默,道:“狐妖仍未查明,对方可能冒充同门弟子,经送礼之由,对你图谋不轨。本君必须检查所有送礼,才能保你性命无虞。”

  荆雪尘听着,怒火减了大半,但面上仍是凶巴巴的。

  “那为什么不和我提前说一声?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抢人,很讨厌的。”

  商梦阮冷道:“我为师,你为徒,本君做什么都没必要与你解释。”

  他这话说的十足高傲,荆雪尘刚要生气,却见商梦阮微微移开视线,淡声道:“而且,本君不认为你愿意见我。”

  荆雪尘顿住。

  自从出藏宝阁之后,他确实因为狰的事,一直在逃避师父。

  然而,在知悉那段历史之后,他对师父的情感变得更加复杂,怨怼、害怕和忌惮仍在,却于其中加了些其他心绪。

  比如,对他失去家人的同病相怜,以及对他封印狰的理解。

  还有那些在日夜相处中,悄然生根发芽的柔软情绪,都让他难以辨清。

  想来也是,每一次他遭遇危险,从入门考核开始,藏宝阁中的小纸人,直到昨夜证实他的身份……全都是有赖师父相助,他才能安稳地在无量宗呆到现在。

  还有肉。荆雪尘咽了咽口水。

  不管商梦阮心里想的是什么,他的所作所为,似乎确实像个尽职的师父。

  所以又为什么要躲他呢?像之前那样相处,不也挺好的吗。

  “谁说我不想见你了。”小雪豹别扭道,“只要师父不老摸我,只是见个面,说个话又有什么关系?”

  商梦阮似乎有些惊讶,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回心转意。明明早上还是疏离的态度,晌午回来便恢复了从前的样子。

  荆雪尘看出了他的疑惑,眉梢一挑,叉腰道:“那当然是因为我宰相肚里能撑船,大妖有大量……”

  话还没说到一半,悠扬婉转的“咕噜”声响彻了整个洞府。

  小雪豹火速捂住肚子,但五脏庙仍是不停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把“肚里能撑船”、“大妖有大量”诠释得淋漓尽致。

  荆雪尘脸色爆红,高声道:“我、我才不是为了吃肉这种肤浅的理由才来找你的!”

  商梦阮轻轻叹了口气。

  罢了,他就知道,能吸引这只小豹子到他身边的,也只有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