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玄幻奇幻>渣了正道大佬后我翻车了>第四十一章

江远寒对自己到底做没做过这种事完全没底,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跟冲夷仙君发生点什么,这不对劲,也不应该。

被揉开的瘀血在药力的作用下慢慢化消,疼痛感逐渐减弱。江远寒收回脚踝,细而冰凉的锁链跟着震颤。

他暂且不想跟李凝渊产生太过激烈的冲突,伸手让道袍的衣角盖住瘀伤,又喝了口珍珠露,才态度和缓地跟对方商量道:“师兄,昨天晚上的事都是我错了。”

他到现在还觉得筋骨抽痛,脊背像是被碾碎了一样,又疼又麻,却还要低头认错,总感觉这情景怪怪的。

“但我真的是喝醉了,那种情况下说的话怎么能相信……”江远寒察觉到对方神情的变化,声音减弱了一瞬,随后叹了口气,续道,“师兄,你明明都知道我那时说话不能相信,为什么还……”

“你喜欢的人,叫成双?”

江远寒的话语戛然而止,感觉一股凉气从心底升起来。

李凝渊牵过他的手,自顾自地撩开宽松的道袍广袖,给小鲛人手臂上青青紫紫的痕迹上药。江远寒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才发现这略显惨烈的“战况”,颇为质疑地又看了对方一眼。

“他为什么不要你了?”李凝渊问。

江远寒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放下来一半了。能问这句话,起码还没弄明白小师叔的身份,自己昨晚应该也没说什么太过奇异的话,也八成还披着马甲。他想了想,一时不知道怎么来回答这句话,只是道:“不是他的问题,是……嘶……”

涂药的手骤然重了几分,江远寒原本适应了这种清凉温和的药膏,结果被这么突如其来的捏痛了,后半句话没说出来。

李凝渊静静地靠近过来,目光幽邃而冰冷。

“小师弟,不用替他解释,说点我喜欢听的。”

他这句话明明很平淡,但就是让江远寒觉得很可怕。他的心弦猛然绷紧,几乎认为和解的道路已经走不通了。

若非必要,他并不想跟冲夷仙君为敌。但他也想不清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对方要是真的看上了织月鲛的美貌,哪里需要趁酒醉才下手?这根本逻辑就不通啊。

李凝渊说完这句话,就继续将他的袖口挽高,给他涂药。

江远寒缓慢地吐出一口气,声音沙哑地道:“师兄,说到底,我喜欢谁……跟你有什么关系?”

李凝渊的指尖停在他小臂上的淡淡青痕边缘。

江远寒继续道:“相救之恩,我很感激。教诲之情,也同样铭记在心。但恩情不能混淆,不能因为你对我有恩,你对我很好,我就能容忍这种事。师兄,我心有所属,就算我做错了事,也不能就这么移情别恋。……若是我还能再见到他,会跟他说清,请他原谅,就算他不原谅我,也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我师兄的关系,就只是师兄弟而已。”

他一口气说了下来,又觉得这边也有些对不起人家,随后补充了一句:“我只能在别的地方补偿师兄,而不应该是这种事。”

李凝渊好像没有听到这段话一样,依旧做自己的事,有条不紊地给小鲛人涂药,无法拒绝的那种。

江远寒把话都讲清楚,不愿意让他再接触自己,往回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对方的手,心里已经有些焦躁了。他猛地伸手,攥住了李凝渊的衣领,低头跟他对视,语气稍重地道:“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师兄……不,冲夷仙君,要是你无法释怀,我可以不出现在这里惹你厌烦,我可以离开的。你……”

李凝渊终于抬起眼眸。

他握住了织月鲛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轻而易举地就将江远寒的手缓慢地压制了下来。

冲夷仙君虽然是剑修,但平日里并不显露出那么浓重的剑修气息。但在此刻,江远寒甚至怀疑自己是在面对开锋出鞘的名剑,寒意穿透视野,直接没入心神之中。

“你不能走。”他说。

江远寒知道这是说不通了。

“无论那个人是谁,你就当他已经死了。”李凝渊神情不变,“一旦我找到他,天涯海角,他都会死。如果你去找他,只要我找到你,他也会死。明白吗?”

江远寒听得满脑子问号,把他准备好的话都撞回去了,这一点也不像是一个道门正修,一点儿也不像冲夷仙君说出来的话。

“你这么做,跟邪修有什么区别?”他胸口怒火上涌,但仍压着情绪地质问道。

“我不这么做,这里……”李凝渊随手点了点心口的位置,语气清淡如水,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炸开。”

江远寒隐约察觉到他是在指道心,但依旧没能理解对方更深层次的意思。

不止是道心,还有他的嫉妒,他的欲念,他深切痛苦的执念发作。

李凝渊既觉得这些情绪太过激烈,太过诡异,但又有很多个瞬间,认为仿佛本该如此。他是纤尘不染嫉恶如仇的剑修,可是到了如今这个局面,他已不再是斩断恶业的那柄利剑,而是被恶业缠绕扎根的源头。

李凝渊也不指望织月鲛真的能懂得。他欺身上前,环着对方的腰侧一把抱进怀里,半是拥抱地把江远寒压到床榻靠近内侧的地方,锁链碰撞出玉碎般的脆响。

江远寒猝不及防地被抱起来,反抗无果。但他不是逆来顺受的人,那点微末魔气顺着身体部分隐蔽地缓慢凝聚。

他的脊背隔着外袍,贴在发冷的墙壁上,昨夜破碎的画面纷乱细碎地上涌,让他隐约想起这个场景好像昨天晚上也有发生过。

但记不清细节,他头疼得厉害,醉得过分。

李凝渊贴着他的耳畔,声音很温和,这种毫无敌意的温和跟印象中的那种低柔缠绵交织起来,让人分不清幻境与现实。

但他说得是:“我很像你喜欢的那个人吗?”

江远寒暴怒的话都卡在嗓子眼里,听到这句硬生生憋了回去,他的怒火来得快去得也快,一下子就理亏了起来,不知道自己昨晚到底说了些什么要命的东西。

但他觉得自己的底线还是在的,虽然觉得李凝渊很像自己的初恋,也绝对没有把他当成替身的心思,这对两个人都很不尊重,只是有时看到,难免怀想起分别的恋人,心里想起过而已。

江远寒被他抱得有点呼吸困难,他宿醉头晕,这时候又让对方压着胸腔,气氛紧绷,只能一边匀气,一边不太确定地道:“……只有……只有一点点。”

“小寒。”李凝渊叫了他的名字,“你喜欢他,就也能喜欢我。”

江远寒愣了一下,脑回路终于跟李凝渊对上了师兄什么师兄,这人就是纯粹地想搞自己?!

他气得牙痒痒,恼火地骂了一句:“你跟昆阳仙君有什么区别?一样的无耻,一样的不顾他人意愿,一样的混账……李凝渊,你干什么!”

他话没说完,就被死死地压在墙壁上吻住了。吻得太深太沉重,几乎一下子就唤醒了江远寒记不起的碎片记忆,他想起昨夜也有这样的一个吻。

暴烈,残酷,但又热烈,缠绵。

越痛就越疯狂,血气激发欲望,也同时抚慰煎熬的神智。

他好像坠进一个深渊里,周围都是滚烫的岩浆,岩浆温度灼热至极,仿佛能把他整个人都烧成灰烬。但深渊又没有尽头,让他一直坠落,一直下沉。

江远寒喘不过气来了。

他还没有被这么强迫过,凝聚成形的魔气勾带出血色短刃,刃锋从对方的背后毫不手软地捅了进去。

江远寒的作战天赋极好,他只稍稍偏移了一点点,没有穿透心脏,但也实打实地下手不轻。他以为这样,对方就会知难而退,就会暂且松手。

但李凝渊没有。

就如同他所说的,他的心脏处在强烈的不稳定中,他的道心要求不能违逆本意,如果无法抒发出来,陨落可能也就是一念之间。

淋漓的鲜血涌了出来。

血迹浸透雪白的布料,濡湿轻薄的道服,滴落在细腻润泽的平安扣上。

而压着他强吻的这个人,就像是渴到极致的野兽一样,对自己身上的伤口不管不顾,也丝毫没有因为织月鲛展现了完全不同的、带有威胁的一面而停下来。

他是真的要渴疯了。

江远寒察觉他在痴缠地舔舐自己唇上的伤口,他完全喘不过气来了,另一手紧紧地攥着对方肩膀上的衣服,耗尽力气才躲开了半寸,气得声音发抖:“李凝渊你这个疯子!怎么命都不要?!”

对方没有回答。

生存的直觉占据先机,江远寒立即道:“……再来我就要被你掐死了!”

对方似乎到现在才发觉自己用得力气太重了,稍稍地松开了一些。

江远寒倒在床榻上,本来就被折腾得很难受,这回完全精疲力尽了,连一丝魔气都凝聚不起来。他剧烈地喘息,让新鲜的空气进入肺腑,像是从生死线上勉强爬回来了。

江远寒以前再痛再受伤,也都是打架上的事儿,还没有受过太多床上打架的苦。他狼狈地擦了擦眼角逼出来的生理性眼泪,没让小珍珠成形,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眼前的视线太模糊了,只能感觉到李凝渊的掌心仍旧贴着他的腰。

鲜血的气息蔓延开来,浓郁得让人心慌。

江远寒捏了捏喉咙,有气无力地道:“我有这么大罪过吗……你要弄死我?”

对方沉默半晌,低低地道:“……不是。”

“那这是什么意思……受伤也不躲。”江远寒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大脑放空地看着头顶,眼前被烛光晕染成一片暖黄,“师兄……李凝渊,我跟你说,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我真的不想跟你走到鱼死网破的那一步。”

李凝渊的气息慢慢地靠近过来了,这次倒是攻击性没有很强,而是平至极。

他俯身靠近,按着小鲛人的肩膀,低头舔掉了对方唇间冒血的破损,声音压低:“你是夺舍?”

他不会认不出魔气。

江远寒扯了扯唇角,浑身上下就没有不痛的地方,他凉凉地道:“是啊,我是夺舍,我是魔修,怎么样,冲夷仙君要斩妖除魔吗?”

“我会教你向善的。”

对方道。

江远寒感受了一下这人身上的气息,讽刺道:“你?你现在什么样子,仙君自己知道吗?你是教我向善,还是教我强取豪夺,明知没有机会,还要自取其辱?”

这是魔界教过的课程来着。江远寒心中不平地想,明明我才是传闻中应该强取豪夺、黑化囚禁的魔,怎么还能调转角色,摊上这事儿。

李凝渊安静着没有回答这句话,但他扣住了江远寒的手腕,缠绵地再次吻了吻对方的唇,随后道:“我现在是什么样子,我不知道。”

江远寒推不开他,决定怒而收回自己之前说他是好人的话。

“是你让我变成这样的。”李凝渊道,“不管你是什么身份,究竟是什么人,做过什么事,喜欢的到底是谁,都没有关系。我会照看你,教导你,陪着你。”

他淡淡地补充:“小寒,你只能接受。”

“我要是不愿意呢?”

“可以慢慢习惯。”这仿佛是李凝渊最大的让步,“想要离开我,除非,你这刀再准一点,再狠一些,碾碎我的元婴和灵台,亲手杀了我。”

江远寒已经没法跟这个精神病交流了,他无语凝噎,别开目光不往对方那边看。

太复杂了,他得好好梳理一下这件事,好好研究一下怎么样才能破局。

对方似乎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了,而是在他身侧很近的地方处理伤口,布料从伤口上撕落的声音很是清晰。

也是这时候,江远寒才发觉体内的秘术竟然已经运转起来了,爱恨嗔痴竟然是齐头并进的,每一种情绪和欲望都涨了一些。

他呆了一下。

目标真是……李凝渊。

江远寒本来就宿醉,刚刚又经历了这么调动情绪,让人头疼的事情,这回发现还有这事儿,心里更堵得慌了。他背对着李凝渊,明明看不清楚,但目光还是遥遥地望出了落花仙府。

落花仙府没有实质上的门,“门”是一种结界,实际上只有一个门框而已,而这个门框又是那种镂空雕花的,可以望见庭前的景象。

长屏风摆在水月池的前方,挡住了桃花树下的情景。雨声淅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下起来的。

洞虚境修士的心境可以影响天气。江远寒默默地念叨了一句,间接地体会到了……李凝渊的心里应该也不好受。

我把你当师兄,你却想日得我喵喵叫,这像话吗?

他又委屈难过,又跟着生气,听了一会儿雨,太累了,有点困。

织月鲛的身躯修为太低,魔气只能承载那么一点点,还需要吃饭喝水,需要好好休息,就算是这样也很脆弱,折腾了一天多,真是只剩下睡觉的念头了。

他闭上了眼,听着雨水落在桃树上的声音,泼落的雨渐渐变大,渐成滂沱之势。打在庭前树下的石桌石凳上,脆如冰碎。

他的身后贴上了一点温度。

江远寒很是疲倦,脑海中率先浮现的小师叔,他又想起了在万雪小筑中两情相悦的时候,想起对方缠绵到骨子里的极致温柔,但随后,小师叔的温柔体贴慢慢远去,他缓慢地记起这是谁。

李凝渊的体贴和照顾更有长辈感,但他的强势和暴烈也是同样的程度,让人难以招架。

江远寒被对方拢了过去,按着肩膀,让他转了个身。

他闭着眼,懒得理会这点小事情,眼神不好看不见下雨,只要听就行了。江远寒嗅到未干的甜腥气,就知道自己那一刀没怎么留余地,冲夷仙君没能很快治愈,得要慢慢来了。

他抬起手,一根手指点在李凝渊的胸口前,指着从后背堪堪穿透前胸的刀伤,漫不经心地道:“你是真不怕死。”

李凝渊握住他的手,压了下去。过了须臾,他似有若无地亲了亲对方的眉心,开口道。

“我什么也不做……放轻松,睡吧。”

江远寒撩起眼皮瞥他一眼,想说些凶残可怕的话警示一下对方,但又潜意识地觉得说了也没用,这人疯得连生死都不放在眼里,正邪之分、人魔之别,都被他当成了笑话。

于是他什么也没说,也没有那个精神头儿再撑着了。

外面下了一天一夜的雨,断断续续,时大时小,雷声夜里还有,天亮之后就消失了,只有纯粹的落雨。

淅淅沥沥,催人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