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玄幻奇幻>入职冥府之后>第32章 你别乱来

  千百河灯浮于黑水, 两岸灯笼飘摇,人声鼎沸,夜市食摊又起, 暖湿的雾气从实到薄,哪怕隔着一条街的距离,都能闻到和面饼的香气。

  温白抱着小莲灯, 站在岸阶上, 看着那盏元宝灯和莲灯随着水波一点一点往外荡去, 汇入灯海。

  耳边很吵闹,心底却很静。

  温白以前一直觉得“人间烟火气”是一个很模糊的词, 久远到得往上翻个十年,翻到小时候那些街头巷尾,才能找到那么一点影子。

  现在看看, 好像又近在眼前。

  他不知道天亮以后,这里会是个什么光景。

  但他知道,这些场景,他大概能记一辈子了。

  出画的时候, 已经夜半, 从现实商业街逛到千年前闹市,还逛了整整一个晚上的后果,直接体现在了身体上。

  温白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别墅其他的可能还不多,但有的是房间。

  这次温白没有推辞老板的美意,魂游似的小鞠了一躬, 说了声“晚安”之后,便上了楼。

  陆征是在楼下空站了十几分钟后, 才意识到一件事。

  上楼,在温白门口停了半晌, 最终敲了敲门。

  只不过回应他的,不是温白,而是小莲灯。

  小莲灯穿门而出,看见陆征的时候,高高兴兴喊了一声:“陆”

  “征”字就这样被陆征捂在了嘴里。

  陆征看着它:“安静点。”

  之前被他忘了的事,就是眼前这盏小胖灯。

  其他人玩尽兴了,累了,自然就睡了,可这温元元不是。

  越高兴,精力越好。

  如果是以前,还能直接送到玉葫芦里去,可今天不行,玉葫芦里还住着一只小的。

  陆征怕它闹着里头的人,只好跟了上来。

  “他睡了?”陆征问道。

  小莲灯在陆征掌心滚了滚:“嗯。”

  陆征看它还有些泛红的胖花瓣,问:“那你刚在做什么?”

  小莲灯花瓣继续红扑扑:“陪白白睡觉。”

  说着,就用叶托拉了拉陆征的手指,一半灯身已经穿门而过,一副要把陆征拉进去的模样。

  陆征额角抽痛,把不安分的温元元拉了回来。

  “闹什么?”陆征轻声道。

  小莲灯被拉了一个小踉跄,骨碌滚了两下,重新坐在陆征掌心的时候,还有些稀里糊涂的。

  “陪白白睡觉。”小莲灯又重复了一遍。

  说着,拍了拍自己,又指了指陆征:“元元和陆征。”

  陆征:“?”

  见陆征没说话,小莲灯又补了一句:“陆征不是来陪白白睡觉的吗?”

  陆征:“…………”

  陆征一把拎住温元元,一边往楼下走,一边黑着脸说:“谁教你的,谛听还是那画灵。”

  他知道这小胖灯最近跟那画灵走得近,也常学它说话。

  小莲灯却不知道怎么就被陆征提溜住脑袋瓜了,现在也没人告状。

  懵了一会儿后,又注意到自己离温白的房间越来越远,奶灯咆哮:“元元不走!”

  陆征面无表情,单手拎着灯:“再吵。”

  “白白还没盖好被子,”奶灯想起自己给温白盖被子的大业还没完成,顿时心碎,“会感冒”

  话还没说完,小莲灯觉得脑袋不晃了。

  一低头,才发现陆征停了下来。

  陆征低头看它。

  没盖被子?

  小莲灯能猜到陆征看它的原因,道:“嗯,白白从浴室出来后,一下子就睡着了。”

  “被子没盖,肯定会感冒的。”

  小莲灯牵着陆征的手指:“被子好重,抱不动,陆征我们去给白白盖被子。”

  陆征没答话,却也没走,只是脑海里忽然闪过几个画面。

  温白的确是个不太禁风的性子。

  之前和他一起去城隍那边的时候,就被风吹得连打寒颤。

  最后还是靠着这小胖灯身上的火气撑到了家。

  那还是半夏的天。

  现在已近初秋,夜里风更重。

  想到这里,陆征抬眸,往楼上看了一眼。

  可眼下,温白已经睡了。

  陆征觉得不太合适。

  小莲灯一心想着要给温白盖被子,见陆征一直站着没动,腾地飘了起来,也不吵了,一直在陆征颈间蹭蹭,或者脸上贴贴,虽是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可安静得很。

  陆征被烦得不行,如果跟以前撒野似的闹,那也好办,拎着直接扔到谛听房间里去。

  可偏偏学乖了。

  陆征没辙,最终折返上了楼。

  在和小莲灯反复确认里头的人穿这衣服的情况下,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床头暖灯开着,光线不算暗。

  温白就躺在床最外侧的位置,大抵是真的累了,不说被子,连枕头都没枕。

  微蜷着身子,偏头睡着,手机放在掌心,时不时还亮一下屏幕。

  陆征都不知道他这个姿势是怎么睡过去的。

  缓步走过去,怕动静太吵会闹到他,只好拉住被子一角,轻覆在温白身上。

  睡着的时候,看着倒是很乖。

  陆征都没敢细看,匆匆盖好被子,就沉声道:“被子盖好了,走了。”

  小莲灯一下子飞到枕头上,在上头看起来很有气势地拍了两下。

  意思很明显。

  被子盖好了,枕头还没枕。

  陆征:“……”

  一人一灯无声对峙。

  最后陆征败下阵来。

  与其说是败给小莲灯了,不如说是败给他自己了。

  一想到温白睡在这间屋子里,也不知道会不会什么时候突然醒来,竟莫名有些紧张。

  陆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走到床边后,俯身,一手请托住温白的后颈,一手移过枕头。

  可就在枕头移动的功夫间,睡着的温白却忽然转了个身。

  小莲灯都惊了下。

  陆征只反应了一瞬,都顾不上去看温白是不是醒了,先上前走了一步温白睡得太外侧,这一转身,可能得摔地上。

  幸好温白转身幅度不大,没掉地上,陆征接了个正着。

  可一口气还没松完,陆征就浑身一僵。

  因为刚转了个身的温白又动了下。

  这次,是顺着陆征手腕的位置一滚。

  头一低,直接半埋进了陆征怀里。

  陆征:“…………”

  陆征刚拿枕头的时候,小莲灯正坐在上头,枕头一动,没坐稳,跌了一跤,陷在被子里半天没飞起来。

  等总算爬起来了,就看到温白转了个身,埋进了陆征怀里。

  小莲灯慢悠悠飞过来,趴在陆征肩头,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之后,小声道:“陆征,白白为什么要你抱抱呀,他是一个人不敢睡吗?”

  陆征:“…………”

  陆征拎着小莲灯出来的时候,身心已是俱疲。

  偏手上那个小的还不消停,一个劲地问为什么不抱了。

  陆征被问得哑了口,最后随手扔给了阴差,耳边才安静下来。

  而被叫住的那群阴差,手里捧着巴掌大的小二代,面面相觑。

  “都这个点了,老板不带儿子去睡觉,要去哪儿啊?”阴差絮絮道。

  “好像去办公室了,老刘刚给我发消息,说在办公室门口看到老板了。”

  有阴差问:“温特助呢?”

  “睡了。”

  “睡老板办公室了?”

  “没,楼上呢。”

  “那老板现在去办公室干什么?”

  “加班?”

  “你什么时候见老板加过班?”

  “阴司不养闲人,最闲的只有老板,也只能是老板”的准则深入人心,因此很快,老板半夜不睡觉,撇下儿子去了办公室的事,跟阵风似的传遍了整个阴司。

  也传到了谛听耳朵里。

  “温白今天住在这里?”谛听问道。

  谢九章收好文件:“是的。”

  谛听:“陆征却回了办公室。”

  谢九章不太懂这两件事里头有什么必要联系,让大人用上“却”这个字,只道:“嗯,也没带上小老板。”

  谛听转了转手上的笔,两三圈后,放下。

  “祭夜图还在陆征那,我去看看。”说着,起了身。

  谢九章往外头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天不是还没亮吗?”

  谢九章虽然没用过祭夜图,但也知道这祭夜图开启之后,里头的东西就是活的,得等到天亮,等画消停下来,才能收卷,否则就是白费力气。

  谛听打了个哈欠:“就是天还没亮,才要去看看。”

  谢九章:“啊?”

  谛听摆了摆手。

  等到了办公室,推开门,没见到人,谛听心里就有了数,径直朝着画走去。

  果然……

  谛听也不急,坐在外头的沙发椅上,翻了本书来看。

  十几分钟后,寒光一闪。

  陆征已经从祭夜图里出来,手上还多了一盏莲灯。

  “你这是嫌一个不够,打算再添个小的,是吧?”谛听撑着下巴看他。

  陆征扫了谛听一眼:“很闲?”

  “还行,没你闲,”谛听走过来,视线在那盏莲灯上转了两下,“需不需要我再提醒你一下,你手里这盏莲灯,可只有几个小时可以‘亮’了。”

  天一亮,祭夜图收卷,手上这盏灯也存不住。

  陆征没说话。

  谛听见陆征这模样,神色正经了些:“你别乱来啊,这小世界是岑蔺创造的,在祭夜图里,他就是天道和守则,所有规则都是他说了算,就算是你,也不能插手。”

  岑蔺当初就是怕有人会利用这祭夜图,扰乱人间秩序,才下了“天亮合卷”的禁制,最后送给了阴司。

  毕竟是能出入的东西,要是落在一些旁门左道之人手里,还不跟个开门洞府似的,随拿随取吗?

  最后送给阴司,除了中元庆日的心思外,也存了点私心。

  毕竟是送给陆征的东西,也没人敢动。

  谁知道,千百年没出现过的“旁人左道之徒”,今日就出现了。

  还正是那个没人敢动的陆征。

  谛听很清楚,想从这祭夜图里拿个东西出来,不是容易的事。

  哪怕是陆征,都得费不少功夫。

  可费了这么大劲,却只拿了这么一盏莲灯出来?

  谛听皱了皱眉。

  他倒要看看这灯有什么稀奇的。

  谛听试探性伸了伸手,陆征竟也没拦,于是谛听快速低头

  然后就看到了上头“陆征”两个字。

  陆征自己没这么有兴致,还给自己放盏灯看看。

  小胖灯根本写不了字。

  他倒是在陆征身上闻到了城隍的气息,可是城隍没那个胆子。

  答案就很清晰了。

  会写这个的,有且只有一个人。

  “温白给你的?”谛听说了一声。

  陆征把莲灯放下,转身坐在高椅上。

  “陆征,”谛听喊了他一声,“你拿出来看看就算了,可别想着要把它留下。”

  把灯从画里头取出来,可能还只是费些功夫,要是想把灯留下,那只要祭夜图还在,天道就会束缚它,没人能坏了它的规矩。

  除非……

  “你以为我要把画毁了?”陆征淡声道。

  陆征耸了耸肩。

  原先他不觉得陆征能做得出来这种事,现在想想,还真不一定。

  要想脱离祭夜图中的束缚,还真就只有一个办法。

  画不在了,天道束缚自然就跟着消失了。

  只不过,这祭夜图可不只是一幅画,想要毁了它,就不只是吃点亏、费些劲那么简单了。

  陆征自然没有想毁了画的意思。

  只是忽然想看看那盏灯,仅此而已。

  于是重新入了画,顺着河道找了十几分钟,截住了它,周遭又实在吵闹,就拿着这盏灯就出来了。

  见陆征神色还好,还没丧心病狂到为了一盏灯要毁了画的地步,谛听放下心来。

  “只是看看?”谛听又确认了一遍。

  陆征没什么耐心地应了一声。

  “这就对了,”谛听悠悠然道,“毕竟画还有用,万一哪天温白忽然又想看了,结果没了,那多可惜。”

  说完,他极慢极缓地扫了那盏莲灯一眼,指着上头“陆征”两个字。

  “温白既然送过你一盏,说不定就有第二盏、第三盏……”谛听笑了下,“也不急着这一盏嘛,你说是不是?”

  陆征思绪一顿。

  看着似乎话里有话的谛听,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