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玄幻奇幻>我靠孵蛋飞升天界>第32章

  岑羽这个时候便万分庆幸原主是个生活上细致妥帖的人, 进进出出每一笔都有账目,还会备注上用途、用处。

  在仙府支持江雾轻修炼时,更是细致到哪些东西对他裨益大, 哪些成效一般,都要拿笔在账目上标得分分明明。

  如今刚好, 全用上了。

  岑羽连个洞穴没找,直接就地翻账, 边翻账边拿了算盘出来, 一笔一笔给面前这位“时过境迁大师”算总账。

  哦, 还有利息。

  千年的利息。

  岑羽蹲在一块大石头边拨着算盘:“不多, 三分利。”

  看在这利息积攒了千年的份上,再给你打个九九折。

  江雾轻以为特意过来寻他的岑羽听说他登了无情道深受刺激才变成了这样, 伸手就要把岑羽拉起来:“阿羽。”

  岑羽利落地避开他的手,头都不抬:“劳烦还请唤我一声岑羽君。”

  你都时过境迁了,跟谁阿羽阿羽呢。

  山头上靠着竹子的若白见状,脚下倏地一滑。

  怎么这旧叙着叙着还动上脚了?

  掏书了?

  蹲下做甚?

  再一看,算盘?

  若白惊了,扭头看沧沉:“他在算账?”

  两人飞下去一看,岑羽可不正蹲那儿对着本账册一页页翻着、算盘珠子飞快地拨着么。

  再凑头过去一看, 嚯, 一页页全是什么丹药、法宝、修炼用的天材地宝, 备注上亦明了地写着这些东西全给谁用了。

  若白和沧沉整齐地抬眼往江雾轻脸上看了过去。

  若白挑挑眉:敢情人过来寻你, 不是舍不得你、心里放不下你、特意过来跟你谈旧情的, 是来让你还钱的?

  沧沉那平淡的眼风下只有三个字:你,不行。

  江雾轻:“……”

  岑羽早把算盘珠子拨得哒哒哒脆响,右手的几根指头修炼神功似的,有影无形。

  他蹲在地上, 见沧沉来了,扭头抬眼道:“快好了。”

  算完这笔旧账他就去看看小龙芽,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弥补。

  沧沉弯了唇角:“你忙。”

  又从脚边踢了块石头过去,让岑羽坐着拨算盘,“不急。”

  岑羽很快连本带息算好了,又飞快地从芥子里掏出笔墨纸砚,摊平在面前的石头上,示意江大师过来画押债条。

  江雾轻:“……”

  若白一脸看戏都看得恨铁不成钢的无语,见江雾轻非但不动,还拿求助的目光冲他这里看了过来,直接给气笑了。

  他伸腿,也给了江雾轻一脚,搭着荤话说道:“都以为你是我的人,如今你欠账也往我脸上看,是指望我替你还钱,还是觉得看我一眼便能少还一点?”

  江雾轻只得走过来,倒也不争辩,弯腰拿起石头上搁着的笔,落眼一看岑羽算盘上算出的总账:“三千两?”

  岑羽蹲坐在大石头旁,好整以暇地垫着脚尖岔着腿、手撑下巴,闻言把手边的算盘拿起来上下一晃:“三千万天珠。”

  江雾轻震惊得手里的笔直接断成了两截。

  三千万天珠!?

  岑羽淡定回敬道:“你初初飞升的那百年,我亦同样地想你,想你在天界有没有在同门前辈的帮助下想办法谋一个正经差事,当差后有没有升职,升职后能拿多少天珠的俸禄,多久能把欠我的账平上。”

  江雾轻:“……”

  岑羽接着道:“后来我于凡间山林偶遇青龙帝君,与帝君一同孵出了第一只龙崽,接着便在帝君的‘点化’下飞升上天了。”

  岑羽:“哦,不过我不修什么‘无情、无名、无形’的大道,我在玉露台当殿主,修的是‘盘账、盘钱、盘库’的小道。”

  岑羽:“你我好歹同门师兄弟一场,如今你走‘大道’,我走‘小道’,我敬你的‘绝情灭爱’,你也该敬我的‘亏什么都不能亏钱’才是。江大师,你说对吧?”

  若白堂堂白虎神,硬是给这利落的嘴皮子听得“噗”一声破了功。

  江雾轻更是一脸猪肝色。

  唯有沧沉含着笑,待岑羽说完,问道:“说了这许多,嘴不干?”

  岑羽点头道:“干。”

  沧沉抬手变出杯水,递给岑羽,岑羽随手接过,就像从前在玉露台的掌事堂应卯时那般,喝完再把水杯递回去:“谢了。”

  于是这下整个不拒山都知道,飞来的这位蓝装男子,欠了大嫂许多钱。

  大嫂是他的账主子。

  大嫂既然是账主子,等于他们头儿也是账主子。

  这天上竟然有人敢欠他们头的钱?

  不拒山的将领们顿时在投身种植业之余,兼做起了帮忙催债的。

  又听闻那姓江的竟然还是他们若白老大的手下?

  狐老:真是有什么样的君上就有什么样的臣下,有什么领帅就有什么副将,从情欠到钱,造孽啊,造孽!

  而在‘天上天’清修当差的江雾轻,哪里有那么多天珠还他欠下的巨额债务。

  他这番被临时召来,也未带多少家当,岑羽要他还钱,他把两只袖口都掏干净了,也不过才拿出了一点随身的法宝和零散天珠。

  岑羽不敢相信,这哥们儿也忒穷了。

  江雾轻尴尬不已,解释道:“‘天上天’是清修之地。”

  岑羽:“清修你也有在那儿当差。”

  好歹当了那么多年,一点身家都没攒起来么。

  这点法宝,这点天珠,就跟小孩儿出门玩儿他妈只给了他十块钱一样。

  还行不行了?

  江雾轻站在那儿,一副捉襟见肘的尴尬。

  乌延打旁边走过,看了都不忍心,悄悄对岑羽说,行了吧,再如何他都没钱。

  岑羽没半点儿泛滥的同情心。

  真要同情,也是同情原主这个真正的苦主,江雾轻只是没钱,这些年在天界,同门都以为他销声匿迹是已经不在天上了,结果人好得很,非但入了大道,还被提拔去了‘天上天’。

  捉襟见肘,在人前没面子?这算哪门子惨?!

  江雾轻则甘愿领受如今的一切。

  他一面想着,确是他欠下的债,岑羽要他还多少他就还多少,要他如何便如何;

  一面想着,他得了白虎神的召唤,才能从‘天上天’下来,岑羽虽也已飞升,但他们日后怕再难有见面的机会,如今多留一日,便可多见一日。

  若白反倒饶有兴致地问他道:“你修大道,去了天上天,做着最是清贫枯燥的差事,如今你的旧相好不但飞升,还过得这般滋润,你心中无甚想法?”

  江雾轻恭敬拜下:“我已入道,只盼为这世间升平出一份自己的绵薄之力,不求其他。”

  又道:“我对岑羽君早已没有牵挂。如今知道他过得好,反倒只有心安。”

  若白笑笑,拍手道:“好一句‘只有心安’。”

  却又说:“你大道初入,境界未升多少,情爱倒是绝得比我都干净。”

  江雾轻一愣,隐隐听出嘲讽之意,未敢置言。

  若白从他身边走过,脚下一顿,抬手按上他的肩头,侧头含笑道:“你且再住几日看看吧,届时再说‘只有心安’也未为不可。”

  江雾轻不明所以,心中打鼓,施礼称是。

  那厢,岑羽了却了原主的又一桩心愿,赶紧把操控意识的修习排上了日程。

  这几日,他人睡在新收拾出来的一个洞窟里,梦里却夜夜跟随沧沉练习操控意识。

  白天,他坐在小龙芽旁边闭目专注地冥想,想他的三宝虽然变成了一粒发芽的种子,却是一颗很努力的种子,认真汲取阳光、雨露,芽枝芽叶茁壮成长。

  它可能是株藤本,也可能是灌木、乔木,亦可能长成一朵花。

  都可以,都行,看它自己喜欢。

  但最后它一定能……

  呃。

  岑羽在梦里修习时还问过沧沉:“它是直接以龙的形态结果结出来,熟了我们把它摘下来出生,还是结出一个圆果子,我们把果皮剥了,从里面把它抱出来出生?”

  或者开花?花一开,龙崽躺在花蕊上?

  又或者跟葫芦娃那样……

  停!打住!

  来不及了,一想到葫芦娃这三个字,那首“葫芦娃,葫芦娃……”就魔音绕耳似的立刻在脑子里蹦跶。

  岑羽:“……”完了。

  果然刚想玩,小龙芽开始有爬藤的趋势。

  岑羽不忍直视。

  守在一旁的金护、乌延他们见势,立刻开始在小龙芽旁边削竹竿、打洞、立杆子,边忙活还要边嚷嚷:“大嫂你看,又长了!”

  岑羽哭笑不得,更不敢去看了。

  只能诚恳地对身旁的沧沉致歉:“对不住,又想岔了。”

  沧沉说着“无妨”,抬手给岑羽把他冥想时头上掉的针叶拿开,又递过去一杯水:“慢慢来。”

  从始至终,江雾轻都在远处默默地看着。

  亲眼看着岑羽,如何轻而易举的得到这世间最尊崇的龙神的宠爱。

  再看着岑羽与之自然的相处,以及那些早古将领们的热情殷切的围聚。

  岑羽……

  江雾轻心底无法再平静,只有百转千回,最后却只能在嘴边化作一句欲言又止的:“岑羽他……”

  每每这个时候,若白都会现身,问他:“如何?”

  江雾轻摇头。

  某日,他看见岑羽坐在小龙芽旁与两只飞来飞去的龙崽逗乐、玩耍,龙神一如既往地守在身旁……

  江雾轻站在树后,不自觉间捏紧了手。

  若白忽然在身不远处现身,问:“如何?”

  江雾轻一拳击在树干上,枝叶深处鸟雀惊飞。

  若白露出“果然如此”的哼笑。

  龙芽旁的岑羽察觉到动静,转头看了过去,见是江雾轻站在远处的树后,只觉得奇怪:叙旧完、画押了欠条之后,这人既没同他说过什么,更没纠缠,如今怎么还在?

  不如赶紧回他的天上天,认真当差,努力升职,多多攒钱,早日清账。

  这一日,江雾轻来找岑羽,说他得白虎神召唤,出来几日,已是极限,需得回去了。

  岑羽点头,客气道:“走好。”

  又道:“虽然知道你还不完,不过我还是想说,能还多少便还多少吧。”

  谁也不是活该做一个又给感情又给钱财还助修炼的冤大头。

  原本岑羽说得只是还钱,却不知面前这位是否会错了意,当面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物件,递给岑羽。

  岑羽未接,垂眸看了一眼,江雾轻似是被这淡漠的一眼刺激道,颇为激动地问道:“你不记得这个了吗?”

  岑羽赠他四个字:“有话直说。”

  江雾轻捏紧手中的物件:“是我修炼圆满将要飞升时,你赠我的。”

  岑羽低头又看了眼,竟是只有半根指头那么长的羽毛木雕。

  原主当初赠江雾轻,是想以此为念,让江雾轻看到此物,便想到凡间的原主?

  岑羽伸手:“既然你心意已变,那便还给我吧。”

  江雾轻又不知犯了什么病,忽然掌心一收,后悔了一般。

  岑羽已经伸出了手,见状一愣,抬眼,心知这突然的变卦是因为什么。

  他对江雾轻道:“你既已入道,自当摒除杂念,固守本心。”

  江雾轻攥着掌心的羽毛,垂着目光,讷讷道:“白虎神说的对,我不是‘只有心安’,我没有‘心安’。”

  他还有看到岑羽被龙神宠爱时的辛酸。

  当日在仙府,他是师兄,岑羽是师弟,他也曾这般爱护、纵容岑羽,为他做的错事扫尾,给他铺的烂摊子遮掩,一心一意,认真待他。

  从前守着岑羽的是他,爱着岑羽的也是他。

  明明曾经都是他!

  他连要自贬跳下贬仙台时,想到的也是岑羽,想着跳下去之后,不知会落在何处,届时便是没了原本记忆的普通凡人一个,也不知岑羽是否还在仙府,又是否活到了今日,只盼跳下去之后能离岑羽近一些,生相伴,死相守。

  可如今!

  江雾轻终于明白白虎神的那句“你大道初入,境界未升多少,情爱倒是绝得比我都干净”是为合意。

  原来这事上,即便是‘无情、无名、无形’的道,也从未灭绝人之情爱。

  他自诩断情断爱、步入大道,原不过与其他蝇营狗苟之辈一样,是想理直气壮地抛却过往、没有后顾地跻身前程。

  是他,是他一早弃了岑羽。

  而如今,岑羽也已经舍弃他了。

  江雾轻终于彻底看破自己,抬眼,手下一松,将羽毛还给了岑羽,又抱拳施礼,最后道:“是我负你。”

  岑羽捏着手里的羽毛,点点头,心里又是一番别样的滋味。

  他想这或许才是原主想要的答案。

  一句在漫长孤独中心底早已明了,却还是想要对方当面亲口承认的话。

  这才是真正的了结。

  到这里,原本也够了,原主等来了想要的答案,他也已经为原主完成了这第二个心愿。

  但不知为何,岑羽做不到了却一切之后的无动于衷。

  他向前一步,替原主对江雾轻道:“自此之后,除债之外,情散缘尽,一刀两断。”

  说着,调动手腕上金纹里的一点法力,将江雾轻还给他的羽毛,化作齑粉。

  江雾轻一脸伤情地走了,岑羽蹲在河边,把原主的所愿瓶拿出来捧着,自顾在心底嘀咕:第二个心愿,我也替你完成了。

  后面的心愿……

  等等!江雾轻走了?

  岑羽赶忙仰头冲天喊:“江雾轻!江大师!先别走!”

  原主的师父,还有原主母亲的遗物,我还没问你呐!

  大不了我少收你点债!你给我回来!

  白虎神这时在旁边现了身,眉峰上拿手搭了一个凉棚,远远冲天上看着,啧啧道:“已经走了。”

  说着转头,冲岑羽微微一笑,一脸有话好商量的样子:“弟妹,有什么本君可以效劳的?”

  岑羽忙说他还有事问江雾轻,能不能劳烦白虎神给他把人叫回来。

  若白从袖口里摸出扇子,打开,边扇边笑道:“可以是可以。”

  话锋一扭:“就是不知与弟妹交好的人籍殿殿主近来如何了?”

  “……”

  岑羽默默回视若白,眨眨眼。

  若白微笑。

  岑羽:差点把这个瓜给忘了。

  岑羽淡定了,也不管那已经飞走的江雾轻了,袖口芥子里一摸,摸出把瓜子,摊在掌心,对若白道:“我进山前,朔悦吃的,也是他亲手分我的。”

  若白伸手就要拿,岑羽五指一合、转身,边嗑着瓜子边晃悠悠地走了。

  “……”

  若白追上:“弟妹!”

  眨眼间,江雾轻在岑羽脚边现身,一个跟头趔趄在地。

  江雾轻:???

  他不是刚出不拒山吗,怎么忽然从云头栽落……

  一抬眼,岑羽在面前嗑着瓜子。

  江雾轻:???

  江雾轻正一脸茫然,忽然又被提了起来,扭头一看,提他的正是白虎神。

  江雾轻:???

  却见白虎神一手提着他一手冲岑羽伸出手,微笑道:“弟妹,我不喜赊账,也不爱欠债。我们一手交人,一手交瓜子,银货两讫,如何?”

  江雾轻:???

  岑羽点头,准备很有诚心地先把瓜子递出去,却见若白手里的江雾轻忽地又没了,奸诈狡猾的白虎神两手空空地耸肩,对着他笑,一副你再无赖,我永远比你还要无赖的臭不要脸。

  恰在这时,沧沉于山林中现身,目光往若白脸上瞥了眼,看向岑羽。

  岑羽近来虽不跟龙神同榻、大龙尾也许久没rua了,但日间的相处与从前并无二致。

  见沧沉看过来,岑羽便凑过去,掩唇低声地把前后经过简单地交待了。

  刚说完,江雾轻又在他们面前现身了,狠狠栽出去一个跟头。

  然而这跟头还没栽稳,白虎神一个眼风,他人又没了。

  下一刻,江雾轻又出现了,又没了。

  出现、没了,出现、没了,出现、没了……

  反反复复,不知多少次,清修大道、性格稳重的江雾轻终于在一次现身后,气恼憋闷地大喊道:“啊——!”

  作者有话要说:  江雾轻:谢谢,已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