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玄幻奇幻>反向逆行>第121章 用火柴取暖的人

“不行。”晏南说。

雪兰静静看了他一会,忽然弯了下唇,“要不这样好了,我们把兰斯博士和马汀医生叫到一起聊一聊,谈谈记忆分割转载的可能性。”

晏南神色静着,看着他不语。

雪兰按灭了电影,调亮了灯光,面对面坐着对晏南阐述自己的想法,“你想要这具身体,我明白,而你也懒得再重新来一次相识相知相爱的过程,我也尊重,那可以这样把我的记忆分开,你想要的那个小傻子就留在这具身体里,身体和记忆都是原装,而被你舍弃的我则转移到克隆身体里。”

“这绝对是个完美的主意,”雪兰对着静默无言的晏南道,“走,去问问。”

雪兰说着就要起身,晏南却握着他手不放,坐在沙发上不动。“这样不好,”晏南抬起脸看他,眼眶竟开始发红,“我要的是全部的你。”

身体里满是尖锐的刺,心里酸得已经要爆开了,但看见晏南红了眼,眼眶竟也开始发烫。

马上就要掉泪,雪兰却弯唇笑了,“不,你要的是对你言听计从的我那不是我,你不要的部分才是真正的我。”

他躬下身,近距离对着那双发红的眼说:“你把我杀了,晏南,一次又一次。”

“第二次我没有做任何事,没有要走,没有反抗,只问了一些跟你我无关的问题,你就再次把我送回了黑暗中,为什么?”雪兰帮他做出了回答,“因为你不想要我活过来,你要的不是我,是他,不是吗?”

手劲松下,晏南怔忡地望着他,哑口无言。

雪兰把手抽走,坐回沙发上,绷着脸不再说话。他静着不动,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眼泪不断顺着眼眶滚落。

晏南发抖地想过去抱他,“不是这样的,兰兰”

在他碰到雪兰之前,雪兰起身让开,瞪着一双发红的眼睛,居高临下看着他,“就是这样的,晏南,你不要的我构成了现在的我,它可能有很多不好,坑坑洼洼,缝缝补补,光照过来也斑驳错乱,但上面每一道难看的褶皱都是我引以为傲的勋章。也许看不上它的人很多,也在背后指指点点地数落它,但在我眼里,它值得最好的对待。”

雪兰站得很直,支撑着他的每一寸脊椎都由骄傲灌注,“想得到我的人要喜欢我的全部,要把我身上所有好与坏都当做钻石看待,即使我丑了旧了变得不好看了,或是乖张暴戾像一只倔强的老山羊,他眼里的我依然会是无与伦比得好看,远胜过宇宙最闪亮的星辰。”

“这样的人虽少,但不是不存在,为了他们,我什么都能做。”

雪兰满眼是泪,那双总是暧暗的宵色眼睛此刻却映着光火,亮得灼人。他盯着晏南的眼睛,每个字都咬得清楚,“你是该把我埋进黑暗,晏南”

“因为你得不到我,永远都不可能。”

雪兰把戒指摘了,扔在了桌面上。他朝外走去,电磁门阖拢时撂下了一句话,“等我回来时,希望你已经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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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兰去了模拟室,把弗瑞模拟出来,坐在对面看着他,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弗瑞很快起身过去抱他,捧着他的脸亲吻,将他的眼泪细细吻去,“怎么了,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我想把一个人从我的记忆里删掉。”雪兰把脸埋进他肩上,低低地说。

对方将他抱去腿上,安抚地摸着他的头发,对他道:“这样你失去的不只是他,还有一部分的自己,也许会得不偿失。”

“他太令我痛苦了,”雪兰说,“就算得不偿失我也想轻松一点。”

“我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快乐了,”雪兰抱紧了弗瑞,声音变得低哑哽咽,“只要想起他,我就会难受得想死,这样我怎么活呢。”

“一辈子很长,而时间的治愈能力远超过你的想象,”弗瑞也将他抱得很紧,体温透过布料温暖着他发冷的身体,“撑过当下的这一段,一切都会慢慢变好。”

“但现在我很痛苦,”雪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撑过这一段。”

对方亲了他的耳缘,声音低缓温柔,“抱一会吧。”

雪兰跪坐在他腿上,眼睛蹭在他肩上,紧紧闭上眼,眼泪浸湿了他的西装。

哭了一会后,雪兰回过脸去找弗瑞的唇,闭着眼贴上去吻他,对方搂着他的腰,顺从地回应他,陪着他亲了一会。

亲吻的动作逐渐停下,雪兰又掉了泪。

弗瑞吻去他唇上的水渍,捏起他下巴,灰蓝色的眼睛近距离凝视着他,“宝贝甜心,我很想陪你做所有你想做的事,但我不是真的在这,你也不是真的想要,就算我们在这做了爱你也不会变得好受,要实在撑不过去,就去喝个烂醉吧。这很正常,没什么丢脸的。”

“你怎么知道跟你做爱不能安慰到我,你是觉得我们做了会不好收场?”雪兰红着眼盯着他问,几乎像是故意跟他对着干。

“你觉得呢?”

弗瑞跟他对视着,片刻后曲起指节蹭了下他的脸,“冲我发脾气能让你好受点吗?”

雪兰垂下眼,把脸埋回了他肩上,“对不起。”

弗瑞接好他,声音里带着叹息,“我的甜心,天知道我有多愿意,但我不想你做出会令自己后悔的事。”他安慰地抚摸雪兰的头发,在他耳边轻声说:“如果要把我拉上赌桌,你得做好赔上所有的准备。”

雪兰抬起头看他,“你又不是真的,做了你也不知道。”

“我会知道,”弗瑞轻软地吻了他的唇,“你身上发生的每一点变化在我眼中都像大陆迁移一样明显。”

雪兰沉默一会,不再冲着对方发泄情绪,接受了他的提议,“我去喝酒了,之后再来看你。”

长腿搭在地上,弗瑞没有起身,靠在沙发上目送他,食指中指并在一起,亲了下指尖向他送上飞吻,“我就在这等你,哪也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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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中安静无人,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除了在岗值班的人,舰员们都已睡下。

没有去找人来陪他,雪兰径自来到空荡的餐厅,在吧台落了座,向机器人酒保点了纯的威士忌。

反正是为了喝醉,没必要从调酒开始,直接烧穿心肺是最好。

当酒被一排码好摆上来时,身边的高脚凳上坐上来一个人。雪兰完全没听见他走过来的动静,但对方已经坐在旁边,而整间食堂只有他们两人,不打个招呼也实在有点尴尬。

雪兰看过去,迎上一张陌生的脸。

“睡不着?”雪兰问他。

那人点了下头,目光停在他点的酒上,“你喝这么多?”

“我酒量大,”雪兰道,“你喝什么?”

对方静默一会,“跟你一样。”

雪兰给他推过去一杯,叫酒保给他加了块冰,“慢点,这酒劲很大。”

“谢谢。”对方握住了发冷的玻璃杯。

雪兰开始喝酒,一口直接喝下一杯,辣得头皮发麻。对方在一旁捏着酒杯看他灌,当他放下空了的酒杯时,那人轻声说:“你这样喝会出事的。”

雪兰手肘撑在桌上看他,不以为然地笑了下,“我就是想出事啊,死了算了,不疼我都不高兴。” ”别这么说,“对方垂着眼,看着桌面道,“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

雪兰眨了两下眼,去拿第二杯酒,声音平得听不出情绪,“有,你没经历过是你的幸运。”

第二杯酒喝空后,雪兰问那个人,“你为什么睡不着?”

那人捏着杯子抿了口酒,“因为恐惧。”

“理解,”雪兰跟他碰了下杯,喝了口酒,“未知的东西总是令人恐惧,但你该相信你们的指挥官,他能把你们带进来,就能把你们带出去。”

那人不作声了。

雪兰看了他一会,“你不相信他吗?”

那人看着桌面,低声说:“我觉得他不像好人。”

这真是稀奇,晏南的船上居然会出现这么个不憧憬他的异类。雪兰将酒液喝尽,对他道:“他的确不是好人,不然也走不到今天,但这不代表他不值得信任。尤其是在未知和绝境下,他绝对是整个银河系里最有可能带着你们活下去的指挥官。”

“这是个很高的评价。”对方说。

“嗯……是吗,我不知道。”雪兰笑了下,又去拿第四杯酒。

这回对方按住了他的手,贴在皮肤上的手指冷得像冰,“慢点喝。”

雪兰静了下,用另一种手握住了他的手,用手心包着他的手指,“没事吧,感觉你下一秒就要冻死了。”

对方静静由他握着,目光停在他脸上,一眨不眨。

雪兰握了他一会,把手收了回来,重新去拿第四杯酒,“我不介意跟你睡一觉,但得先把我灌醉了。”

身旁的人没了动静,坐在那看着他面前那杯酒,静得像具雕塑。

雪兰没管他,继续喝酒,到第七杯的时候,迟来的酒劲袭上大脑,他撑着下巴弯了下唇,拿起第八杯酒晃了晃,仰头灌了下去。

玻璃酒杯摔在吧台上,雪兰站起来,头晕地扶上了身旁那人的肩,手顺着他大腿内侧向上抚,将酒气吐在他耳根,“走啊,去你那?你坐着不走是在等我吧。”

对方扶住了他腰,似乎想撑住他,“指挥官会生气的,我送你回去睡觉。”

雪兰已摸到对方裆下,那里已经有反应了,隔着缺乏弹性的布料紧紧抵着他的手。雪兰抬起眼睫看他,手下暧昧地抚弄那块肉,“不是不喜欢他吗,你还在乎这个?”

对方没说话,似乎想从高脚椅上下来,雪兰却一下撑在他腿间高脚椅的皮面上,身子前倾地贴上去,挟制了他的行动。

“他不会知道的,我跟他已经结束了。”雪兰低声说。

呼吸喷在对方唇间,像是要吻上去,但又隔着一层空气没有真的碰触。酒气发烫地扑在唇面上,雪兰看着他的眼睛说:“吻我。”

吻上去的那刻,那人的脸上浮现出一层像素薄膜,像模拟室结束模拟时褪去的画面一样从发生接触的地方消失,暴露出下方那张鼻梁高挺的清贵面容。

这一吻比想象中沉沦很多。对方抱着他的力度,吻他的姿态都带着熟悉的气息,但也许是酒精麻痹了他的感知,雪兰始终没有睁眼,仰着下颌投入地回吻对方,很快眼睫便泛了湿。

眼泪流到唇间,苦涩得令人难受。“他真是太坏了,”雪兰贴着他的唇低语,“我恨死他了。”

手在腰间收紧,那人没有说话,轻轻地继续吻他。

“他自己不好受,就想让我也不好受,”雪兰的声音喑哑,“怎么会有这种人,自私自利,自以为是,完全把人当傻子耍。”

那人眼眶红得厉害,却仍是不语,一下下浅啄他的唇瓣。

雪兰咬住了他的唇瓣,这一下很是用力,腥甜在口中泛开。雪兰缓缓松口,将伤口上渗出的血迹舔掉了,“对不起,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不理解,”他仍是不睁开眼,偏过头将脸埋在了那人肩上,“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因为他太喜欢你了。”

一直沉默的人终于开了口。

他声音发着哽,将雪兰抱在怀里,手指抚上了他的发丝,“他不敢让你回来,他知道他得不到你。他过去没有珍惜你,现在就失去了珍惜你的资格,他知道,但还是放不下你。他爱你爱得要命,哪怕只是不完整的你,他也像宝贝一样抓在手里舍不得放开,就像在冬夜拿着一盒火柴取暖的人,知道这是杯水车薪,但还是用力将火柴攥紧,像攥着自己的命。”

“他不想被寂寞地冻死在寒夜里,”晏南哽哑道,“那也太冷了,兰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