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现代言情>同居契约>第53章

  小助手一边笑着, 一边摇头,为自己滋生这么荒谬怪诞的想法而自嘲, 电视剧上常常写着“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 纯属巧合”, 原来不是推诿映射真人真事的职责, 而是确确实实的撞梗, 只是他遇上的这件事,撞的梗稍微多了一点而已……

  他是言者无心,聂长生却听者有意,回到办公室后, 将病历卡整理归档了之后,才问:“你刚才说的那篇什么来客?在什么报纸里连载的?”这几天他一直留意本地报刊, 看是否有庄凌霄的新闻, 只因留意的是财经与娱乐八卦两个板块,其他的也没有心思看,漏了这么一篇连载小说也是理所当然的。

  “是《地狱里的来客》,”小助手见聂长生竟然对除了医学之外的事情感兴趣, 有点讶异, 却还是很积极地从桌子上那堆文件里抽出一叠报纸,翻到了连载板块递给了聂长生, 笑道,“聂主任也有兴趣看小说了?这位笔名叫庆余生的人,好像对医学知识也挺熟悉的, 刚开始我们也只是随便看看,还别说,看着看着,文中的病症病例写的头头是道,这个人不写小说,做个医生也绰绰有余。”其实业余时间做写手的大有人在,写这篇小说的人,老本行指不定就是医生呢。

  聂长生皱着眉,目光落在作者栏上“庆余生”三个字里,每个人的余生不过是困在沙漏时间里的一抹幽魂,有什么值得庆幸的?

  可是从这个笔名透露着一股悲凉的冷意,聂长生依稀透过名字可以窥见这人的前尘旧梦,错过了盛开的夏花,蹉跎了轮回的年华,再从荒芜的沙漠里长出一根荆棘花,将欣赏沿途风景的人刺瞎。

  小助手翻出的这份报纸是全国知名的板块,因为正面板块写的都是歌功颂德的文章,深得机关政府的青睐,引发量还算大,但主编为了吸引更大的阅读量,不得不在背面板块连载一些猎奇的文章,引发社会的讨论,这不,最近连载的这篇《地狱里的来客》的小说就广受关注,现在每日还加印十几万份,才能供应市场的需要。

  文章已经连载到了三十二章去了,最新更新章节约莫两千来字,将背面最下方的大板块填得满满当当的。聂长生对小说的兴趣不大,以前读书时度过基本中外名著之外,除了看医学上的专业书籍,就没看过别的小说,现在家里盘踞了一只对他虎视眈眈的色狼,更是没时间看这些快餐文化类型的小说了。

  一目十行的,聂长生很快就扫完了最新连载文了,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冷硬的唇里泄出一声叹息,问小助手:“之前的连载,你还留有吗?”刊载的两千多字里,他没看出多少有价值的资料参考,大概没有看前情故事,也就没有办法顺着脉络去理解人物了。

  小助手没料到聂长生对这篇小说兴趣这么大,高兴地走回办公桌前,一边翻找,一边笑道:“有几刊吧,我找找……”他不像文艺青年那样,会把报纸上喜欢的文章剪下来收藏,看过也就丢在一边,有时候会拿到病房去供病患打磨时间,有时候堆积在一处,见到打扫的清洁员就会给他们当废纸拿去卖掉。

  很快的,小助手果然翻出了几份还散发墨香气味的报纸,应该是最近几期的,虽然依旧不齐全,但连载倒也连贯,真相在抽丝剥茧中渐渐浮出水面,聂长生终于在字里行间发现了端倪,手微微颤抖着,浑身透出一股冰凉。

  贺兰山的名字,贺兰山出事的地点,甚至贺兰山的妻子殉情的方式,跟聂长生认识的贺兰山如出一辙,文中聂姓的医生,从出身到成长过程,赫然映射的是他无疑了!如果不是他亲自收敛了贺兰山夫妻俩的尸骨,聂长生几乎要确定,这篇文章就是出自他俩的手笔。

  可是藏在“庆余生”后面的到底是谁,怀着怎样的目的,把这段过往的旧事用这种不可抗拒的方式公诸于世呢?

  聂长生无暇思索个中的缘由,他第一念头是想把贺鸿梧护在羽翼之下,不被这篇别有用心的试水文章所牵累,贺鸿梧虽然已经是十二三岁的少年了,可在他眼中依旧是个小孩,还不适宜面对这么残酷的现实,年纪小小,心里就要蒙上一层阴影。

  聂长生下意识的取出手机,滑开屏幕时,才赫然找回了理智,《地狱里的来客》已经连载了三十二章,按一天一章计算,它已经问世了一个多月了。可直至今天,他才从别人的口中得知这篇文章的存在,连耳目众多的庄凌霄也没有留意到,说明此人谨慎有分寸,否则依庄凌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个性,一定会把藏在“庆余生”后面的人扒出来,届时百般手段伺候,不把来龙去脉交代清楚,轻易也死不去,就算作者真的是贺兰山本人,聂长生也相信庄凌霄绝对会让他再死一次的。

  庆余生肯定是针对他的,但都很小心的避开了贺鸿梧与庄凌霄,显然这个人非常熟悉他现在的情况,说不定还是他旧日的朋友……

  想到这里,聂长生的脑海里即刻浮现了叶俊柯的影子,他是最符合“庆余生”的人选,了解他的过往,也知晓贺兰山的死因,对贺鸿梧也百般庇护,虽然对庄凌霄常常恶语相向,但他们两人都下意识的避其锋芒,关系没有恶劣。

  可是,叶俊柯从来不是一个善意耍阴狠手段的人,更不会在背后捅刀子,所以这个“庆余生”再符合叶俊柯的条件,聂长生也会第一时间将他排除。

  因为身边出现旧日的朋友不多,聂长生也快也排除了高长川与白初雪的可能,白初雪是个自立自信的温婉女子,怀胎十月刚刚初为人母,绝对不会有时间设弄这些伎俩,高长川向来自扫门前雪,嘴里虽然担心知晓了真相后贺鸿梧会反咬监护人一口,但也仅仅是担心,从来不用实际行动为这位尽责的监护人开脱罪名。

  就连陪着贺兰山殉情的那位奇女子,也被聂长生排除在外,贺兰山的妻子,从前就冠有才女之称风云人物,聪慧领秀,多愁善感,身上流淌着是民国的情怀,善用张爱玲式的口吻说话,写的也是乌衣巷里俗世男子听不懂的捣衣故事。

  哪像这篇《地狱里的来客》这么的直白,就差没把真名替换上。

  排除完了身边的旧友,聂长生的心情豁然开朗,他不善用恶毒的心思猜度别人,也没有能力扒出那个藏在黑暗里为难他的人的身份,尽管现在依旧不知那人有什么目的,尽管自己被编排成了大恶人,旧日的经历也被人写成了故事,成为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说到底,并没有影响到他的正常生活,上班时认真对待工作,下班后做做饭,逗逗小白,跟庄凌霄斗智斗勇,偶尔谈不拢了,冷战冷战一两天,等到周末了,接了少年回家,三人一狗选个郊外的农庄住上两天,而太阳依旧打从东边出来,日子照样过得红红火火。

  决定将这篇文章置之不理之后,聂长生便心无旁骛地投入工作之中了,直至庄凌霄接他下班的电话准时响起时,他才把目光投在昏暗的窗外。

  原本撕毁了同居契约之后,聂长生一意孤行地发动了冷战的前序,这会儿却想起了庆余生正用冷漠的眼睛盯着他,聂长生没由来的一股恶寒打从心底升起,只好对着电话里头的庄凌霄道:“你把车开到车库。”

  医院的车库狭窄难行,寻常人宁愿让爱车暴晒在大太阳底下也不乐意去挤那拥挤的空间,发生剐蹭也算轻的了,一旦开进去之后,兜了一圈才发现没了空位,还不是照样开出外面找空隙停车?

  庄凌霄立即嗅出了异样,拧眉问道:“发生了什么了?”

  “没有,”聂长生道,“我从这里直接去地下室方便。”电梯直达地下室,他确实不必穿过人来人往的大厅,再在众目睽睽之下钻进庄凌霄张扬的名车。

  两人在地下室会合,此时白炽灯已经亮起,只是四周依旧阴暗潮湿,两三辆车后尾闪了几下黄灯,等安然开出地下室后,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间了。

  “你什么时候换一辆普通一点的车?”聂长生问。

  “啧!”庄凌霄嘴边勾起一丝倨傲之色,“这辆车还不够普通吗?”

  聂长生无语了,他虽然对名车认识不多,但越野车的外形他还是看得出来的!普通的越野也要五六十万吧?庄凌霄又是个讲究的人,没个三两百万的车,也不屑开出来掉身价吧?

  车内陷入了一阵静默的气氛里,这种情形在两人相处时常常出现,一个爱张扬,一个喜收敛,明明无可交集的两道平行线,却像正负的两面磁场,深深的吸引着彼此。

  “再换一部更普通的吧……”聂长生捏了捏眉心,他俩的冷战还没结束,这个时候的聂长生不愿与庄凌霄起争执,语气里一如既往的温和,却铿锵有力,不容置疑。

  庄凌霄哼了一声,没有回应,只是摁了一下喇叭,超过了前方的一辆奥迪车,朝着黑幕里家的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