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现代言情>望星辰之草原逐情>第三章

拓跋真渐渐平静下来,思索老师的话。

当年他径自随著秦子业离去,并未回去见言子星和海莲娜一面。只因当时他猛然忆起自己的身分,被言子星欺骗所带来的愤怒,以及尊严上受到的极大侮辱,让他无法回头去冷静面对。

在回部族的路上,他回忆那一年中的相处,想到言子星在他昏迷初醒时骗他说二人是契兄弟,并且自己是妻子一方的角色,很容易便能明白言子星当时的报复心理。

不过是羞辱自己,想看自己出丑罢了。甚至连海莲娜的出生,在当时的他看来,都是一种欺骗。

所以他不仅怨恨言子星,连自己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海莲娜,也无法坦然面对。

抛弃女儿,对当时的他来说,似乎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只要想到女儿另一个父亲的行为,他就无法接受。

这是一种迁怒。

当他回到部族,慢慢冷静下来後,便逐渐感到一种无法言语的焦躁和烦恼。而当言子星抱著繈褓中的女儿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再次选择了拒绝。

虽然当时的情况确实让他无法相认,而且他刚回到部族,面对父汗和两个兄弟的虎视眈眈,他也没法正大光明地承认女儿的存在。但实际上这些都是借口。

拓跋真清楚自己当时只是不想回忆那一年中发生的事,甚至希望那些都不曾发生过。他选择了刻意遗忘,连女儿的存在也一起抹煞。

这是一种懦弱的逃避行为。

随著时间的流逝,那些记忆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清晰,总是时不时地浮现在眼前。尤其对女儿刻骨铭心的思念,让他在夜里辗转难眠,甚至连睡梦中好像都能听到女儿的哭声。

而对於那个始作俑者言子星,拓跋真的情感就更加复杂了。

原本他以为自己恨他。可是奇异的是,抛去言子星的欺骗不提,乌里木盆地里发生的一点一滴,却彷佛都是快乐的回忆。

他们在草原上的相濡以沫、情投意合,还有那纵情高歌、肆意奔马,甚至连那些无聊的生活琐事和打打闹闹,彷佛都被时间和记忆淬炼出一抹又一抹的亮彩。

拓跋真以手盖住脸颊。

现在的他,已经能够客观而冷静地回忆那一年。

其实平心而论,言子星不欠他什麽。

他们的立场互为敌对,即使迫於一时的形势而结为同盟,也不过是暂时的。北堂王派言子星去王廷救他,是出於同盟的考虑,也是相信言子星的能力,但绝不是为了让自己的亲弟弟陷入险地。

拓跋真知道自己当时诱骗言子星一路往西走,而没有听言子星的话,直接向南与明国接应的人会合,已是背叛了双方的盟约。言子星虽然聪明,但到底是年轻,经验不足,没有发现他的居心不良。

当时言子星虽然自称言星,且容貌大异,但逃亡路上的相处,及不经意的闲聊套话,已让拓跋真认出了他的身分──北堂王的幼弟言子星。

虽然老北堂王在位时没有公开过言子星的身分,但继司耀辉登基、北堂曜日掌权後,关於这点也没有再刻意隐瞒的必要,只要有心人打听,不难知道。以拓跋真的城府,当年敢潜入遥京北堂王府里绑架东方昊晔,又怎会在京城里没有暗探?

言子星当年不仅与拓跋真有互相追杀之仇,且在岩城外射死了他青梅竹马的好友、也是他最倚重的大将先翰,早已让他恨之入骨。

二人一路被大王子和四王子派出的人马追杀,言子星所带的高手几乎丧失殆尽,这正是拓跋真的目的之一。

他要消耗掉言子星所带的人马,引诱他进入西部草原自己暗中培养的势力范围,然後将其困为人质。如此不仅可以报当年大仇,还不愁明国不出兵出力。

只是他盘算得虽好,却没想到大王子派出了与他积怨最深的赤木黑。在赤木黑抛出他妻儿已死,并以命相搏的形势下,他虽杀了赤木黑,却也身受重伤。

不过最为凶险的,却是那场几乎要了他们性命的大风暴。

拓跋真再如何老谋深算,也算不过冥冥天意。

那场意外的风暴,让他和言子星几乎陷入绝境。

拓跋真不得不承认,以当时的情况,言子星完全可以将重伤的自己丢下,一个人逃生。因为在大风暴中,一个人,一匹马,口粮有限,多一个伤者并不是力量,而是累赘。而且他相信以言子星的聪慧,当时肯定已经隐隐察觉出自己的图谋。

拓跋真毫不怀疑,如果当时二人的情形对换,他一定会将那人扔下,独自逃生。因为在他心中,不管与对方有何等重要的协议,都没有保证自己活下去更为重要──这是草原之狼的生存之道。

何况到时死无对证,言子星有大把的理由可以解释,相信北堂王也会支持弟弟以保住性命为第一要务。

但是言子星并没有这麽做。

是中原人所谓的仁义,还是其它什麽原因,拓跋真搞不清楚。他只知道,言子星当时并没抛弃自己。他带著自己在大风雪中艰难前行,一直到遇见乌吉,被救进乌里木盆地。

拓跋真记得自己初醒时的那段时间,憔悴而虚弱,不要说干活,连站立都摇摇晃晃。但言子星从来没有露出过不耐或厌烦的神色,反而耐心且仔细地照顾自己。不论是食物还是衣物,最好的都留给病中的自己,并且为了给自己看病吃药,他还一直勤劳地为纳日湖的部族干活。

拓跋真可以感觉得出当时言子星是真心实意地照顾自己,完全没有想过什麽身分和立场的问题。正是因为如此,当他骗自己二人是契兄弟时,他才会在不记得前事的情况下,那麽轻易地相信并接受了。

呵呵……

拓跋真捂住眼睛笑了笑。

他这一生,虽然生母身分不高,但贵为西厥王子,一直锦衣玉食、仆婢环绕。

那些人虽然伺候他、照顾他,但都是因为他是他们的主子,掌握著他们的生杀大权。

即使是他的嫡妻娜木纯,也是因为他是配得上她的西厥二王子,草原上的搏塔图宏,才敬爱有加。一听说他被汗王剥夺军权,囚困王廷,她的第一反应不也是带著儿子拓跋淳返回自己的母族,而不是让人将拓跋淳送走,自己留下来陪他吗?

虽然娜木纯的决定不算错,拓跋真也是暗中这麽吩咐的。但其实他内心深处还是隐隐希望妻子可以留下来与他共患难。以娜木纯的身分和背後的母族,老汗王和他的兄弟并不会为难她。如果她光明正大地留下来,也许反而不会丢了性命。

然而,娜木纯并没有对他不离不弃。真正做到这一点的,却恰恰是他曾经的敌手与算计的对象──言子星。

这是一报换一报吗?

其实自己也算自作自受吧。如果当时没有算计言子星,而是按照他的安排一路南下与北堂王和秦子业派来的人马会合,就不会发生後面那些的事情了。

所以言子星其实并不欠自己什麽。他虽然骗了他,但也救了他的命。如果没有海莲娜的出生,二人也可算扯平了吧。

拓跋真并非女子,虽然被言子星所骗而雌伏於他,但并没有什麽"失身"的羞耻感,只是男人尊严和面子上受到了屈辱。何况草原上的女子也没有中原那种"从一而终"的道德观念,对贞节并不那般看重,若是因为被掳或其它原因而委身於他人,也不会寻死觅活,将其视作仇敌。

连女人都不看重之事,拓跋真更不会因此而恼怒。但是女儿的出生,却是他对言子星动了情的铁证!

被欺骗,不要紧,雌伏於身下,他也可以当被狗咬了一口。但是被假象所迷惑,竟然真的傻傻地爱上了那个欺骗他的人,才是拓跋真最不能原谅自己的地方。

阿素亚老师一语揭开真相,自己的心事被赤裸裸地坦白於前,因此他才恼羞成怒。

如果没有海莲娜,一切都会简单很多。他陷害过言子星,言子星也羞辱了他。二人之间纠葛难解,不分胜负,以後继续斗下去,如此罢了。

可是女儿的出生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不仅是拓跋真,言子星当时也是措手不及。

拓跋真想起女儿刚出生时,小小软软的一团,一只手就抱得过来,可爱得不得了。那时他和言子星对女儿真是捧在怀里怕坏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第一次给女儿喂奶,小人眼睛还没睁开。乌吉教他怎麽抱著孩子用小勺子喂羊奶,他小心翼翼地,拿著勺子的手紧张得直抖,乌吉看得直乐,言子星在对面的小榻上伸著脖子眼巴巴地望著。

第一次给女儿换尿布,他与言子星手忙脚乱,怎麽都裹不严,生怕把孩子勒著了。他一著急,便把换下来的尿布扔言子星脸上了。

第一次给女儿洗澡,他托著女儿的小身子轻轻放进木盆里,言子星捧著孩子的头,结果两人都不敢撒手,最後言子星急道"你倒是给她洗啊"。

还有女儿第一次笑、第一次翻身、第一次……

那些记忆如此清晰,彷佛女儿小小的身子还在眼前,睁著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笑弯弯地看著自己,而这些回忆里,都有言子星。

拓跋真心里疼得直抽,大口呼吸。

他以前也有过儿女,对孩子也是疼爱有加,但毕竟不一样。

海莲娜是他十月怀胎,历尽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尤其生产时的艰难,让他几乎丧命,若不是言子星在大风雪中冒著生命危险去山上找到冬莲花,还不知道会怎麽样。

言子星为此断了腿、破了相。虽然乌吉帮他接好了断骨,但还是留下点病根,走路快了便好像有点跛。

拓跋真想起三年前自己离开时,言子星的腿还没完全治好,後来他抱著孩子来寻自己时,腿脚也不甚利落。这几年也不知治好了没有?

今天匆匆两面,言子星一回是站在帐外,一回是坐在马背上,也看不出腿脚如何。脸上因为易容,也看不见伤疤。

拓跋真反应过来,发现自己竟然又开始想言子星,赶紧将之抛到脑外,琢磨起女儿的事情。

虽然从前有种种顾忌,但只要自己取得草原的霸权,成为真正的狼王,那麽把女儿接回来,也不是不可以的。

今天虽然寥寥几句,却可听得出来言子星对女儿的疼爱,让他放手,显是不可能。

不过拓跋真被阿素亚挑动了心思,也决不会轻易放弃。

大不了再次潜进遥京,把女儿抢回来!

言子星随著商队回到市集,将事情交给手下,便带著人先离开了。

昨夜他潜进王帐,听见拓跋真在梦中的喃喃自语,心头剧震。

那一声几乎轻不可闻的"阿星",让他明白拓跋真已经恢复了记忆,更甚者也许他从来就没有忘记以前的事情。

但是白日里在阳光下看见拓跋真,言子星才突然发现,那好像根本不是他爱上的那个人。

是的。他爱上的是失去记忆,与他在乌里木盆地同甘共苦的阿真,而不是这个高傲冷漠的西厥二王子。

言子星原本炽热的心有些冷却。

他决定先冷静冷静,考虑清楚,再决定下一步该怎麽做。

这次来草原,他的主要目的是打探听出那侧王妃的身分,再偷偷看一眼思念已久的那人,顺便了解一下草原的形势。

总体说来,这趟草原之行没有白费。而且白日里意外遇见拓跋真两次,又出言试探,看得出拓跋真对女儿海莲娜还是有亲情的。

说来也是。女儿到底是他怀胎十月所生,怎会如此轻易割舍?

言子星这三年来时时回忆那一年的生活,觉得命运是如此可笑又可叹。

原本不论是民族家国的立场,还是私下的恩怨,都是如此不可调和的敌对二人,却迫於形势而暂时结为同盟。在他将拓跋真救出王廷、在草原上逃亡的那段时间,共同御敌的经历曾让他生出惺惺相惜的念头。但後来的事实证明,那个时候拓跋真仍在无时无刻地算计著他。

後来暴风雪中,他带著昏迷的拓跋真被乌吉所救,带进乌里木盆地,自己出於气恼与报复之心,对纳日湖和乌吉说他与拓跋真是契兄弟,并且强调他是自己的妻子。结果上天给他开了个大玩笑,醒来後的拓跋真竟然失去了记忆,将他的话信以为真。

简直是想打瞌睡就有人递上枕头。

原本只是为了出口气而撒的谎,想等拓跋真醒来後羞辱一下,看看他变脸的模样,却没想到老天爷都帮著他。

言子星顺势推舟,便将这个谎言继续了下去。初时他没有一点愧疚心理,反而看著拓跋真上当的模样洋洋得意。但随著二人的感情渐渐深厚,不知不觉自己也陷了下去。

这叫什麽?自作自受吗?

言子星这几年偶尔也会有自己当年做了蠢事的感觉,但却从来没有後悔过。只要看到女儿可爱的小脸,他便觉得心满意足。哪怕时间倒流,让他再选一次,他仍然会毫不犹豫地做同样的事。

只是再重来一次,他却不知道要不要拓跋真恢复记忆的好。

数百年来,草原与中原一直战火不断。

边城的百姓年年被掠,年年被杀,焦土烽烟,白骨哭号。中原的人提起草原,便彷佛那里生活的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怪,毫无人性可言的狼群。

可是这些年来他行走在草原,看著草原上的人们讨生活,他们追逐水草而居,遇上天干地寒的冬天,风雪压塌了帐篷,除了牛羊,他们一无所有。与中原交易通市,换取生活所需,对他们来说是攸关性命的大事。而且数百年来,中原的大军也多次屠杀过草原百姓,双方手上的血迹,也说不好谁比谁少。

这些年明国安定,百姓富足。他父王在位时说服明帝开通了草原互市,变堵为疏,以商换战。虽然仍熄灭不了他们的野心,但彼此的关系也多有缓和。直到数年前拓跋真统一西厥後再一次挑起了两国大战。

言子星喜欢草原厥人的豪爽,欣赏他们的好客。但同样厌恶他们的野心,憎恨他们抢掠的嗜好。

如果再重来一次,他仍然会爱上代表善的一面的拓跋真。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恢复本性後,野心与骄傲并存的西厥二王子。

言子星回到市集,第二天便带人返回了虎阳。

虽然不确定,但他直觉拓跋真已经认出了他,再留在草原,只怕他会找自己麻烦。

言子星从不自作多情,也不是天真单纯的大少爷。

自从当初拓跋真对他拔刀相向,他就知道这个人与自己仍是敌对立场。现在恢复了记忆,只怕更是恨死自己了。

既然恨之入骨,二人又曾经同床共枕一年多,对彼此的某些了解……已经深入到不能再深入的地步,认出自己来也不奇怪。何况後面他并没有再刻意隐藏自己的身分。

言子星不会傻到留下来让他找自己麻烦。而且是自己离开,他也不能再为难商队。虽然那天晚上拓跋真在梦呓中叫出他的名字,但对男人来说,床上床下完全可以是两个人。

言子星心里跟明镜似的。实际上他要是再晚走一天,还真就可能被拓跋真派去的人抓走了。

言子星回到虎阳城,原本还有些事要做,谁知却接到遥京急信,让他赶紧回去。

他不敢耽搁,一路轻装快马,只过了十天,便回到了遥京。

他是傍晚时回到府里的。北堂曜日还在宫里,女儿海莲娜也常住宫中,还没有接出来。

北堂君情过来请安。

言子星看了看他,笑道:"情儿这些日子又长高了,看上去更是挺拔了。四叔这次回来得急,没给你带什麽好东西,一些小东西已经让他们送到你院子里去了,待会儿回去看看,别嫌四叔小气。"

北堂君情道:"四叔说哪里的话。四叔每次带回来的都是好东西,侄儿喜欢得紧。您也未让人提前回来通报一声,海莲娜还在宫里,早知应该接回来,四叔定是想她了。"

言子星道:"无妨。海莲娜住在宫里我放心得很。我一路快马,让他们送信,说不得还没我快呢。你用过晚膳了吗?"

北堂君情道:"听说四叔回来,侄儿便先过来请安了,还未用饭,正要在四叔这里讨顿饭吃。"

言子星哈哈一笑,道:"几日不见,你这孩子口舌越发伶俐了。大哥总说你性情冷淡,我看你便好得很。对外人冷淡有什麽?对自己人亲近也就是了。"

北堂君情淡淡一笑,并未言语。

他年仅八岁,却气度不凡。固然性情冷淡,少言寡语,对外人也不假辞色,但却不是不通世事的呆子,心思灵透得很。

言子星与北堂君情叔侄两人用了晚饭,刚让下人收了桌子,北堂曜日回来了。

北堂君情向父亲问过安,便知趣地先回去了。

北堂曜日带著言子星来到书房,言子星问道:"大哥急著把我叫回来,可是有什麽要紧的事?"

北堂曜日并不著急,道:"坐下,喝杯茶。这是芒山新出的碧尖,龙山寺冰泉里的水,你在草原上可喝不到这好东西。"

言子星笑道:"大哥让我回来,不会就是为了喝茶吧。"

北堂曜日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这次去,可见著他了?"

言子星咳了一声,道:"什麽都瞒不过大哥。"

北堂曜日道:"可有什麽想法?"

言子星低头喝茶不语。

北堂曜日见状也不再逼问,取过书桌上的一封书信,递了过去:"你自己看看。"

言子星接过,迅速看过一遍,脸色微变。

"大哥,这消息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

言子星握了握拳,道:"北豫王司简的母亲是拓跋威的妹妹,他逃出灵州之後投奔汗王不奇怪。只是他为何会投了四王子?这些年来我们一直没打探出他的下落,却不知他竟然一直在草原上。"

北堂曜日道:"老汗王原有七个儿子,现在只剩下四个。除了老三,争王位的就是他们三个。司简并不傻。当初他和拓跋真的阴谋败落,大败出逃,可能和拓跋真有了什麽龃龉。

"但老大还是老四,他还没有看清形势,定然要小心谨慎地掩藏行迹。若不是这几年来你成立了寻机营,咱们在草原上撒的探子也多了,说不定还寻不到他呢。"

言子星道:"他投靠了拓跋玉,莫非是看出拓跋玉有望继承汗位?"

北堂曜日低低一笑:"只怕没那麽简单。司简是我朝叛徒,必须抓回来。"

言子星道:"这件事大哥吩咐了,我自然去办。"

"不只这件事。"北堂曜日定定看著他,道:"他是怎麽投靠四王子的咱们并不清楚,我怀疑他暗中还和拓跋真有联系。如果他们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到时少不得要和拓跋真翻脸。"

言子星微微一愣,道:"大哥,你放心,我不会耽误大事。何况拓跋真是聪明人,不会为了一个叛逃的北豫王与明国翻脸。"

北堂曜日点点头:"你心里有数就好。还有这个你再看看。"

言子星接过另一份密折,不由皱眉:"东厥人要向我朝归顺?还要派使臣前来?"

北堂曜日道:"他们必有所求。很可能是希望我们不要插手西厥的汗位之争,甚至还想让我们帮助他们争夺被西厥人夺取的草原。"

言子星知道他大哥的推测定是八九不离十的,不由道:"那二哥是怎麽想的?"

北堂曜日微微一笑:"哪个皇帝不希望四夷来朝、开疆辟土的?东厥人臣服,他自是高兴的。"

言子星皱眉道:"那是要答应他们吗?"

北堂曜日道:"条件自然要谈。咱们堂堂大明,即使要威仪四方,也不能予取予求。你有什麽想法?"

言子星想到拓跋真,自然是不希望明国帮著东厥人的。且不论东厥是支持大王子拓跋武的,现在东、西厥势力相当,若是帮他们抢夺土地,便是打破了这个平衡。

只是他不敢干涉大哥的决定,毕竟自己是有私心的,而他大哥却是站在整个明国的角度上著想。

北堂曜日看著他,淡淡地道:"为何不说话?"

"我听大哥的吩咐。"

"既然这样,这几天你准备准备,等东厥人来了,你负责接待。"

言子星苦笑:"我又不是礼部的。"

北堂曜日微微一笑:"明日圣旨就会下来,二品礼部侍郎,皇上早给你准备好了。"他拍拍言子星的肩,道:"这些年东厥西厥你都去过,草原上的事情你最了解。好好盯著他们,这是这几年来朝廷上最大的事。"

言子星点头:"大哥放心,我一定做好。"

第二天皇上果然下了旨,封了他礼部二品侍郎。

言子星从宫中出来,去了礼部报到,与同僚们打过招呼,再了解章程什麽的,待回到王府时已过了申时。

海莲娜从宫里接了回来,奶娘带著她来请安。

"爹爹!"

海莲娜已经三岁半了,记事了。虽然有段日子没见父亲,但此时还是认了出来,欢快地跑过来。

"海莲娜,爹爹甜蜜的小花朵!"言子星一把抱起女儿,使劲地亲了两口。

"胡子扎扎。爹爹坏……"海莲娜咯咯笑著,边躲边搂住父亲的脖子。

"爹爹的甜蜜小花朵越来越漂亮了。哎哟,可真让爹爹爱死了。"

海莲娜伸出小手摸摸父亲的脸,道:"爹爹也漂亮。海莲娜也爱死爹爹了。"

言子星哈哈大笑。

晚上父女俩在自己院子里吃了晚饭。言子星用西厥语道:"海莲娜,说两句西厥话给爹爹听听。"

海莲娜闻言,背过手,吭哧了半晌,以西厥语笨拙地回道:"好多……不会了。忘记了……"

言子星摸摸她的头,说回汉话:"忘了就算了,有时间爹爹再教你。"

海莲娜道:"爹爹,为什麽我要学西厥语啊?哥哥们都不学。"

"学会了,爹爹好带你去草原玩啊。"

海莲娜听到去玩,眼睛就亮了,拉著他的手道:"爹爹带我去。"想了想又道:"也带著哥哥们。"

言子星抱她坐在腿上,又问她在宫里住得开心不开心,有没有人欺负她之类的。

海莲娜叽叽喳喳地说了半晌,打了个哈欠。

言子星见她困了,便让奶娘带她回去睡了。

他推开窗子,望著天上闪耀的星辰,想起那个草原上的人,不知这一次,他们是否会再度处於敌对的立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