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再见。”
“哥哥你会来看我们吗？”
“哥哥……”
位于沉默团大厦不远的收容所门口, 几个小孩跟唐令依依不舍地告别着。
今天是收容所开门的日子，后勤部一早就按着之前的普查数据把避难所里的孤儿全部聚集到了这里。检查身份铭牌、统计姓名年龄、按照男女和不同年龄分配不同的地方，整个上午后勤部都忙个不停。
小丫几个磨磨蹭蹭落在了最后, 一副不愿意跟唐令分开的样子。其实唐令也有些舍不得跟几个小孩分开。从他最初种蘑菇开始这几个小孩就跟着他，认真说起来他们比他跟韩为相处的时间多多了。
但唐令也知道，小丫几个去收容所肯定比跟在自己身边好。他们这个年龄根本不该去蘑菇地干活，不该小小年纪就承担起生活的重担。他们应该像生活在安全区的同龄人一样，不需要担心没饭吃饿肚子，也不需要顾虑身边恶劣的环境, 虫潮、尸鬼和捕奴队。他们应该每天穿着干净的衣服坐在漂亮的教室里, 无忧无虑的学习和玩耍，每天最大的烦恼也不过是老师布置的作业太多做不完。
当然荒野和安全区还是有些不同, 起码安全区不会教给这么小的孩子辨认不同虫子的习性，也不会教导他们如何使用武器。但没办法, 想要在荒野生存下去，这些都是必须学会的。
唐令弯腰挨个揉了揉几个小孩的脑袋, 压下心中有些不舍的滋味，温柔道：“去吧，听说今天中午要吃烤肉呢。去的晚了就吃不到了。”
烤肉的吸引力还是挺大的, 几个小孩的眼睛不自觉亮起。
小石头飞快地看了周围一眼, 小声对唐令说：“哥哥你一会别走远，我带烤肉出来给你吃。”
唐令蓦地笑了起来, 屈指在小石头脑袋上弹了一下。“不用，你和小伙伴一起吃吧。”
远处, 后勤部的工作人员开始招呼留在外面的小孩赶紧进去。唐令面带微笑地目送着几个小孩的身影消失不见，转身朝着沉默团大厦走去。没走几步他忽的想起来忘记告诉几个小孩，他在院子里种了一大簇灯笼草。之前他送给几个小孩的灯笼草被他们留给了程哥, 几个小孩可惜的不得了。转念他又想等到天黑灯笼草亮起，大家就会看到了，就当是他给几个小孩留的惊喜。
无声地叹口气，唐令觉得他现在完全可以体会到当初他去林城上学时，家人依依不舍的感觉了。也不知道收到他失踪的消息，家人怎么熬过去。说来说去都怪绑匪，他咬牙在心里恶狠狠骂了绑匪一句，回头想到父母家人又情绪低落起来。
心里存着事，唐令就没看到不远处站着的韩为。等他走过去一脚踩到地上的影子，反应过来扭头，足足愣了好几秒脸上的茫然才换成惊喜。
“韩大哥？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上午开会吗？”
韩为垂眼，视线仔细地打量过少年脸上的神色，没有忽略少年眼中的失落。“刚刚在想什么？差点就撞墙上了。”他语气温和地问。
“也没想什么。”唐令回头看了收容所一眼，“就是担心小丫他们不习惯收容所的生活。”
“你前天不是去看过了吗，收容所里条件不错，况且荒野上的人最大的特质便是适应环境。”韩为安抚地在少年头上揉了揉，掌心的头发柔软，让他想到曾经听过的一个说法。头发柔软的人心思细腻，他猜少年从刚刚短暂的分别中又想到了家人的存在。
这一点韩为实在无能为力，他固然心疼少年，却也没有穿越两个世界的能力。
“小丫他们进了收容所，菜地还要再雇人吗？”韩为不动声色转移话题。
唐令果然顺着他的思路走下去：“本来是准备雇人的，程哥也把人都找好了。但上次程哥说漏嘴，说我们准备把菌种分下去，尝试在屋子里种蘑菇。事先找好的人家改变主意不肯来了，等着家里种蘑菇。我想了想其实也没必要再找人了。等地里的小红萝卜收了就该种青稞了，邱叔说到时他安排人一起弄好，不用我管。平时要是浇水什么的，有小虎和我也够了。”
“也好。”韩为想到什么，“上次你说还想种点雪萝卜，还种吗？”
“当然种。我跟亚说了，让他多给我留些种子。”说到这里，唐令不免又想到他之前的妄想，“要是雪山上的尸鬼都能听话就好了，这样就可以指挥它们在雪山上种满雪萝卜。”
少年似乎已经忘了刚刚的失落，提到尸鬼种雪萝卜时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韩为看在眼中，微微放了心。
这天中午两人是一起吃的饭，吃过饭后，韩为原打算陪着少年一起回房间休息会，走在半途却接到了葛辉的通话请求。
“葛大哥是不是有事？”唐令小声地问。
韩为嗯了声。
“那你先忙，我……”唐令想到自己一个人回去也没什么事，话头一转，“我去看看程哥。”
韩为点点头，嘱咐道：“你就在程友水那里，我待会去接你。”
唐令答应了一声，一个人溜达着去了沉默团放抑制剂的仓库。
这边是唐令第二次来，第一次就是昨天。周奇带他和程哥过来，指着堆积了一整个仓库的抑制剂说那些接下来都是程哥的工作。听说这些抑制剂调配好是准备送往其他三个避难所的，程哥私下吐糟这不是没事找事嘛。都知道液体抑制剂运输不方便，直接把这些粉末拉到其他避难所，让那边的人调配多好。
唐令不好跟他说这其中的缘由，倒是后勤部打着沈温柔的旗号，准备好了调配抑制剂的液体。说里面有科研部最新的研究成果，用来调配抑制剂可以有效地促进抑制剂发挥效果，加快净化土壤中残存的辐射。
明明只是水里倒了一滴水珠，但被后勤部这么一说，不要提程哥了，连唐令都被唬的一愣一愣的。程哥更是被科研部、研究成果等高大上的名词砸了个晕头转向，搓着手信心百倍要把这项工作完成的漂漂亮亮。
现在一天过去，也不知道程哥身上打的鸡血还在不在了。
事实证明，程哥身上的鸡血维持的时间足够长。等唐令进了仓库，看到的就是程哥正手把手教导新招募的流民如何调配抑制剂，而在仓库角落，已经调配好的抑制剂正散发着幽幽蓝光。
看到唐令，程哥十分高兴：“小唐过来，你不是要抑制剂嘛，那就是给你准备的。”
程哥指向仓库角落，两大箱抑制剂塞得满满当当。唐令谢过程哥，程哥看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怎么这会过来了？”
“家里没事做来看看程哥你。”唐令实话实说。
程哥笑了起来，想到什么：“小丫几个是今天去收容所吧？”
唐令点点头。
程哥忙得差点忘了这件事，拉着唐令详细问了半天。怎么说小丫几个都是程哥给唐令找的，对那几个小孩，程哥也有深厚的感情。说完小丫他们，程哥又想到了小虎。
“小虎呢？”
“我给他今天放假了。”
程哥恍然。也是，平时唐令习惯了一天到晚身后跟着几个小尾巴，做什么都热闹的不得了。现在剩下他一个人，肯定会不习惯。程哥虽然没有韩为对唐令情绪变化的敏感，但却颇懂人情世故，当下岔开话题跟唐令聊起了其他。
说着说着程哥想到什么，左右看了眼确定周围没人，又特意压低声音小声问唐令：“咱们是不是要去X-III区建立前进基地了？”
“……”唐令摇头，“我没听韩为说过。”
他满脸问号地看向程哥，有时候是真的好奇，程哥掌握的这些八卦到底是从哪听来的。
程哥嘿嘿一笑：“这是我自己猜的，不是说葛队长带人去X-III区找矿了吗？我琢磨着要是葛队长一切顺利的话，咱们是不是得在X-III区建个前沿基地啊？”
这样说似乎也有道理，唐令犹豫地点点头。
“不过X-III区是属于青古拉的势力范围，咱们现在跟青古拉关系还行，不知道到时会怎么处理。”程哥又担忧道。
这个唐令就不知道了。他之前根本没想到这一点。就像程哥说的那样，X-III并不属于沉默团的势力范围，如果真在那里找到石油的话，青古拉未必会退让，那沉默团和青古拉会为了资源打起来吗？
见他脸色不对，程哥反应过来。小唐跟青古拉那个叫阿吉的小子关系不错。程哥有些后悔自己说这个，当即话头一转安慰唐令：“找矿哪是那么容易的。小唐你知道X-III区的范围有多大吗？真等葛队长找到矿，再开始筹备开发，估计几年要过去了。到时荒野怎么个情况谁知道呢！”
唐令看了程哥一眼没说话，程哥说的这是正常情况，但他知道葛辉这次去X-III区偏偏属于不正常的情况。如果那个赵来真像罗振说的那么神奇的话，找到石油几乎是必然的。
从他本心来说肯定是盼着葛辉一切顺利，但他也不希望真因为资源跟青古拉起冲突。不过韩为既然让葛辉去，肯定已经想好了发现石油之后该如何应对。
唐令摇摇头把脑海乱七八糟的念头赶走，程哥忽的站了起来：“韩团长。”
“咦？”
唐令回头，看到熟悉的身影逆光走进了仓库。傍晚余晖正好，橘红色的光芒模糊了韩为平日凌厉的眉眼。他朝着唐令的方向看过来，眼中笑意倾洒，偏偏今天又没有穿制服，简单的白衬衫、黑色的长裤，袖子随意挽起，一改众多流民印象中的杀伐决断，显得温文尔雅。
下意识的唐令脸上露出了笑容，冲着韩为挥了挥手。
韩为走过来，跟程哥打了声招呼，目光落在少年脸上：“回家吗？”
“嗯。”
唐令点点头跟程哥说了声就要走。程哥提醒道：“抑制剂。”
“已经调配好了？”韩为问。
唐令差点忘了这件事，看向角落说道：“给阿吉和亚的都准备好了。”
“效率不错。”韩为侧头对程哥夸了一句。
程哥脸上顿时笑开了花。
……
准备好抑制剂，剩下就是联系荒野猎人。韩为把这件事交给了顾霜，后勤部平日跟荒野猎人打交道最多，挑了个口碑不错的发布了任务。
唐令把装抑制剂的箱子里三层外三层裹了个严严实实，和他写给阿吉的信封在了一起。因为约好取货的时间还不到，唐令一时没事干，想了想找出那本《常见蔬菜种植》翻着看了起来。
只是看到房间角落封好的包裹，他不免又想到程哥说的话，视线忍不住追随着韩为，半天没有翻一页。
“好看？”韩为对上少年的视线，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唐令：“……”
他干脆合上书，犹豫道：“关于葛大哥去找石油的事……”
“怎么？”
韩为走了过来，唐令仰头看他：“如果真在X-III区找到石油，我们会跟青古拉打起来吗？”
韩为摇摇头：“如果真在X-III区找到石油，集团肯定会插手。到时青古拉说了不算，要看集团内部协调。”
“哦。”
唐令懂了。就像上次青古拉伏击韩为一样，与其说是最后沉默团跟青古拉达成一致，不如说是集团内部统一了意见。
“我感觉集团内部好像不太乐意看沉默团在荒野发展起来。”唐令小声道。
韩为微微一愣，看他轻轻笑了起来。
“嗯，不用管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