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现代言情>我看见你的呼唤>第83章

卫子平的那件事情大抵是翻篇了,沈平格让连燕把所有都交给他,他于是真的放心把负担与烦忧都交付出去,回归到安分日子里,他不用管日头烈还是风雪霜,沈平格会保护他。

他希望沈平格把卫子平揍一顿,可他又不想看到沈平格打架,力的作用是相互的,物理课本上讲的,他不想让沈平格觉得疼。

用的什么办法呢?沈平格不告诉他。

连燕心里是满溢出来的好奇,却也无可奈何。

星期天的时候,沈逸明如约补办了生日,还是在火锅店,位置由靠窗到了二楼,连燕红着脸给沈逸明说对不起,沈逸明揉了揉他的头发,佯装生气:“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才没有下次了。

连燕想,以后沈平格的生日他都要参与,十七岁,二十七岁,三十七,一直到九十七,一个人总不能活到一百零七吧。他要陪着沈平格过生日,直到这个世界不要他的。

多奇怪,他明明才十五,却开始想关于死亡的事情,偷偷在心里丈量到死亡的距离,并且轻而易举的许下承诺,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承诺——一辈子都给他。

蛋糕又买了一份,这次没有再许愿了,这是连燕唯一的小遗憾,他想,如果在今天许愿的话,那沈平格的愿望里或许会有他一席之地,昨天大概没有。蛋糕切成一块块,沈平格和以前一样给他抹掉白花花的奶油和巧克力酱,面色从容的递给他。

“小燕不吃奶油啊?”沈逸明还在涮羊肉,“我以为你们这个年纪都爱吃甜的呢。”

“他不吃甜的,”沈平格又去切另一块,“吃多了容易吐。”

连燕怕死了,怕沈逸明看出端倪,他明明很想笑,却又只能咬着嘴唇忍着,沈逸明喝水的间隙,他会飞快的扫一眼沈平格,又看向窗外的树杈。

沈逸明中途去了个卫生间,连燕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沈平格忽的攥住他的手,连燕吓了一跳,慌张的四周看了眼,听着沈平格说:“这么怕啊?”

连燕“嗯”了声,忍不住也回攥住沈平格的手。

“不用害怕,”沈平格叹了口气,“刚开始就这样,那以后怎么办呢。”

连燕诚恳的摇头。

“还是那几句话,跟着我就好,”沈平格话语里带了些笑意,“我不会害你。”

沈平格真的不避讳这种事情,他把和连燕的相处恢复到以前那个样子,却又甜腻透明的多了条线,课间的时候沈平格偶尔会来找他,也不出声喊他,只是靠在后门那儿,等连燕感知到他的目光,才笑着招呼他。

连燕做不到他那么冷静,莽撞的冲出去,板凳都会发出声响,沈平格把手里的糖果递给他,玻璃纸包裹着的,“给你的。”

糖果不稀罕,连燕的书包常常备着糖,以防低血糖带来晕眩,可他又觉得手心里的糖发烫,小心的放在书包内侧。课间的时候给块糖就是谈恋爱的感觉吗?这让连燕觉得无比的幸福。

连燕也开始试着主动去找沈平格,可他没什么好送的,就抄诗集,写小纸条,抄的东西也乱七八糟,朱生豪、木心、顾城、海子、舒婷的他都写过,课间跑去高中部,塞到沈平格的手心里。

沈平格没讨厌他送这些东西,连燕就觉得高兴。

可他有想要更多,第十三次送纸条的时候,他在无人的楼道里,和他比划。

-哥哥,我能和你接吻吗?

他又担心沈平格会因为他过分的要求而不喜欢他,又比划。

-不接吻也可以。

他听见沈平格叹了口气,声音很低,避免被别人听到他们的耳语。

“我们是在谈恋爱,”沈平格说,“对吗?”

连燕“嗯”了声,心跳咯噔咯噔的。

“谈恋爱的时候是可以接吻的,”沈平格说,“这个不需要问。”

连燕不如之前勇敢,之前他什么都没有,最坏也不过绝交,可当他拥有一切,他又开始害怕丢掉一切,沈平格轻而易举懂他在想什么,轻轻捏了捏他的脸,又很快松开了手。

“但在楼道里不可以,”沈平格笑了声,“回家可以接吻。”

“回去好好上课,”他替连燕整了整衣服,“不要胡思乱想。”

怎么才能不胡思乱想呢?脑袋是他的,可思想不听他的,他想了好多,想沈平格说话的语气,他的唇形,他的耳珠,他的鼻尖,他想给沈平格发个消息,告诉他这一切,但一打开聊天软件,就能看到卫子平的聊天框。

他没有删掉卫子平,卫子平也没有删掉他,但也没有再和他发过消息。连燕常常会想起那个如同隐形炸弹一样的视频,他怕问卫子平,卫子平会突然想起来,然后把视频发出去,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他还拉着沈平格。

他跳过了卫子平的消息,给沈平格发消息。

大概一个多星期后,作文比赛的结果出来了,那时是周六的下午,他还在睡午觉,连燕的午觉时间长,阳光晒得人困乏,他接起电话,是葛红打来的,那边的字眼在他耳朵里模糊不清,他听着“第一”,听着“恭喜”,脑子里却迟钝,挂了电话后,他又窝在热烘烘的棉被里睡,半睡半醒中做梦,突然反应过来了,翻身下了床,踉跄了下,拖鞋都来不及穿,跑到了沈平格的房间里。

这都是本能,他甚至还没完全醒过来,他没有敲门,粗鲁的推开,沈平格正坐在桌子前写着什么,听着动静,侧目看向他,连燕抱住了他,太用力了,椅子都有倾斜的危险。

“怎么了?”沈平格的笔还没放下,纸张上划出乱痕,纸张却还没破,“做噩梦了吗?”

连燕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明明是高兴的事情,他却觉得心口被堵住的酸胀,他需要一点疼痛,像针一样把堵住他的东西给刺破开,眼泪就这么一直掉,他把沈平格的衣服都弄脏了。

笔放在桌子上,清脆的发出声响,他感受到沈平格抱住他,手抚着他的背脊,听着他的哭声,连燕埋在他的肩窝里,坐在他的腿上,沈平格成了他唯一的力气来源。

等哭够了,他才起了身,自己去拿纸张擦脸,听着沈平格声音里带着笑意:“哭完了啊。”

连燕羞臊起来,指了指自己,又比了个大拇指,他自己觉得这个动作自夸意味重了些,破涕为笑,又竖起了食指。

“第一?”沈平格慢慢摸着他的侧脸,“作文比赛吗?”

连燕“嗯”了声。

“那是值得哭一下,”沈平格说,“要再哭一会儿吗?”他笑着说的。

连燕蹭着他的脸,又偏过头来亲他的脸颊,他说不出话,于是靠动作来发泄,他觉得世界上沈平格最懂他,他像只啄木鸟,细细碎碎的啄着他,那一刻他特别爱沈平格,他在心里一遍遍重复,我爱你我爱你。

他这个年纪容易将一切都扩大成爱,他知道这一切虚幻夸大,可他觉得,除了一直说我爱你,他没办法找到第二种表达心情的方法。

“你好像很喜欢这样,”沈平格没有躲避,看着他的眼睛,问他,“为什么呢?”

连燕并不会亲吻,他只是黏糊的蹭他,软软的触碰他,他把这个叫做亲吻。沈平格并没有纠正他,他也鲜少在亲吻中占据主导地位,将恋爱里的主动权完全交付给了连燕。

连燕脸红起来,不说话。

“明天周一的话,要好好收拾下自己,”沈平格单手揽着他的腰,转移了话题,防止连燕太害羞,“干干净净的,在升旗仪式上台也好看,高中部大概也会去——不能去的话,我可以翘了早自习,你不用紧张,我在台下看着你。”

连燕点头。

·

连燕知道自己大抵会引来关注,却没想到是那么多关注。

第一名引起了轰动,不仅是在学校里,在市里也是,报纸上甚至留出版面来盛装连燕的名字,这种体验对他来说是神奇的,尽管大部分人在提到他的时候,第一句话是“是个小哑巴啊”。

葛红揉了揉他头发,说:“你真的很棒。”

庞年也觉得稀罕,不停追问他到底写了什么。

他第一次接受那么多目光,又站在升旗仪式的台子上,快十二月了,风刮得脸疼,耳朵也在嗡嗡的响,他紧张的出了冷汗,目光太密集,他看不过来,那天还是个阴天,天被低温泡到发蓝,发灰,像是蒙了劣质的白色婚纱。

夸奖都是相似的,校长慢吞吞念着发言稿,连燕觉得他并不需要夸奖,沈平格已经夸过他了,但他还要听着。台子比地面要搞,连燕不合时宜的联想到了地理知识,那他这里也比地面要冷一些,风大一些,脸冷的发红,发烫,他对乌泱的人群感到畏惧。

但升旗仪式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沈平格遵守他的承诺来了——高中部的升旗仪式和初中部是分开的,但他还是来了,在操场铁网门那儿,穿着蓝白色的校服,唇色比以往要淡,眉眼颜色却很深,静静的看着他。

隔着漫天的白纱看着他。

连燕忽然就安定下来了,遥遥的看着他,心里喊他“哥哥”。

作者有话说:

放假了,大概能更新频繁一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