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喂奶时间，孩子被护士抱走了。
宽阔的病房里又只剩下三兄弟。
褚钧一会儿见不到陈携炜就抓心挠肝，嘴上体贴地说不想打扰小五休息，实际上是想去折磨陈携炜。
“携炜哥累了几个小时，正在休息，你最好别去打扰他。”褚源不悦地提醒，对弟弟任性的行为表示看不惯。
褚钧掀了掀眼皮，一贯的桀骜，边往外走边说：“我和陈携炜是合法夫夫，我想什么时候见他就什么时候见，谁也没权利拦着，再说了！没有我在身边陪伴，他能睡好嘛！”
讲完一通歪理，褚钧拉开房门快步走了出去，都没给褚源反驳的时间。
褚源盯着门口，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随即转过头来看褚辰，露出惯有的儒雅微笑：“小五，你好好休息，家里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晚一点我让蓉姐来照顾你。”
褚辰面色恍惚，低头若有所思了一会儿，开口说：“三哥，有件事想拜托你。”
褚源笑了笑，从西装口袋拿出一部手机递了过去：“是不是想要手机，你没醒之前我就派人回去取的。”
“谢谢三哥。”褚辰接过来，手指滑开屏幕，点击进入聊天软件。
今天凌晨一点左右，他收到李慕泽发来的两条未读讯息，正巧是他被疼醒的时候，当时他整个人思绪放空，疼到失去所有思考能力，哪还有心思玩手机，自然而然错过了李慕泽发来的消息。
如果这两条消息被他看见了，他猜想以他那时候的状态，一定不会拒绝李慕泽。
他指尖在屏幕滑动，编辑一条简短的讯息发送给李慕泽，告诉对方他平安无事。
发送成功后，他看向坐在床边的褚源，声音很轻：“三哥，还有一件事。”
“你说。”褚源一如既往的柔和。
褚辰抿了下唇，别开眼看向窗外，因昨夜生产的关系喉咙还有些哑：“帮我把孩子送到李慕泽的身边，我想让他尽快见到孩子，他盼了好久，孩子出生他不在身边，或许会有遗憾吧，我只能用其他方式弥补。”
前面那段话没毛病，后面的几句听得褚源眉头微皱：“小五，那你呢？”
褚辰垂下眼睫，藏在被子里的手悄悄摸上自己刚做完手术的腹部。他想到刚才去洗手间时，他从镜子里看见自己的面容，脸色惨白，气色不佳，他这个样子太丑了，他不想让李慕泽留下心理阴影。
他想要李慕泽每次想到他时，浮现在脑海的画面都是他最好的样子。
无需过多的纠结，他低声回道：“我还有一些其他事情需要处理，请给我一段时间。”
褚辰有落寞，有懊恼，目光闪躲。
见此情景，褚源忍不住猜测：“小五，你跟李总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没说清楚？”
褚辰缓缓摇头：“没有，我和他之间，只差一句我爱你了。”
“……”褚源敛了敛嘴角，不语。
“这三个字，不想说的那么随便，”褚辰晦暗的眸子突然亮了起来，其中夹杂着一点小心思，“所以我需要一段时间做准备，想让他接受真正的我。”
褚源是多么人精，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猜出个大概。他听明白了褚辰话里的言外之意，微叹口气，再次确认：“你确定要把孩子送到李总身边？”
顿了顿，忍不住补充道，“宝宝才刚出生，要不要再等等？”
褚辰攥紧拳头，下定决心：“不用等了，我想让李慕泽早一点见到孩子，而且携炜哥说孩子很健康，没有问题的，只是需要三哥拜托蓉姐帮忙照顾，她有照顾小孩的经验。”
褚源深知再劝也是做无用功，只得点头答应：“好吧。”
褚辰惨白的面容终于露出一点笑意：“谢谢三哥。”
“要不要再看一眼孩子，我让人抱过来。”当大伯的都不是很情愿，何况是亲生父亲。
“不了，刚刚看过了。”
褚辰不敢多看一眼，就怕看到以后舍不得。
*
隔天早上，李慕泽起了个大早，太阳刚露头他便穿戴整齐现身客厅。
今天无论如何，他都要去落日山庄见到人，这两天心慌的厉害，总觉得有事发生，见不到褚辰，他隔着电话很难安心。
他觉得他已经够早了，没想到有人比他更早。
刚走出小院的大门，他就被一辆迈巴赫拦在门外。
只见褚源从车上下来，仍旧是西装革履，非常正式。但吸引李慕泽眼球的是另一个人，从后座与褚源一同下车的蓉姐，还有蓉姐怀里抱着的……孩子？
李慕泽眼皮跳了几下，霎时间胸口的位置发出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剧烈响声，他感受着不寻常的心跳，直勾勾盯着向他走来的蓉姐。
“李总。”褚源出声打招呼，唤回了他的注意力。
李慕泽眼神一晃，抬眸与褚源对视，很快又把目光重新落回蓉姐的怀里，不可思议地张了张嘴：“这是.....？？”
褚源嘴角勾起笑容，带着淡淡的祝福：“李总，这是你的孩子，恭喜你。”
李慕泽瞬间懵逼了。
惊讶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好像被人拿棒子敲头，整个人晕乎乎的。
蓉姐抱着孩子靠近，将怀里熟睡小家伙往他怀里递，笑着道：“李先生抱一抱，孩子很乖，不哭不闹。”
李慕泽忘记他是怎么从蓉姐怀里接过孩子的，整个过程他都处于被雷劈的状态，等他缓神时，孩子已经安安稳稳地落在他手中。
他两臂僵硬，用尽全身力气拖住孩子，又怕又喜，低头看了几眼，马上又抬起头：“这真是我和褚辰的孩子？我记得还有大半个月才是预产期，这也太突然了。”
褚源很有耐心地帮他确认：“是，因为孩子体重超标所以早产了，前天早上四点零几分在携炜哥的工作室出生，大小都平安。”
“前天....”李慕泽心头一振。
他的预感果然没有错，最近两天真的有大事发生，他的孩子出世了。
“褚辰呢？”他眼前立刻浮现另一个男人的面孔，急忙问，“他没事吧，我怎么没见到他人？”
“没事，李总不用担心，手术很成功。”褚源轻声安慰他。
李慕泽四处看两眼，抱着孩子在原地转一圈，然后慌慌张张地把孩子还给蓉姐，转头对褚源说：“我要见褚辰，他人在哪里。”
褚源脸色微变，有些为难：“李总，小五还在恢复阶段，所以....”
“所以什么？”李慕泽的一双风流眼渐渐变暗，“他不想见我吗？”
方才还惊喜连连的男人，目光变得犀利，还夹杂着若隐若现的怒气。
喜当爹的激动之余，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孩子在，褚辰却不在。
褚源迅速大脑组织语言为弟弟解释：“李总，你千万不要误会....”
“我很难不误会，”李慕泽直接打断，心头骤慌，眼神却冷了几分，“他明知道我担心，还故意躲着我，就连早产这种大事都瞒着我，如果我没有记错时间，前天早上，我是有打电话给褚总问过褚辰的情况，当时褚总是怎么跟我说的？”
褚源薄唇抿着，哑口无言。
即便是穿梭过个种场合，练就一身本领，能言善辩的褚源，此时此也出不出一句辩解的话来。
李慕泽怒气更盛：“现在孩子生下来他又不见人影，他到底是什么想法，不管是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最起码要当面说清楚吧！”
“李总，小五没有怨恨你。”褚源插在兜里的手慢慢攥紧了。
没招谁也没惹谁，莫名其妙被夹在中间的感觉是真的为难。
李慕泽压住不断往上蹿的火，绷着一口气问：“那他什么意思？”
这还是李慕泽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发这么大火气，看样子真是被褚辰的任性气到了。
褚源先是惊讶地挑眉，视线在李慕泽脸上停驻，从他的眸子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神态，稀奇了一会儿，只能实话实说：“小五生产的时候很狼狈，他不希望被你见到。”
因为这方面？
李慕泽气得不想说话了。
他担心褚辰两天两夜未眠，知道褚辰心思敏感，又不敢持续打电话发短信打扰，只能默默等着褚辰的召见。
哪成想，褚辰背着他把孩子悄悄的生了下来，现在又命人送到他身边，而孩子的妈却不见人影。
越想越憋气，李慕泽迎风而立，精致的短发被吹起，跟他的思绪一样凌乱。他看一眼蓉姐怀里的孩子，沉吟一下，终于开口：“他人在哪里。”
褚源缓缓摇头，语气尽是无奈：“今早从携炜哥的工作室离开以后，并没有回落日山庄，我想他是有自己的事情需要处理，李先生，小五男身孕子很辛苦，心理压力也很大，请你给他一点时间。”
说到这里，褚源嘴角一顿，要笑不笑的，逆着光线审视李慕泽，接着说：“小五隐瞒李总确实不对，但是李总也要换位思考，如果你和小五身份调换，你觉得男人生孩子这种事，会不会有一点点让人心情不好。”
褚源的话点到为止，也没继续往下延伸。
李慕泽却被噎了一下，心里的火气瞬间减半。
不得不承认，如果换成是他，打死他他也不要当孕夫。
周遭忽然安静，空气陷入短暂的沉寂，沉寂过后，抱着孩子的蓉姐率先打破僵局。
“李先生，五少爷早产的那天，疼得浑身是汗，下面流了一摊血，场面特别吓人，我照顾他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狼狈，他不肯说，只是不希望你担心，孩子生下来以后，立刻让我们送到你身边，他心里一直惦记着你，想让你尽快抱到孩子。”
通过蓉姐的描述，李慕泽脑海里不自觉地拼凑出褚辰喊疼的画面，一定很难过，很无助。
他轻轻眨眼，逆着光线打量蓉姐怀里抱着的小孩，因为孩子被毛毯包裹的很严，他看不到脸。
好半晌，他终于有了动作，走到蓉姐身侧，伸手从对方怀里把孩子拖到自己手中，掀开柔软的毛毯一角，低头看看，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好。”
一个男人愿意放弃自尊为他生孩子，独自承受近十月的痛苦，这足以证明他在褚辰心中的位置。
他之所以会生气，无非是心疼褚辰罢了。
相爱的人要互相包容，互相理解，互相尊重。冷静过后，李慕泽换位思考，突然可以理解褚辰当时的心情。
褚辰不是不想见他，也许是因为太在乎他，所以选择让他掠过惊心动魄的过程，只希望他见证最美的结果。
抱着孩子回屋，蓉姐直接把爷俩儿丢在客厅，熟门熟路地走进厨房，开始给孩子热奶，准备换尿布。
李慕泽还处于喜当爹的状态中，脑子放空，抱着孩子僵直身体，站在客厅有些不知所措，近日在网上了解的教学视频在这一刻也忘的一干二净。
站立许久，李慕泽左右看了看，还不见蓉姐出来，很没有安全感地唤一声：“蓉姐。”
蓉姐的声音很快从厨房传出来：“怎么了，李先生。”
“那个...”李慕泽觉得怀里抱着的是瓷娃娃，一碰就碎了，他有些害怕，“一直没动静，不会有事吧。”
蓉姐轻轻笑出声：“不会的，宝宝出奇的乖，很少哭。”
“好的。”
李慕泽稍微松口气，抱着孩子在沙发落座，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孩子平放到茶几上，胳膊失去重力以后，他整个人呼出一大口气，身体紧绷的那根神经也松懈下来。
“那么小一点点。”
李慕泽用巴掌比划了一下，露出溺宠的笑容，“长得真好看，像你妈妈。”
自古以来，都是自己家的孩子最漂亮。
他喜欢得要命，头一次当爹好奇心也特别重，但不敢太放肆，用指尖碰了碰宝宝的额头，轻轻戳了戳肉嘟嘟的脸蛋，见到宝宝噘起嘴，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
只是碰碰脸蛋还不够过瘾，他没忍住掀开柔软的毯子，宝宝穿着奶白色的婴儿睡衣，蜷着的小腿往外踢了踢，小脸慢慢皱起来。
他没放在心上，好奇地拉下纸尿片，看清楚以后，嘴一撇：“怎么是个带把的啊。”
话音刚落，宝宝闭着眼睛“咿咿”出声，四肢乱动，小脑袋也跟着晃。
“哎呦李先生！”正巧蓉姐拿着奶瓶从厨房里走出来，见到这一幕，急忙提醒，“孩子可不能这么玩啊！”
李慕泽立马站得笔直，神色慌张又心虚，像是做错事的小学生，胡言乱语的解释：“我，我没怎么碰他，想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当然是小少爷呀。”蓉姐略显无语。
她熟练地用毯子将宝宝重新裹住，然后用正确的姿势抱起宝宝，一边用手轻拍哄着，一边对李慕泽普及：“新生婴儿免疫力低，不能受寒，你这样容易让他着凉，会发烧拉肚子的。”
李慕泽闻言吓得手忙脚乱，转身就去找车钥匙，“那怎么办，快去医院吧！”
蓉姐怔了怔，轻摇头：“李先生不用紧张，下次注意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非常健康，不用担心他刚出生就能出院的问题，他已经迫不及待要见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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