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中的男人，眉梢微动，似乎睡得不安稳。
耳边隐约传来几个小孩子嬉笑玩耍的声音，树上的许多鸟儿也加入其中，各种鸟叫声清脆如水音，胜似天籁，百听不厌。
褚辰费力地睁开眼，原本模糊的画面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真实，他看到周围有好几个六七岁模样大的男孩子围着他，而他自己盘坐在一个熟悉又陌生的院子里，旁边摆放着棋盘，还有散落一地的棋子。
他正自好奇，伸手想去碰那个棋盘，还未等有动作，头发突然被人揪了一下。
一转头，发现是一个奶凶奶凶的男孩子，长得非常漂亮，眼角有一颗泪痣，小嘴一开一合地嘲笑他：“小胖子！疼不疼？叫你不听话，不准哭哦，不然晚上往你被窝里放毛毛虫，吓死你。”
褚辰抬手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居然是过肩的长发，低头又看自己的肚子，胖到凸出来一团，他按住自己腰上的游泳圈，脑海里闪过另一个大哥哥的脸，他飞速站起身，控制不住地哭起来：“呜呜呜.....我要哥哥....哥哥答应要来找我，他要娶我！”
“啊哈哈哈哈哈哈！”身边的男孩子笑到岔气，伸出手又来拽他的头发，“小胖子！我才是你哥哥，没人会娶你的，你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
“呜呜呜...”褚辰哭得一抽一噎，边抹眼泪边问，“你是谁呀？”
男孩子愣住，随后不高兴地板起脸：“傻子，我是你四哥。”
画面忽然一转，只剩褚辰孤零零一个人地坐在原地，他还在用小手绢擦眼泪，手里攥紧一块脏兮兮的石头，哭得特别伤心。
这时候，有一个约十几岁的大男孩朝他这边走来，这个人比他见过的任何孩子都要高壮，男孩年走到他身边，弯腰把他胖胖的身体抱进怀里。
褚辰闻到熟悉的味道，整个人都放松了，靠在对方的怀里小声哭泣：“都欺负我...”
“没事的，”男孩拍了拍他的头发，柔声安慰，“小五，别哭，没有人可以欺负你。”
褚辰看着男孩的侧颜，有些疑惑：“你是谁呀？”
男孩说：“小五，我是你大哥。”
褚辰有印象了，他搂住大哥的脖子，开始控诉四哥的欺人行为：“褚钧把我的石头扔进池塘，找不到了，他还拿了一块脏的还给我，让我不准告诉妈妈。”
“什么石头？”
“呜呜呜.....哥哥给我的石头，长大要娶我的哥哥。”
“乖，小五是男孩子，长大以后要娶新娘的。”
“我不要娶新娘，”褚辰哭得更凶，一把鼻涕一把泪，“我要找哥哥，我只要哥哥。”
“好，大哥答应你，长大以后帮你找哥哥，好不好？”
“好！”褚辰重重点头，可算是收住了眼泪。
褚辰有些困了，眯起眼睛把脸靠在男孩的肩膀，不多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道低沉苍老的声音：“褚傲！放肆！”
抱着他的男孩浑身一振，很快将他放开。
老者两鬓苍白，那是经过岁月磨砺之后留下的痕迹。老者抬起头，眉宇间掠过一丝威严：“我有没有说过，不准接近小五。”
男孩不敢言，低着头落寞至极。
老者冷哼，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下一秒变笑脸，对着褚辰招招手：“小五，到奶奶这里来。”
褚辰的目光在老者和男孩之间游离不定，有些奇怪，一时间没有挪步。
老者吩咐旁边的管家，让人把褚辰抱走。
褚辰落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他的下巴搭在管家的肩膀，看着在他视野里越来越模糊的大男孩。
大哥....
“褚五少？”
眼前忽然一片空白，耳边有温柔的女性嗓音持续响起，正在试图唤醒他。
褚辰倏然睁眼，入眼的是陌生的天花板，他深深吸口气，平静几秒以后，才缓缓转头。
坐在他旁边的是一位漂亮年轻的女人，有点眼熟，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他思索半晌，才想起来这人是谁，轻声问：“舒雅医生，我睡了多久？”
舒雅看眼腕表，回道：“一个小时。”
只有一个小时，却有过了一个世纪的错觉。
褚辰的手不自觉地抚摸衣领，没由来的心慌，也有些困惑。
这些小动作都被舒雅看在眼里，舒雅笑着问：“五少爷，我带你回到小时候，你还记得自己见过什么人吗？”
褚辰回忆梦境，语气轻巧：“四哥，奶奶，还有……大哥。”
舒雅继续问：“大哥的样子，有印象吗？”
褚辰眼前晃过男孩的脸，很快那张脸放大，渐渐变得成熟，他看到一个男人的轮廓，有些模糊，就在这时，脑后传来一阵钝痛，他皱起眉头捂住头部，痛得闷哼出声。
“OK，”舒雅一手轻按他的肩膀，柔声安慰，“不要想了，五少爷，请你排空所有思绪，让大脑放空。”
钝痛感消失，褚辰出了一身的冷汗，他不知不觉哑了嗓子：“医生，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舒雅问：“什么事？”
褚辰抬眸，眼底近乎冰冷：“我的所有治疗成果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李慕泽。”
舒雅没犹豫，点头道：“好，还有吗？”
褚辰看眼墙上的钟表，迅速褪去眼底的寒意，换上懒洋洋的困意，一手支着下巴，低语道：“麻烦医生通知李慕泽，让他进来接我，我不舒服。”
这是第三次，李慕泽抱着褚辰从陈医生的私人工作室离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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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傍晚，一辆摩托车停在别墅小院门口。
褚钧带着头盔，双手握紧车把，一手加速油门拧了两下，让车子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褚四少，你扰民了。”
李慕泽黑着一张脸走出来，顺手把别墅大门关紧。
褚钧不以为意，从车头摘下备用头盔递给他：“戴上。”
李慕泽接过来放在手里打量几番，有点沉，颜色是非常骚包的蛋黄色，他怀疑这人是故意的，无语道：“我们可以开车。”
褚钧下巴一抬，拽得跟什么似的：“本少爷不喜欢。”
你能奈我何？
“……”
李慕泽奈何不了对方，只能忍气吞声地戴上安全帽，长腿一迈坐到褚钧身后的空位。
还没等坐稳，褚钧便撒开手把飞了出去。
“喂！你就不能给个提醒？”李慕泽差点被闪下车，气得脸更黑。
褚钧无所谓道：“弟妹，抱紧我的腰，还有更刺激的。”
“……”李慕泽不想给眼神了，他和这位褚四少性格不合。
也可以说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陈医生以外，再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忍耐褚四少。
“滴滴”
褚钧按了两声喇叭，炫个车技从两辆公交车中间穿梭而过。
李慕泽抓紧对方的衣摆，心跳加速好几拍，一直都是良好青年，从未当过混混，见褚钧拐来拐去的没完，不由气急败坏的提醒道：“这里不准鸣笛！”
“我在阿拉伯随便的，不好意思，刚回来不太适应。”
“你慢点行不行！看不到前面有车？”
“我说李大神，你也太小心翼翼了吧，从小到大没坐过摩托车？”
“……”
褚钧放缓车速，停下来等红灯，可能觉得没意思，他回过头看眼身后的男人，忍不住调侃道：“李大神，我以前一直想不明白小五为什么会喜欢你，我现在倒是有点明白了，您一定是激起了我弟弟的保护欲。”
“……”
从现在开始，李慕泽决定装聋作哑。
紧赶慢赶，赶在下班时间来到罗山景区。
李慕泽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早在之前就把周围的路线印在脑子里背得滚瓜乱熟，他挑了一个最不起眼并且能避开监控的地方，让褚钧把摩托车停放在角落里，然后俩人站在路边抽起了烟。
褚钧左右看两眼，见到几辆接送员工的大巴车停在道路对面，有些疑惑道：“你提到的接待处经理，会不会跟大巴车走，那咱们怎么抓他。”
“什么叫抓？”李慕泽一本正经地纠正，“是友好的询问，请注意措辞。”
褚钧弹走烟灰，嗤笑一声：“你跟陈携炜一样，说话喜欢文邹邹的，真没意思。”
李慕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摸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递过去给对方看，解释道：“就是他，我上次来罗山找小朴，这个男经理看上去很不正常，说不定能套出来有用的线索，他家就住在景区附近的开发区，他有自己的私家车，一辆电动车，不会跟大巴走的，我们等一等。”
褚钧瞄一眼照片，满不在乎地说：“放心，有我在，钢铁焊上的嘴我都能给你撬开。”
李慕泽低笑，心里默默道，所以才带你来！
二十分钟后，两辆大巴车相继离开，天色昏暗，景区的人走光，很快有一个微胖的中年男骑着小电动车从景区停车场出来，兴致还挺好，双耳插着耳机，一路哼唱。
李慕泽掐灭烟头，大步一迈横在路中央挡住去路。
中年男眼睛瞪大，猛踩急刹车，摘下耳机骂骂咧咧：“你有病吧！”
李慕泽稍微抬起头，露出好看的半张脸，笑着说：“你是景区经理吧，我朋友刚刚在门口捡到两万元现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中年男属于见钱眼开的那种，立马变换态度，急忙从电动车上下来，等走近一些后，他看清楚李慕泽的长相，惊艳的同时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李慕泽笑了笑，轻拍他的肩膀，把人带到监控拍不到的角落。
中年打眼一瞧，先是被一辆炫酷的摩托车所吸引，视线上移，只见另一个男人靠在车身正在抽烟，因为天色已暗，他看不清楚那个男人的真实面容和表情，只觉气氛愈发古怪，等他想跑的时候，已经晚了。
李慕泽拽住他的后衣领，语气柔和地安慰：“经理，别紧张，没有两万元，只是有几个问题想向你请教。”
经理咽了咽口水：“你...你们想干嘛，我可没钱！我...我就兜里这点零花钱。”说着，把手伸进裤兜里哆哆嗦嗦地掏钱包。
李慕泽无语：“你误会了，我是....”
“我没骗人！”经理把钱包拿出来，摊开来看，抽出几张十元人民币比划两下，“老婆管的太严，我每天就十几块钱的烟钱，你们劫错人了，要不明天我多带一点现金，你们再来？”
“闭嘴，听我说。”李慕泽不耐烦地挑眉，一改之前的柔和变得冷漠，“我不是抢劫犯，只是有几个问题，你照实回答就放你离开。”
经理忙不迭点头：“你问。”
李慕泽说：“你为什么阻止有人调查七月十二号当天所发生的事故，是不是有人警告过你或者贿赂过你？他们是怎么联系你的？你跟小朴又是什么关系？”
经理变了脸，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居然挺直腰板，重新打量眼前的男人，恍然大悟：“原来是你啊！”
“是我。”李慕泽面无表情地点头。
经理摇头晃脑，根本不怕：“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又不是当官的，谁能贿赂我啊，至于你说的小朴，我根本不认识。”
李慕泽指着人警告：“你最好如实交代。”
“呵...”经理满不在乎地嗤笑，“你上次装游客想查监控，我正常应该报警抓你的，放你一马别不识抬举。”
“你知不知道你在包庇坏人？”李慕泽的面目非常严肃，义正言辞得像个控告犯人的检察官，“纸是包不住火的，你有没有考虑过你的将来，你是有家庭的人，事情败露那天你要怎么面对子女？如果你因为作奸犯科进了监狱，你的儿女会因为你永远抬不起头。”
经理手一挥：“你别我扯这些没用的，吓唬谁呢？我是良好市民。”
李慕泽继续普及：“知道包庇罪要判几年吗？明知是犯罪分子，虚假作证，为其掩盖罪行，销毁证据，严重情节可判三至五年有期徒刑，你在做这些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的父母和家人？”
“卧槽...”
五米开外的褚钧翻个大白眼，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这也太磨叽了！跟这种人扯什么家庭儿女，有个毛的用？
他掐灭烟头扔在脚边，狠狠踩了两下，然后撸起袖子缓步朝说话的两人靠过来。
经理瞄到李慕泽的身后，见到一直默不作声的男人突然走过来，而且气势磅礴，吓得止不住往后退，说话结结巴巴：“这人是谁？你...你要干嘛？我告诉你们！你们这是犯法的！谁要是敢……哎呦！”
褚钧二话不说，攥紧拳头就照着那张肥脸狠狠K了一下，随即拽住人的衣领将人拉近，阴恻恻地说：“你他妈说不说？信不信我揍死你？”
李慕泽不知不觉地退后两步，故意给人留出拷问的空间，嘴上却劝说不停：“四少爷，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我知道你是三届拳王，但是没必要在这种人身上表现出来。”
一听是拳王，经理浑身颤抖，一手捂着脸怒道：“你打人！我...我报警了啊！快放开我！”
“报警？”褚钧冷笑一声，手起拳落，对着人的侧脸又来了一下，“你他妈在跟我浪费时间是不是？还用报警威胁我？你胆子不小嘛！”
“哎呦...住手...”经理被揍的两眼冒金星，毫无还手之力。
褚钧指着自己的俊脸，冷笑道：“我告诉你，本少爷在S市黑白.两道都有人，你报警也不好使，陈渣浪听说过吗？南城区帮派大哥，跺脚振一片，那是我小弟，见到我都要叫声大哥，至于我是谁，还用详细介绍吗？”
经理勉强睁开眼，将按住他的青年重新打量一番，这么好看帅气的年轻人，怎么看也不像是道上混的，不过这小子的拳头是真够硬，打的他两眼发黑，鼻血止不住地流。
这还不算完，只见褚钧捡起地上的板砖，装模作样地颠了两下就要往他脸上糊，他终于受不住了，捂着头连连求饶：“我说我说，你别打我了！我什么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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