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源口中的私人茶楼坐落于S市中心的商业街，这片区域经济繁华，现代商店居多，这间茶楼独此一家，老远便闻到若有若无的茶叶香气。
茶楼位于街道的拐角处，面向朝阳，地盘很宽阔，两侧还栽下了三四株绿得发亮的梧桐树，有风吹过就会落下几片叶子，但因为是私人场所不对外开放，牌匾上只刻着‘瀚林’两个字，若不是茶香气浓，还真看不出是一个喝茶的好地方。
来之前助理就安排好了一切，二楼雅间，上等茶叶，精致考究的点心，以及漂亮的茶艺师。
落座以后，褚源对此次的安排好像并不满意，发现身边眼生的茶艺师，不自觉地皱起眉头，随后摆手示意所有人褪下，并找来助理小声交待几句。
褚辰坐在对面，隐约听见他说不要让闲杂人等进来，小五的行踪不能让外人知道之类的。
助理点头哈腰连连道好，带着茶艺师转身走出雅间。
屋内安静下来，兄弟俩面对面，互相凝视。
褚源笑了下，亲自冲泡茶叶，动作优雅熟练，茶叶导入盖碗，填充沸水，片片绿叶很快浮上水面然后慢慢沉下去，盖碗中的茶叶肆无忌惮的舒展着懒洋洋的身躯。
寂静美好，清香溢满小屋。
待冲泡好茶叶，褚源将品茗杯推倒褚辰面前，笑着道：“小五，尝一尝，今年最新的绿茶，你会喜欢的。”
褚辰先是道谢，然后执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汤在口中回旋，顿觉口鼻生香，但他还是觉得不如旺仔好喝，轻声说：“谢谢三哥带我来喝茶。”
“……”
褚源词穷，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未出事之前，褚辰哪会用这般客气疏远的语气跟他讲话。
他不免黯然伤神，但也知道这种事急不得，便试探着问：“小五，你对这里有印象吗？以前只要你人在国内就会经常来这里喝茶作画，不忙的时候我们兄弟几个也会来这里聚聚。”
这还是第一次从褚源口中提到其他亲人，经过这段时间的循循普及，褚辰知道自己姓褚，家中排行老五，有四位哥哥，大哥为了家族企业长年奔波于国内外，显少露面，二哥则是很不幸的与父母发生意外离开人世。
至于三哥.....也就是眼前这位。
褚氏三少，褚源。
褚家做事最高调的那一位，负责家族企业的国内业务，精明强干，为人处世八面玲珑。
还有一位四哥，褚辰没有丝毫印象，据听说只比他年长一岁，跟他的长相也极其相似，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性格却是两种极端。
一个冷若冰霜，一个性烈如火。
褚家四少爷不见人影，比褚辰还要神秘，三年前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一夜之间拎包就跑玩上了离家出走，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褚辰的世界是空白的，他对自己的亲人谈不上排斥，但也没有过多的热情，总觉得自己不属于那个家。
思绪迁回，他转头扫视一圈雅间，目光回到褚源期待的脸上，轻轻摇头：“没有印象。”
已经做过心理准备，所以褚源没有表现的有多失落，而是保持微笑：“没关系，早晚会想起来的。”
褚辰没有搭话，对这个话题不是特别感兴趣。
褚源帮他蓄满茶水，又问：“跟李总相处的怎么样？”
闻言，褚辰秒变脸，一改刚才的冷淡之色换成兴致勃勃的姿态，看得出他是对这个话题有多感兴趣了，也可以说是单纯的对李慕泽感兴趣。
他抬起头，眉眼间有淡淡的羞意，薄唇轻启，字字柔和：“我跟他相处的很好，他人很好。”
相对于他的兴奋脸，褚源的脸色可好看不到哪去，低声说：“真的？他有没有.....对你不好？”
“不好？”褚辰歪着头，有些许的不悦，“怎么会呢，李慕泽对我很好，他只是刀子口豆腐心。”
“是么？”褚源干巴巴的来一句，执起茶杯喝一口，不免有些后悔提起李慕泽，莫名其妙的他和李慕泽第一次见面就磁场不合，想必对方也是一样的。
他想把话题拐向别处，多谈谈家事，但褚辰脑子里依然想着李慕泽。
“他会煮面给我吃。”
“哦。”褚源淡淡应了声，心里默默吐槽，惜字如金的小五，提起李慕泽居然变成话唠了。
褚辰低着头，玩着手里的品茗杯，嘴边挂着罕见的笑容，继续说：“他还会送我去上班。”
“嗯。”
“会买冰淇淋给我吃。”
“嗯。”
“有时候会带我去超市买旺仔。”
“嗯。”
“我很喜欢他。”
“嗯，嗯？？”
褚源倏地坐直身子，眼眸瞬间睁大，瞅着对面的男人，不可置信道：“小五，你刚刚说什么？”
关于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褚辰并不打算隐瞒，非常坦诚地重复一遍刚才所说的话：“三哥，我喜欢他。”
“喜...喜欢？”保持优雅人设的褚源不淡定了，心惊胆战地问，“哪种喜欢？”
褚辰皱眉：“还能有哪种喜欢，当然是在一起的那种。”
“小五，你跟我开玩笑呢对吧，你怎么会喜欢他呢？”褚源觉得还能抢救。
可惜褚辰接下来的话给他判了死刑，褚辰挺直脊背，像是宣布一件人生大事般正经，瞅着褚源，郑重其事道：“我没有开玩笑，我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是永远在一起。”
‘永远’两个字的发音特别重，褚辰在说这话时眼底满是光芒，却也藏着骇人的执着。
褚源是了解这个弟弟，根本没办法接受，认为褚辰是病糊涂了一时昏头才会说出这种话。
“小五，你现在的感觉可能是错觉，你和李慕泽……怎么可能呢？你以前都不认识他，要不是这次意外，你们永远都不会有交集，三哥没有骗你，等你清醒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不认识？”褚辰面容逐渐冰冷，捏着品茗杯的手背泛起青筋，他坚定摇头，“我们认识好久了，我和他见过面，曾经有过约定，只不过.....”
思及至此，褚辰忽然感觉后脑传来一阵痛感，痛的他眉头皱起闷哼出声，导致他的话没有说完。
“小五，你怎么了？”
褚源急忙站起身来到他身侧，掰过他的肩膀观察，“哪里疼？携炜哥说你没大问题的，怎么又开始疼了？”
褚辰单只手将人轻轻推开，忍住疼痛，他咬牙把刚才的话说完：“只不过……我记起他，他却把我给忘了.....”
“小五，算了，不想了不想了。”
褚源吓坏了，掏出手机就要叫医生。
号码尚未拨出，就被褚辰拦住了。
“不需要医生。”
脑部痛感渐渐消失，褚辰也慢慢恢复正常，他盯着褚源看，眼神传递的信息坚定不移：“我喜欢他，谁也改变不了，他也是一样的，他只能跟我在一起。”
“……”
褚源愣住，唇瓣轻颤说不出话来。
此时的褚辰，抛开颜值，单看面目表情，着实有些可怕。
瞳孔幽深，里面都是病态的执着。
一时间，褚辰和李慕泽摆在眼前，褚源都不知道该可怜谁了。
平静下来后，褚源坐回原位，同时也明白了一个道理。
褚辰很不喜欢别人否定他的感情。
为了不得罪弟弟，褚源即便心有不甘，还是决定顺着对方说：“小五，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
对比刚刚，褚辰放松许多，小口喝茶，耳根微红：“以前就是喜欢的，重逢以后，我更喜欢他了，我对他是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
褚源觉得这词用在褚辰身上非常怪异。
不由暗自感概，失忆后的褚辰，真的是性情大变。
“小五，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褚辰认真回想了一下，说：“凭着记忆，我走了两天，终于找到他的家。”
记忆...
刚才还怀疑褚辰是臆想症或者是记忆混乱，但现在褚源不确定了。
难道褚辰曾经真的跟李慕泽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孽缘？
褚源还是不能接受，这种猜想不切实际，这两个人明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怎么突然就有了感情纠葛。
像是不肯放弃似的，褚源深深吸口气，最后问一遍：“所以.....你真的决定了？喜欢他？跟他在一起？”
“当然。”褚辰回答的理所当然，随即垂下眼睑，语气放低，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我会让他喜欢我的，他也只能是我的。”
他的目光坚定，不容质疑，褚源盯着看两眼，哀叹一声。
再劝下去也是无果，搞不好会适得其反。褚源压下心底的不甘，眼神瞥向窗外，外面景色宜人，寂静美好，可他在操心弟弟的终身大事。
出神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褚源收回目光急忙转过头来，眼里都是紧张：“小五，如果你真的决定跟他在一起，千万不能被他.....”
褚源急的想挠头，都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褚辰面露不解：“不能怎么样？”
“不能...不能...”褚源上下打量他一番，语气急躁难耐，“总之你记住，要你压他知道吗？压他！绝对不能让他.....那什么你，听懂了吗？”
褚辰漂亮的眼睛蒙上一层雾，表示听不懂地摇头。
“我的意思是...”褚源松了领带，解开几颗扣子，先是喝杯茶水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抬头看向褚辰，决定用最直白的话来讲，“小五，我的意思是，如果真有那一天，你别躺下来任他搞，要你上他，这应该能听懂了吧？”
“……”
躺下来...
任他搞？
脑海迅速拼凑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褚辰“唰”的一下脸红的彻底，半懵半懂，晕乎乎的。
“小五？”褚源瞅着他的大红脸，真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你明白我刚才说的话吗？”
褚辰回神，脸颊发烫，轻点头：“嗯，我明白。”
褚源不放心，再次强调：“你上他，懂吗？”
“哦。”褚辰心不在焉地应了声，满脑子都是家里的大床，还有帅到掉渣的李慕泽。
虽然跟亲弟弟谈及床事有些尴尬，但褚源觉得以褚辰现在的状况，一定要把话说明白通透些才行。
他决定换一种方式，尽快让褚辰了解这其中的利害，用非常正经的语气科普道：“小五，做下.面那个其实是很不舒服的，三哥不希望你难过，更不希望你受伤，而且你的身体也不允许，所以才.....”
“不舒服？”褚辰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发言。
褚源重重点头，添油加醋的强调：“对，很不舒服！严重的会进医院。”
“那我不要。”褚辰摇头，眼见褚源笑的得逞，又道，“我不想让李慕泽不舒服，更不想他难过，我要让他开心。”
褚源：“……”
一时间，褚源觉得心好累，滔滔不绝的解释半天，白忙活一场。
早知如此，他刚刚就应该说做下.面那个最爽才对。
*
傍晚时分。
作为别墅小院的主人，李慕泽连着一个星期早出晚归，来无影去无踪，神秘到让人抓不住影子。
却没想到，喝完下午茶的褚源送褚辰回来，三人居然在门口凑巧碰见。
司机替褚辰开了车门，褚辰从车上下来，正对面是李慕泽的吉普车，对方也刚好下车。
俩人的视线不可避免地撞到一起，短短一瞥，李慕泽移开视线，转而去看褚辰身边的褚源。
褚源依旧西装笔挺，往那一站就是气宇不凡的代表者，只是面容褪去往日的温文儒雅换成满目阴沉，看着李慕泽的眼神恨不得从他身上挖个洞出来。
李慕泽下意识感到疑惑，就算他和褚源的关系一般，但也没必要用这种吃人的眼神看他吧。
难道是因为这几天冷落了褚辰，褚辰见到亲哥哥后埋怨几句？
李慕泽很快否定这个猜测，以他对褚辰的了解，对方不会这么做的。
短暂的对视，几人心思各异。
褚源把人安全送回来，也就不打算多逗留，只要想到自家弟弟为了眼前这个男人要死要活，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就在他要转身上车时，李慕泽开口说话了：“褚总，有件事，想单独跟你谈。”
褚源身形一顿，回过头看一眼褚辰，又看向李慕泽，皱眉问：“什么事？”
李慕泽道：“你先进去。”
这话是对褚辰说的，语气还算柔和但不容质疑。
褚辰特别听话，乖乖应了声，转头对褚源小声说句“三哥再见”便毫不留恋地离开。
看着自家弟弟高挑的背影，褚源心中怒气更盛，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他让你走你就走啊？
为什么这么听话？
褚辰！你是高冷男神褚五少，能不能有点出息？
褚源在心里疯狂呐喊，直到褚辰的身影消失不见他才冷着一张脸看向李慕泽，压着火道：“李总，想说什么？”
李慕泽走近两步，并未把他不悦的神色放在心上，而是压低声音，颇为正经地问：“褚辰在我这里的事，除了你我，还有谁知道？”
褚源微怔一瞬，没想到李慕泽会问出这种话，立刻警惕起来：“什么意思？”
李慕泽看向别处，想到前几日被人跟踪，总觉得这事跟褚辰脱不了关系，思索半晌，才道：“好奇问问，褚辰失忆，也许不止你一个人关心。”
明显是话里有话，多年来辗转于各种交际场合的褚源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不由面容一沉：“李总，有话直说。”
“最近有人背地里打探褚辰的消息，”李慕泽不打算隐瞒，平静地说出口，随即直视褚源的眼睛，声音更低了些，“应该不是你的人吧？”
当然不是。
褚源面容更冷，问：“是什么人？你见过吗？”
李慕泽回忆了一下。
这几天他很忙，NJ正在筹备新款项目启动会，每天加班到深夜，他的心思原本不在褚辰身上，直到前天接到超市经理的电话。
是褚辰之前应聘的超市，因为和李慕泽还算熟识，再加上忌惮李慕泽是住户的缘故，电话里，经理没做任何隐瞒，直言告诉他有几个男人来超市打探过褚辰的消息，但经理一句不该说的话都没说，只是含糊着说不知道来敷衍对方。
等人走后没多久，经理便打电话通知李慕泽。
当时李慕泽第一个想到的人是蒋瑞，但听到经理详细的描述后，他又否定了这个猜测。
打探消息的是几个非常眼生的中年男人，说话口音也不是本地人，这直接排除了蒋瑞的可能性。
他又想到蒋瑞在M国收到的那封匿名信，到底是什么人专门把消息放给蒋瑞呢？
难道蒋瑞跟褚辰失忆有什么关联吗？
他被人跟踪，若是这件事跟褚辰有牵连，那想必褚辰也会被人跟踪。
褚辰意外失忆，来到他的身边，还有褚源前后不一致的态度，整件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反而越来越复杂了。
思绪回到现在，李慕泽转头看向褚源，语气淡然：“几个眼生的人，不是本地人，之前褚辰去进口超市面试，没多久就有人打听，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褚家的人。”
“还不能确定，”褚源神色微敛，似乎想到了什么眸中寒意更浓，“这件事我会调查清楚，至于小五，还要麻烦李总照顾了。”
李慕泽说：“客气。”
送走褚源，李慕泽走进小院，大门刚刚关好，兜里的电话响了。
打电话的人是文祥。
“泽哥，你交代我的事儿有结果了，我找交警队的同学帮我查了一下，你给我的车牌号是套牌。”
意料之中，李慕泽问：“车主有查到吗？”
文祥摇头：“那辆商务车吗？光是南城区同款车型就有十几万，暂时没有查到有效信息，主要是我同学没那么大的权利，不过他保证，有新情况会及时通知我。”
“好，我明白了，辛苦你了文祥。”
“不辛苦，泽哥有什么吩咐我一定赴汤蹈火，我就算是死，也要帮泽哥....”
李慕泽实在是不想听对方说废话，有了结果便直接挂断。
别墅客厅内，褚辰正在收拾茶几上摆放的画卷，见李慕泽进来，急忙直起腰板面相门口，目光小心翼翼又充满多情。
李慕泽脱下外套换好鞋，神色如常，看不出喜怒。当他抬头与褚辰对视时，他和褚辰有同样的感觉，明明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好像很久没见了。
褚辰头发长了一点。
面容失了几分活力，眉眼间多了几分忧愁。
最重要的是，几日没有细细打量，褚辰似乎瘦了许多。
其实李慕泽并没有刻意冷落褚辰，他还没小肚鸡肠到那种程度，最近公司确实忙，他的精力有限，还要抽空调查跟踪他的那伙人，以及应付蒋瑞时不时发来的质疑。
可能是看褚辰此时的表情过于可怜，李慕泽暗暗叹口气，态度软了不少，主动打破沉默：“吃晚饭了吗？”
“吃过了，”褚辰忙不迭回应，“哥，你今天回来的好早，你吃饭了吗？”
李慕泽“嗯”了声：“吃了。”
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褚辰站在原地没挪步，眼巴巴地瞅着他瞧，目光在他身上流连许久像是舍不得移开。
他忽略褚辰眼里的情意，心跳不由快了几拍，他不是傻子，就算再怎么迟钝也能感觉到褚辰看他的眼神和看别人的不同。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思考过褚辰对他的感情到底是兄弟情，还是参杂着其他的。
放下电脑包，李慕泽步履从容地走进厨房，近乎于自欺欺人的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一些不切实际的问题。
褚辰对他，怎么可能呢？最多是把他误认为以前认识的“哥哥”而已，他又凭什么当真。
冲泡一杯热茶，他站在餐桌前喝了一口，思绪还停留在褚辰那里。
不一会儿，褚辰就进来了，手里拿着几张画纸，表情急切又疑惑：“哥，少了一张，你有看到吗？”
李慕泽先是一愣，低头看眼褚辰手里的画，很快想起来少的那张是被他送人了。
他以为，褚辰画了那多他的肖像画，就算少了一张也不会察觉，更不会在意。
也许是心虚，他转身又倒一杯茶，装傻充愣：“你再找找。”
褚辰失望的摇头：“楼上楼下，能找的地方，我都找过了。”
“哦，那就算了。”李慕泽故作轻飘飘地说。
哪成想，平时乖巧听话的褚辰，这次反应异常激动：“不能算了！那是我用心的成果，就算把我自己弄丢了，也不能.....丢了你的画像，我要继续找，掘地三尺我也要找出来。”
“呆瓜，其实是...”李慕泽回过头看着他，心虚加上不忍，只能实话实说，“抱歉，我送给朋友了，以为你不在意的。”
“你送给谁了？”褚辰眼睛睁大，第一次露出失望的表情，“你怎么可以不经过我的同意，就送人呢？”
李慕泽无言辩解，再次道歉：“对不起，不是有心的，以后不会了。”
褚辰收拢五指，手中的画纸被捏出痕迹，咬牙道：“你到底送给谁了，是萧靖吗？”
“不是，”李慕泽很快否认，停顿一瞬，蒋瑞的名字还是没办法说出口，便敷衍道，“一个师弟，他很欣赏你的作品，所以....”
“师弟？”褚辰秒变脸，一双大而黑的眼睛此刻充满攻击性，“是那个人吗？那天晚上来这里见你的男人，是他，对吗？”
这样的褚辰让李慕泽感到极其陌生，平时乖巧安静的青年，现在气红了眼眶，捏紧的拳头“咯咯”作响，浑身蓄满爆发力，往日的温柔从眉眼间流失，只剩犀利的光芒，晶莹剔透，依然漂亮，可却冷的让人发毛。
有那么一瞬间，李慕泽还以为曾经的褚辰回来了。
李慕泽缓缓吐口气，这件事自知理亏，他保持平和的态度，但依然不打算跟褚辰谈论蒋瑞，只得含糊着说：“我有很多师弟，你应该没见过。”
闻言，褚辰紧咬下唇，满目怒火。
单纯的小呆瓜真的生气了，很难哄的那种。
两人面对面对峙半晌，最终理亏的李慕泽先败下阵来，他从橱柜里拿出一盒旺仔，发现褚辰紧握的拳头还没有松，便主动牵起褚辰的手，扒开对方的手掌心，将旺仔放到对方手里，轻声说：“这件事确实是我不对，我道歉，是我破坏了约法三章，我不应该随意拿你的作品送人，看在我是初犯，这次原谅我吧。”
这确实是头一次，李慕泽在褚辰面前示弱。
但褚辰仍旧抿着唇，一脸不开心。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旺仔，手背还有李慕泽碰触的温度，心里委屈又难过，他会这样生气，送画不是主要原因，而是因为李慕泽心里有别人。
哪怕是送给萧靖，他都不会这般气愤。
他只知道，李慕泽有一位师弟，为了那个师弟，李慕泽不让他回家，甚至为了师弟跟他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