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儿等你，有搞不定的叫我。”
穆俊琛转了个身，背对着里面，大概是不想让刘燕燕太尴尬。
我点点头，朝刘燕燕走过去：“你在干什么？”
她听到我声音，像受惊的鸟儿一样回了头，在看清我身后站着的人之后，整张脸都红透了。
“我跟我妹妹说会儿话而已……你跑这里来干什么？”刘燕燕眼睛不住地瞟着穆俊琛，明显心虚的样子，把手里的钱抓成一团塞进兜里了。
“和妹妹说话，怎么妹妹还给起你钱来了，再说，你哪儿来的妹妹？”
我怀疑道，那女孩儿本来只是眼睛红，这会儿眼睛一眨，眼泪珠儿就掉了几滴下来，朝我这边靠近了两步。
“你管我！我认个干妹妹不行吗？那是她找我借了钱然后今天来还给我好吗？”刘燕燕说着，一看女孩儿表情，声音低了些，“你他妈哭着个脸干什么……不就是姐姐说了你几句吗？话说完了，没你事儿了，你回家去吧。”
女孩儿抓着书包带子，真的就要走了。
我拦住她，小声地问道：“小、小妹妹……你和我说，是她抢你钱还是你还她钱？”
她感激地看着我，然后又一副很害怕的表情回头看了一眼刘燕燕，低着头，咬着嘴巴不说话。
如果真是这样，至少她会点个头。
刘生发就这么一个女儿，一向是要月亮不给星星地宠着，虽然不算有钱人家，但刘燕燕生活费在班里是算高的了，我难以相信她竟然会做这种事。
“你把钱还给人家吧……你都高中生了，怎么做这种事？你爸你妈没给你钱花吗？”
她再讨厌，也是我的表姐，我妈的侄女，我外婆的孙女，我忍不住不管这闲事。
“我怎么了？！关你屁事啊你管这么多闲事！”刘燕燕瞪着眼怒道，“我说过了，这是，这是她欠我的钱……我让她还钱而已！”
“你他妈说句话啊！是不是这么回事！”
刘燕燕走过来，搡了女孩儿一把，女孩儿个儿矮又瘦，还像个小孩一样，被她搡得连退了好几步，一双乌黑大眼睛眼泪吧嗒吧嗒掉，已经开始有点儿憋不住的样子，喉咙里发出呜呜呜的哭咽声。
“妈的，都有病，我走了。”刘燕燕挥挥手，整理了一下披着的头发，抬腿就往巷口走。
“表姐……”我试图去拉她的手腕。
她一巴掌打开我的手，脚步飞快，然而到了巷口，却出不去。
穆俊琛季清张继刚三个大高个儿两个旁边一个中间，把出去的路都堵住了。
“对不起啊美女，此路暂时不通。”张继刚脱了外套甩到肩后，痞里痞气地倚墙站着，还冲刘燕燕吹了声儿口哨，“你是淮淮表姐？长得真漂亮哈。”
“你们几个意思？！几个男的一起欺负我一个女的？！俊琛学长……你也不让我走？”刘燕燕两手攥着拳，气得眼圈都红了。
“路淮说有话找你说，你们姐弟俩好久没一起吃饭了吧？等会儿你们说完话我们一起吃个饭？”穆俊琛语气很礼貌，但眼神没什么温度。
季清站的稍微里面点儿，走过来，一手轻轻按在女孩肩膀上，弯下腰轻声问道：“你是五中的？”
女孩儿羞赧地看了季清一眼，擦了擦眼泪，点点头。
季清眼里带着温暖笑意：“那巧了，我们一中以前就是从五中搬过来的，说起来，我们也算你的学长，学妹，能告诉学长你和这个姐姐发生什么了吗？”
女孩儿嘴巴动了动，终于肯开口了，声音又小又细：“是，是她要我……交保护费……还打我……”
这一开口，情绪顿时泄洪似的，她哭出了声，那样子又害怕又委屈的，可怜极了。
“多少钱？我们帮你要回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拍拍她肩膀，兜里也没揣纸巾，还是穆俊琛递过来一包。
“瞎说！小婊子你找死是吧！污蔑我！还这么小一张嘴就是谎话，你们学校老师就这么教你们的？！”刘燕燕急了，冲过来扬起手就要打她。
季清动作极快地把女孩往他身后一捞，我抬手抓住了刘燕燕的手腕，不想她在穆俊琛他们面前太丢人，把她拖到了一边去。
“把钱还给人家！”我低声喝道。
“关你屁事？你管好你自己行吗？！”刘燕燕也压着声音，这下倒是不伪装了，“她家钱多，我拿点儿来花不行？”
“你这是抢劫勒索！这是不对的！你怎么学得和你爸一样野蛮一样坏了？！你把钱还给她！”我知道刘燕燕没多好，但她毕竟还是个高中生而已，我也没把她往多坏去想过，今天这事实在是让我震惊。
“你他妈站什么道德制高点？！”刘燕燕猛地一下甩开了我的手，手指指着我鼻子，“表面上装得像个好人，又刻苦又孝顺，私底下还不是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昨天还看见你和职高那个混得全县都出名的叫什么野的小流氓混在一起呢！你是好人？你有资格说我？滚一边儿凉快去！”
我也不想和她解释，往后退了两步：“把钱还给她，不然你今天走不掉。”
“你他妈就嘚瑟吧，有一阵子没被我爸教训都快忘了自己是谁了吧？”刘燕燕终于从口袋里把钱掏了出来，一把扔在我身上，“等我爸回来教教你怎么尊重你姐姐！”
大概是太生气了，她也不在意在穆俊琛面前的形象了，走到巷口，直接喊道：“钱给他了！让老娘过去！”
刘燕燕甩着头发走了，走的时候，一边一手，把张继刚和穆俊琛像推门一样推开了。
张继刚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拧着眉毛不满道：“推老子干什么？妈的这么凶，一点儿都不漂亮了！”
穆俊琛倒是没什么反应，视线若有所思地往我身上落了落。
钱还给了女孩儿，我替刘燕燕给她道了个歉，把我手机号留给了她，如果刘燕燕再找她的话可以打电话给我。
她细声细气地冲我们道了谢，擦干眼泪回家去了。
我们也去张继刚指定的饭店吃饭，饭桌上张继刚偷偷地和我聊了会儿刘燕燕，又加深了漂亮的女人都很坏这个想法。
吃过这顿饭，张继刚第二天安分多了，和平时一样点外卖吃。
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前外卖就送到围墙外面了，这么冷的天儿怕菜凉了，放学铃一打，我立马起身下楼去拿外卖。
到了墙洞那儿，往外看，却没看见外卖骑手的身影。
可能是因为等太久，先去送别人的外卖去了？
我奇怪地掏出手机来打了骑手的电话，号码拨出去的时候看着那串尾数，莫名就感觉有点儿眼熟。
随即，身后手机铃声蓦然响起。
我猛地回头，袁野站在我后面狡黠地笑，露着点儿白牙：“我早早地跳下来了，聪明吧？”
“你不是说你今天不来找我了吗？！”
我他妈简直头皮发麻……一跳大老远出去。
“我在心里原谅你了，不生你气了，所以今天又来找你玩，有什么问题吗？”袁野一脸理直气壮。
当然有问题好吗？我做错了什么就要他原谅我了？
“我不想和你一起玩，你把外卖给我。”我慢慢地后退，“不，你把外卖放那树下就可以了，别过来。”
“我昨天好不容易才原谅你的，你今天别惹我生气啊。”袁野黑着他的黑脸警告我。
WTF？？？
我转身，打算直接走了，外卖别要了，就跟穆俊琛他们说骑手偷吃掉了。
“老婆你别走！”袁野着急叫道。
每回他这么叫我都能给我吓出一身汗来，我看看四周，回头低声道：“别这么叫我！你脑子有坑？！”
袁野向我靠近几步，我快速朝后退了十几步，弯腰在地上捡了块石头：“再过来我拿石头扔你。”
“我又不做什么坏事！你凭什么要用石头扔我？！太伤我心了你！”袁野反咬一口。
“你把外卖放下。”我懒得和他讲道理，他不会听也听不懂，仿佛道理对于他来说是外星语言。
袁野：“你教我算个乘法行不行？我绝对不欺负你，我今天只要动你一根毛就让我立马被雷劈死行了吧？”
我：“？？？”乘法还用人教？
“我上小学数学老师教到乘法竖式的时候我爸车祸去世了，我缺了那时候的课，后来再问同学和老师，怎么都听不懂了，一直到现在都不会算乘法，你能教教我吗？老……路、路淮同学。”
袁野说这番话的时候就像个毫无感情说话还别扭的机器人，但我还是有点儿心软了。
乘法都不会算，多可怜啊，妈耶。
而且，我感觉他今天好像是和昨天有点儿不同来着。
我：“你不能碰到我，碰到我就被雷劈死，你自己说的。”
“我说话算话。”袁野从怀里掏出一本皱巴巴的绿页黄皮的作业本，慢慢朝我靠了过来。
我还是下意识地往后退，袁野竟然放低了声音有点儿哄人的意思：“你别怕啊，没啥好怕的，我要是动你，你立马打电话让穆俊琛来揍我就行是吧？”
“你要是动我，雷公先来找你。”我恶毒道。
“雷公电母两口子一块儿来找老子也行啊。”袁野把我堵到了墙角，这次倒是真的规矩，保持一定距离停了下来，坐在地上的几块砖头上，在作业本上写了几个数字，“你帮我算算工资，我手机坏了，计算器居然还闪退，只能自己用手算。”
我接过作业本来，把他写的数字列成竖式，也坐了下来，隔着段距离，一边算一边讲给他听。
“那如果要算三位数的乘法呢？”袁野听着听着就坐过来了，“你再教教我这个。”
我紧张地打量他和我之间的距离，发现只剩了半截手臂不到了。
“紧张啥呢？你胆子就比鸡大点儿，我都发那种誓了，我不怕死？要真想动你，明天等发的誓过期了再来动你也成啊，我傻吗？”袁野嘲笑我。
行吧，他今天看起来真的老实多了，有可能是我昨天和他说的话他听进去了。
心里还挺开心的，袁野这种刺头能学会尊重别人的感受的话，整个冬县不知道得少多少打架斗殴事件。
我写给他看：“三位数的话也是一样的，先对齐个位数……”
话没说完，脸上感觉一热，被个柔软的东西碰了一下，我不敢相信地转过头。
袁野脸退了回去，表情冷漠地评价道：“你脸真好亲。”
我瞪大眼：“你说过如果……”
袁野：“劈死算了，亲你一口，劈死也值。”
我正要发作，却猝不及防地看见穆俊琛从旁边一颗大树后面走了出来，冷着声音道：“雷不劈你，我今天也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