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古代言情>臣万死陛下万受>第74章 陷害

千钧一发之际,原本酣睡之人却忽而跃起,一把制住了那正欲自残的手。

颜润一惊,倏忽睁眼,失色道:“南宫兄,你、你竟。。。!”

那人扬眉一笑,意气风发,眼中已看不出丝毫酒意:“张令其那厮虽聒噪,然有时逆耳良言还须得一听!贤弟这是何至于?”

鸟雀开鸣,东边的天色已然泛白,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南宫府的车马已静候在外。

望了眼那呆坐之人,南宫霁叹了声:“豫王今日出此举,可见于三郎并无情义可言!三郎并非贪慕权势之人,所谓良禽择木而栖,天下之大,你又何必定要傍他身侧?”

那人恻然一笑:“多谢南宫兄提点,然而大王并非要我死,是颜润自以为无颜存活世上!当下事既败,更是愧对大王,待天明吾便回宫向大王请罪。当下也只叹与兄相交一场,可惜寥寥数日这情分便要断绝了!”

南宫霁看着眼前这木然而又决绝之人,心下无限惋惜,却也只得道了句“珍重”,便径自出门去了。

方跨出院门,便见一黑影扑将上来,倒是将南宫霁惊得后退数步!定睛一瞧,竟是张令其!乃笑骂了句:“你这厮,作甚乱窜,似个野猫般,惊了吾一跳!”

但见家主平安无事,令其这才放下那颗悬了一宿的心,笑道:“龙潭虎穴郎君今夜也已闯过了,却还怕甚野猫子!”

南宫霁叹了气:“过是过了,然甚险!”一挥手,“罢了,路上再说罢。”

听闻豫王竟命颜润以自残之法陷害家主,令其自惊出一身冷汗,连叹凶险。

南宫霁苦笑:“若他得逞,此刻吾不定便已是在押往大理寺的囚车上了!”

令其忿然:“可恨那颜三郎,人前倒还似个正义君子,却不料私下这般不齿!”

南宫霁摇了摇头:“他也是个可怜人,只身不由己罢了!吾当下尚忧心,他回宫吉凶难测。”

令其无奈道:“郎君果然菩萨心肠,自己方才脱险,却已在为他人忧虑了!”言虽如此,然一转言,便又宽慰起他:“那颜三郎如何也是宫中乐官,又声名在外,而此回事败,郎君尚且未起追究,豫王便是看在此,也不至苛责他。”

南宫霁轻颔首:“惟愿如此!”

此刻马车似拐过了个转角,却卒然停下了。

令其撩开车帘,见道上立着两黑衣汉子,正挡住了去路!心中不由一紧,道:“何人挡道?”

其中一人上前抱拳:“今夜事已了,官人若无其他吩咐,吾二人便先行离去了。”

令其正莫名,却闻家主隔帘答曰:“去罢!”

二人闻言浅作一揖,转身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马车继又上路,令其满面惑色:“这?。。。”

南宫霁一叹:“所谓前车之鉴,你素来叨于耳畔,吾又如何敢轻忘!这颜润无端与我亲近,你以为我果真不存疑?且说今夜他无故相邀,诚然,吾可推脱,然想来他若一计不成,终还会再酿他策!因而不妨遂一遂他的心意!只是只身前往,确是犯险,因而,才命此二人随在暗处相护。”

令其道:“这二者,是何来历?”

南宫霁道:“李琦荐来的,你方才也见识了,身手甚是敏捷。”

令其不禁露出些忧色,道:“然这来路不明之人,郎君也可轻信?”

南宫霁沉吟道:“所谓用人不疑,倒也无谓亲疏,且说有时身侧之人,反最负我!”

令其一怔,垂下眸去。

车中一时静默。

不知多时,车外渐闻喧哗人声,看来已入闹市。

令其探头向窗外,见天色愈发亮了。放下车帘,沉吟道:“郎君既知颜润心怀不轨,却缘何还不令小的跟随在侧?况且说来,当时千钧一发,万一郎君不及阻止,岂不是。。。”

那闭目养神之人淡淡一笑:“汝这般机敏,却还想不透其中缘故?今夜不教你跟随,是怕颜润有所提防;而那二人一直守在暗处,颜润自残,若我不及阻止,他二人亦会出手相救;二则,他二人正是与我无瓜葛,才最妥当,今日颜润若果真有何长短,他二人便会自称是入宅行窃的贼人,教官府一道拿去,到时自可作证替吾开脱!”

令其听罢此言,缓缓出了口长气,倒似了却了桩心事般,笑道:“郎君前番那些磨难确是未曾白受,如今非但防人之心已起,连心机亦日益纯熟,看来从此,再无须小的在侧念那醒心经了!”

南宫霁哂然:“听这口气,你倒有归山之意?”

闻此一言,那人面色却倏忽暗淡下去,垂眸轻道:“郎君说笑了,小的这身份,来去并由不得己!果真说来,也只图个将来,垂垂老去时,若小有积蓄,便可早些请辞,隐退乡间过些清淡日子也好。”

南宫霁闻下倒也为之黯然,心下不禁有些懊悔勾起他那伤心事,便宽慰道:“李琦上回不是有言已打听到你家人下落,你却不欲再多提,乃是何故?难道不想有朝一日归乡一聚天伦?”

令其一时不答言,却似有所思。良久,抬袖拭了拭眼角,道:“先人有诗曰‘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而吾当下,却是连乡音是何味也忆不起了。。。且待日后再说罢!”

回到府中时,旭日方才东升。跨入泓安堂,便见桌上整齐叠放着数个锦盒。

令其一拍额:“瞧小的这记性,昨日您出门后,宫中便赐下了生辰礼,看去今年又不乏些稀罕物。”

南宫霁随手开启一盒,见内中卧着不大的一团墨绿色物什---乃是茶饼!便笑道:“求了这许久,今年总算得了个整的。”

令其也伸长脖子来瞧,一面称叹道:“郎君真是有福!这小龙团(1)素来惟下赐两府大臣,且听闻是数人分一饼,今年吕相公也才得了半饼而已!”

移开目光,南宫霁脸上虽笑意犹在,心下却隐隐还觉存憾:到底,如何难得之礼,也不及与他良宵共度来得好!

又开另一盒,乃是对镶金玉如意,令其凑道:“称心如意!”

赐礼终是一一瞧过了,南宫霁揉了揉眉心,吩咐道:“且收起罢!”

令其道:“然这还非全部呢!郎君尚有一物未尝见得。”

南宫霁实是难掩倦意,挥手道:“那便速去取来!”

令其笑道:“此物可非常人能拿得,还须郎君移步过去。”

南宫霁奇道:“去何处?”

答曰:“马圈!”

后园中,看着那瞟肥体壮的枣红马,又看了看其容身的马圈,处处透着股寒酸之气,南宫霁嘴角不禁淡露一丝讪笑:他府上哪容得下这等娇贵之物?!倒是令其,此刻围着那马左转右看,时不时还啧啧赞叹出声,倒俨然将自己作了相马伯乐。也难怪,高昌所贡汗血宝驹,纵是王侯之家,洒下千金亦难觅。

令其曰:官家必是以为金秋时节,策马游猎正当好,方赐下此物与郎君凑兴!

南宫霁舒眉一笑:无论如何,他但还对自己上心,便好。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小龙团:宋代的一种小茶饼,专供宫廷饮用。茶饼上印有龙、凤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