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都市情感>月满枝头花满楼>第147章 深宫
  白水仙不是第一次进宫了。

  以前她小时候,在她快要成为郡主之前的那一段时间。

  她经常出入皇宫。

  小时候的白水仙,非常喜欢和康王一起玩。

  虽然那时候还小,但是这深宫里的红墙,她记忆尤深。

  宁皇贵妃的寝殿名唤芝兰殿。

  可以算的上是,除了皇后住的未央宫和公主皇子们住的上阳宫,芝兰殿是最大的寝殿。

  当然,这些是在后宫。

  不包括赵孝皇住的乾清宫。

  白水仙跟着那一群人去到芝兰殿的时候,刚走到了大殿的门口,便瞧见了里面的宫女们在给宁皇贵妃锤肩。

  白水仙跪下去行礼了。

  但是过了好久都未见宁皇贵妃叫她起身。

  白水仙有些好奇,以为她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但是没有过多久,上方便传来了一阵清朗的笑声。

  原来是众宫女太监在欺负一个新来的小宫女。

  他们叫那个小宫女往左往右,去抓绑在钓鱼竿上的橘子。

  那群拿着钓鱼竿的宫女太监们,站在从里面搬来的椅子上。

  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那个小宫女一直都未抓到过。

  在众人的起哄下,她的眼泪一直在眼眶中打转。

  成功被戏弄,成了众人取笑的活靶子。

  白水仙刚好目睹了这一过程。

  她还瞧见了,宁皇贵妃纵容这样的情况发生。

  既然没有说话,也没有和其他人一起笑,那便是事先就安排好了。

  给白水仙的下马威。

  白水仙没有抬头,就连刚刚进来的时候头都是低垂的。

  因为她根本不敢抬起头来多看。

  白水仙在月楼时,还特意打听了有关宁皇贵妃的事情。

  她是蒙古王子多伦的妹妹,两人的关系一向要好。

  而且,又是蒙古草原养大、在马背上长大的姑娘,按理说,心机应该不会太重。

  白水仙认为这宁皇贵妃和自己想象中的样子一点也不像。

  和丽娘说的也不一样......

  这一步险棋,白水仙也不知道走得对不对了。

  忽而转念又一想,要是宁皇贵妃的性子还是和进宫之前一样,估计也不可能活到现在。

  虽然她目前是有些心机,但是......

  白水仙突然嘴角慢慢绽放出一个不深不浅的笑容出来。

  但是,真正城府极深的人,可不会在还没有分清敌友,或是确认对方身份时,就急于给对方下马威,立自己威风的。

  搞不好,弄巧成拙,偷鸡不成蚀把米。

  白水仙依旧跪在地上,这场戏也看完了,就是不知道,这宁皇贵妃接下来会对自己说什么了。

  不知过了多久,宁皇贵妃挥了挥自己的衣袖,便叫众人退下了,许是看得烦了。

  也或许是白水仙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甚至毫无惧色,与其设想的不一样,让宁皇贵妃不知所措。

  总之,宁皇贵妃她皱了眉毛。

  宫女太监们见状,立刻就跪了下来。

  无一人开口说话。

  白水仙今日是第一次见这宁皇贵妃。

  丽娘说她是一个温柔似水的女子,脾气顶好,善解人意,可瞧见这突然跪满一地的人,白水仙不禁怀疑起来。

  宁皇贵妃和传闻中的完全不一样啊!

  但是,这些都没有什么关系。

  只要不会妨碍白水仙,这些小小的变故都没什么。

  白水仙想着只要自己多多与宁皇贵妃相处,摸清楚她的脾性就可以了。

  “你就是司乐司最近新来的琵琶女?叫什么名字?抬起头来,本宫瞧瞧。”

  白水仙见宁皇贵妃与自己说话,便立即回道:

  “回贵妃娘娘,我......奴婢唤水仙。”

  白水仙从未在任何人面前自称自己是奴婢。

  叫自己是“奴”白水仙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呢。

  随即在心里苦笑了一声。

  宁皇贵妃是一个心思缜密之人。

  她自然是听出了刚刚白水仙转之前的那个字。

  随即好意提醒道:

  “一入宫门深似海,一错便是步步错。一错便是跌入万丈深渊——这个宫里头不缺孤魂野鬼。每年含冤而亡的宫女太监、哪怕是妃子也不计其数。”

  白水仙对于这些自然是懂得。

  但是,丽娘既然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让赵孝皇,先是赐圣旨,后是进司乐司,那么她肯定不会让自己这么快就在后宫死的。

  丽娘肯定还有其他她不知道秘密。

  但是,白水仙凡事都不会想得太乐观。

  其实,丽娘当初进宫时,她自己都是一个自身难保的浮萍。

  她能活着回到月楼,用她后来对白水仙的话来说,运气罢了。

  “水仙谨记娘娘教诲。”

  宁皇贵妃依靠着贵妃塌上,她小产后便喜欢上了晒太阳,特意着人搬出来的。

  “都起来吧!”

  众人得令,便都缓缓站起来。

  白水仙看了一眼贵妃塌上的宁皇贵妃,脸上的妆容不是很浓,看得出来,她似乎很喜欢在额头上画上梅花的花钿。

  白水仙看着宁皇贵妃这一妆容,不觉想起来了,以前好小之前,丽娘也喜欢往自己的头上画上梅花的花钿。

  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她便很少画了。

  大部份都是浅浅淡淡的妆容。

  但好在,她身姿窈窕,虽有些岁数了,却风韵犹存。

  白水仙分神的这一瞬间,眼神有些空洞。

  宁皇贵妃自然是看出来了,却并没有当场找白水仙的麻烦。

  宁皇贵妃身边的大宫女知菊,见宁皇贵妃抬手后,便立刻走上前去让贵妃的手放在了自己小手臂上。

  白水仙看了一眼正慢慢起身的宁皇贵妃。

  只见她又一步步慢慢朝着自己走来。

  一身宫装,华丽贵气,珠光宝气,而宁皇贵妃身上戴着的首饰,也非常莹润有光泽。

  白水仙一向不喜欢这些东西,上次她从月楼带出来的金银首饰,后来犹豫了一下,最后基本上也都典当拿去换钱了。

  倒是换了好大一笔银子呢。

  白水仙瞧见宁皇贵妃的手,暗中摩擦了几下她身上的玉镯。

  “听说你琵琶弹得还可以?”

  白水仙道:

  “不敢。”

  宁皇贵妃听见白水仙这般说后,便点了点头:

  “后宫最忌讳锋芒毕露之人。”

  白水仙听见这句话后,心一沉。

  宁皇贵妃都进宫一年多了,前段时间又小产过。

  说实话,这里面没有猫腻,白水仙是不相信的。

  一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改变一个人,足够了。

  白水仙忽然垂下了眼眸。

  “水仙谨记娘娘教诲。”

  说完后,白水仙便听从了宁皇贵妃的旨意,弹了一曲清心寡欲的琵琶曲。

  而后,便被送回了司乐司。

  白水仙突然有些不懂宁皇贵妃了。

  先是把自己叫去看了一场宫女被戏弄的戏,再就是与自己说这深宫尔虞我诈,叫自己风头不要太盛,最后竟然只是叫自己弹了个琵琶曲,便回来了。

  白水仙还以为她会问玉兰的事。

  突然,她又笑了起来。

  深宫里的人,谁知道呢?

  洛京,孟府。

  孟安仁最近因为事务繁忙,接连几天都在书房睡了。

  恰巧李家小姐身子也未好,两人竟然就这样分房住了。

  这日,李家小姐身子不乏,可以起床了。

  她只是简单的披了一件披风,下床后,也没有叫其他人跟在自己身边。

  她独自坐在外面庭院的石阶上。

  眼神不知是望着天空还是望着不远处的花草树木出神。

  孟安仁今日下朝很早。

  当他路过寝房时,瞧见门开着,脚步顿了顿,本打算离开,最后犹豫良久,还是走了进去。

  待发现里面没人后,孟安仁便疾呼丫鬟小斯们找人。

  最后还将他们骂了一顿。

  孟安仁是真的慌了......

  他也没有闲着,朝服都未脱便在府中和众人一起找着人。

  李家小姐一个人离开了孟府。

  她早就不再那里坐着了。

  孟安仁找遍了整个孟府,也没有看见李家小姐。

  “都是一群饭桶,连个人都看不住,要你们有什么用?”

  孟安仁一向是温润的性子,他几乎没有骂过人,没有发过脾气,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失控过。

  下人都小心翼翼的望着孟安仁,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然后,丫鬟小斯跪了一地。

  孟安仁抚摸着自己泛痛的脑门。

  “你,你说,夫人去哪里了?”

  是李家小姐的贴身丫鬟。

  “奴婢,奴婢不知啊!”

  孟安仁听见这句话后,直接将自己旁边桌子上的茶盏摔了出去。

  “都是一群废物!”

  说着便直接出了门,丫鬟小斯们来不及反应,孟安仁便一个人牵了马,骑着马离开了。

  他先是去了李府,但是外面并没有孟府的马车。看書溂

  原来,孟安仁在出来时,发现孟府少了一辆马车,便猜测李家小姐可能回李府了。

  但是,现在她并没有回李府。

  孟安仁此刻的心,有些乱,但是更多的是害怕。

  他突然又回想起自己去太医院拿药时,内心的那种无助感还有悲伤。

  如果可以选择,他还是会这样做。

  身为儿子,他未尽孝。

  日日亲手给自己的父亲灌药,看着他痛苦的活着,他自己比他要痛苦一百倍。

  谁又给他选择的余地了?

  太医说父亲的身体硬朗,但是,他却是一日日憔悴,似乎中了慢性毒药。

  可是太医都这般说了,也诊治过了,结果还是日渐消殒。

  这其中隐情,孟安仁当真不知吗?

  父亲又当真不知吗?

  孟安仁突然觉得孟府很可笑,他的祖先和父亲很可笑。

  为了所谓的家族荣耀,根本不值得孟府如此牺牲。

  他父亲一辈子都贡献给了娄国,老来却是这么一个可悲可笑的下场。

  禁市七日,以示哀伤。

  多么可笑啊!

  但是,孟安仁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突然他一个人漫无目的地,不知怎么就走到了李府的那棵大柳树下。

  那时他藏着柳树后,看着李家小姐从府门出来。

  这是他们的第二次相见。

  然后他一路尾随她出了城,一路跟到了外面的荷塘。

  不知想到了什么,孟安仁立刻骑上了自己牵着的马,然后急急出了城门。

  李家小姐披着披风独自坐在船头。

  船上就只有她一个人,车夫在马车上。

  湖面上有风。

  微风轻轻吹拂着她额间的碎发。

  她的脸色有些惨白,清秀的脸庞,在这满是绿荷与粉白交替的水天相接处,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身单影薄。

  李家小姐已经近一年的时间没有来过这里了。

  她呆呆望着平静的湖水。

  像是一条离开湖水后枯死的鱼。

  孟安仁在很远的地方便下了马。

  待看见孟府的马车后,才堪堪放下心来。

  就在他快走近孟府的马车后,又停下了脚步。

  第一次,他与李家小姐的第一次相见,便是在此。

  李家小姐一直以为是在这里,她遇见了孟安仁,所以她才会嫁给孟安仁。

  但是,只有孟安仁自己知道。

  他在李家的凉亭醒酒时,第一次遇见她,便深深地被她的纯真和无邪打动。

  觉得她像是一只在花丛中翩翩起舞的蝴蝶。

  灵动、自然、美丽。

  最终,孟安仁转身,准备离开。

  这时,后面突然响起了一声轻巧的声音:

  “夫君。”

  孟安仁止住了脚步,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可是那轻巧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夫君,来了为何要走?陪陪妾身罢。”

  这是李家小姐自小产后,第一次唤孟安仁夫君。

  孟安仁缓慢中带着一丝丝害怕转了身。

  李家小姐已经下了船,她披着的披风被风吹得鼓起。

  头发也更乱了。

  孟安仁急急跑了过去抱住了她。

  然后替她理着额间的碎发,搂着她形单影只的身子。

  “回去吧。”

  李家小姐呆呆道,正如她刚刚呆呆望着天空的神情。

  孟安仁牵着她,点头道好。

  也不问她,为何突然一声招呼不打就跑了出来。

  可是最终,他还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或许,这就是他付出的代价吧!

  只是,老天能不能不要报复在他在乎的人身上?

  孟安仁突然想到,他让那个孩子,来世千万不要投一户姓孟的人家。

  他本就不是一个好人。

  更不敢奢求更多了。

  李家小姐回去后,染了风寒。

  孟府从此,太医进进出出。

  而孟安仁也未在书房留过夜,每日下朝回来,除了批阅奏折,大部分时间都陪着李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