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脸上微微有些怒气：
“本王不止一次看见浮沉行只有宫女才会的宫廷礼仪，本王不相信这是巧合！”
云山见康王如此说也不恼。
反而坦率道：
“浮沉本就是宫女，她会宫廷礼仪不奇怪。”
康王更加生气了：
“为什么你身边会有宫女？”
云山一点也不着急，慢慢解释道：
“不是我身边有宫女，是浮图师太被发配时带过去的。”
康王不解：
“浮图师太是谁？”
云山解释道：
“是厌王的生母，淑太妃，以前的淑妃娘娘。”
康王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
厌王以前曾经跪在大殿门口，求赵孝皇将淑太妃的遗体，接回来安葬。
但是却被赵孝皇一口否决了，认为是先帝的旨意，他不想落一个不孝的名声。
反正，真实的情况康王也不清楚，但传出来就是这样的。
真假难辨。
“康王殿下是不是疑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而师太却不在？”
康王点了点头，然后道：
“辛桐一直问你认不认识厌王，又和他什么关系，你既然是被浮图师太收养的，为什么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要欺骗他？”
云山笑了。
康王是不是不记得淑太妃了呢？
云山看他是糊涂了。
“淑太妃与您生母令太妃，生前一直不太对头。这事王爷不知道吗？”
云山顿了顿：
“而且，淑太妃被发配，王爷当真不知道隐情？淑太妃出家为尼姑后，法号并不是叫浮图。”
康王听完云山的话后，有些懵了。
“本王怎么会知道淑太妃被发落的事情的隐情？本王甚至都不记得她了。”
确实，淑太妃被发落已经有近十多年来了，那个时候，大家不过都是十岁不到的小孩子。
哪里记得那么多呢？
而且康王一直都很受宠，那时他的父皇有很多嫔妃，他哪里记得住一个叫淑妃的？
康王一心只想当一个闲散皇子，封王后，便只想当一个闲散王爷。
对于后宫之事，向来不关心，更不关注。
“王爷说得是。”
云山有些阴阳怪气道。
康王有些不开心了。
虽然他也知道，后宫里的那些女人们为了争宠，个个步步为营、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但是，他的母妃一直都很受宠，根本就无需争宠。
“本王的母妃一直备受宠爱，虽不是皇后，却也是四妃之首地位仅次于皇后的，根本无需对一个不受宠的淑妃下毒手。”
云山听见这句话后，脸色瞬间就难看起来：
“王爷，你所看到的、听到的包括自己找到的答案，未必就是真的真相！有时候，只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
康王知道云山这话的意思，于是没有打断他，听他继续道：
“王爷不会去关注一个妃嫔，这很正常，但是王爷有没有去查探过，为什么淑妃会被发落为尼姑？”
康王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于是便脱口而出：
“你有话就说，别藏着掖着，本王现在没有那么多耐心陪你在这里猜来猜去。”
云山表情有些不自然，他觉得自己今天已经说得够多了。
但凡康王了解一些淑太妃的事情，他都不用解释这么多。
“殿下可知，淑妃娘娘天生丽质、又有倾国之姿。初入宫时，被当时的太后看上，得太后欢心，便给指给了您的父皇。那段时间淑太妃可是盛宠一时、风光无限啊......”
康王不知道，原来淑太妃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但是，淑太妃刚进宫时，曾喜欢一个舞文弄墨的公子，并芳心暗许。后来这件事情，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皇帝那里去了，再加上那时候太后又薨了。淑太妃从此便失宠了，连带着当时只有几岁的儿子也一并失宠了。”
云山像是讲故事一般讲着，但是却又不带着任何感情。
不过也不难理解，他又不是故事里的人，又怎么会带有感情呢？
“殿下，我其实刚来洛京不久。只有短短几年的时间。这本是一座废弃的尼姑庵，是我修葺后才搬进来住的。”
康王听完云山说完这句话后，脸上并无太多波澜。
云山便也是猜到了。
“本王早就知道了，尼姑庵原先基本上都是山路，现在下面那段有很长一段青玉石板路。若不是富贵人家砸钱，恐难以修上来。”
没错，因为为了方便，云山便去修了。
“只是本王有一事不明。”
“殿下但说无妨。”
“你来洛京的目的是什么？”
云山也毫不避讳道：
“送淑太妃的骨灰回洛京。”
淑太妃的本意是，等她死后，骨灰葬在一个有山有水，山水环绕的清幽地方。
小山村也可以，反正不要葬在妃陵。
因为她说，她不想一辈子被困在那暗无天日的宫中，就连死了也无法解脱。
但是厌王不肯，硬是要将母妃的骨灰带回洛京。
本来想让淑太妃风风光光回来，没想到赵孝皇拒绝了他。
没有办法，这才偷偷摸摸的带回来了。
“这样吗？”
康王拖长了声音。
“那为什么浮云她......”
云山并没有让康王继续说下去，而是出声打断了他：
“王爷，你问得有点多了。你只需知道，淑太妃死了，我是因为护送她骨灰才到洛京这边过来的。当然，顺便帮你当皇帝。没有谁，比我更希望你当皇帝了！”
康王一听见云山又提让他当皇帝的事，脸上的表情就异常难看。
心里也是微微冒着怒火。
“本王说过，不想当皇帝。”
云山听见后，也不恼，于是便轻笑了一声，随即脸色一凝：看書喇
“不，你会！”
云山说完后，康王觉得每次反驳他都心累，于是便也不反驳了。
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似有电光火石。
谁也不想让谁，像刚刚那样。
“既然殿下不相信，那我们打个赌吧？”
云山让了一步。
康王有点吃惊，便问：
“赌什么？怎么赌？”
云山徐徐道：
“要是殿下输了，就答应帮我做一件事情。”
“那要是你输了呢？”
“任凭处置，悉听尊便！”
条件不丰厚，更不够诱人。
但是，康王却认为这是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于是犹豫了一会便同意了。
云山虽说只是一个道士，但是好歹医术了得。
就是康王怕他闲云野鹤惯了，再加上为人神秘了些。
而且，康王总觉得云山身上的秘密很多。
但是他带给自己的那种熟悉感，却是怎么也让人忽视不了的存在。
包括上次辛桐也是，他也说，云山身上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特别奇怪的熟悉感。
虽然云山有很多的事情瞒着他们，但是康王相信，云山是不会存了害他的心思的。
因为，他有很多次机会，但是他都没有下手，反而还费心劳神的一次次救自己。
想到此，康王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真相，慢慢会浮出水面的。
尼姑庵今晚的月亮很圆，它慢慢地爬上了树梢，给周围安静的山林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霜。
寂静、冷清、孤独。
而此刻的月楼，灯火通明，哪怕是临近半夜，后面的湖面上泛着的莲花灯，也未熄灭。
摇曳、动人、凄迷。
白水仙又回到月楼了。
她在月楼只是住了一晚，第二天天一早她就出去了。
早上洛京的街道也很繁华。
只是都是一些卖菜卖包子之类的，还有各类点心。
白水仙没有功夫去闲逛。
于是便径直从各个摊子面前走过。
最后在孟府的府门前停下了。
今日孟府发生了一件大事，李家小姐吃坏了东西，导致小产。
现下孟府门口水泄不通围满了士兵，还有许多太监。
白水仙站在不远处呆呆望着，这是她第一次来孟府。
看这架势，应该是当朝皇帝现下在孟府吧？
虽然白水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亲眼目睹，但是她大概也猜到了。
李家小姐在房中因为疼痛而嚎叫着，叫声凄厉。
孟安仁站在外面，心一点一点下沉。
赵孝皇则坐在外面的客房首座上，慢慢的品着茶水。
虽然面上看平静无波，其实内心也是忐忐忑忑的没底。
孟参知躺在床上，依旧是双眼无神呆呆的望着头顶上空。
赵孝皇只是来看了一眼，安慰了一会孟安仁便退了下去。
那满屋子的药味，着实让赵孝皇直犯恶心。
因为李家小姐的孩子是个早产儿，外加不知道吃了什么，孩子一直生不出来。
孟安仁呆呆地站在外面，不知所措，只是看着里面的丫鬟进进出出。
听着李家小姐和产婆的声音一声起又一声落。
焦灼的孟安仁按耐不住差点冲了进去，最后却只是无奈的转身离开了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
孟安仁去了孟参知的房间。
他进门后，便直接跪在了孟参知的床边，涓涓泪下。
“父亲，儿子不孝。”
说完看了一眼眼神空洞，想死却活活撑着的孟参知。
外面是自己的妻子，里面是自己的父亲。
无论是谁受到伤害，都不是孟安仁想要看到的。
此刻。
孟安仁的身和心像是被一把刀子，一刀一刀凌迟着。
孟参知感知不到的。
孟安仁注意到他很久了，除了呼吸时微微动了的胸脯，孟参知已经连眼睛也不会眨了。
死死撑着，不敢闭眼。
也不知道，还听不听得见自己说话。看書溂
孟安仁的心被刺痛了。
孟安仁哽咽着声音道：
“父亲，您的儿媳今日已经临盆了，相信马上您的孙儿就会出生了，孟府的光荣会延续下去的，父亲放心。”
虽然孟安仁不确定孟参知听不听得见，但是他还是说了出来。
在他说到“孙儿”两个字时，孟参知的手指明显的动了两下。
孟安仁看见了。
果然......
没过多久，孟安仁擦干净了自己脸上的泪水，然后跑了出去。
他立马赶到了李家小姐那里。
然后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他沉默看着丫鬟们端着血水进进出出；沉默听着里面传来接生和哀嚎的声音此起彼伏；沉默望着天空甚至有了死的想法；沉默想着要是自己没有出生在孟家就好了。
下辈子投胎，千万不要投一户姓孟的人家。
这句话，孟安仁喃喃在心里默念了好久。
不知道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那个未出生还在肚子里的孩子说的。
孟安仁的眼神空洞起来。
连带着原先一脸春风得意的俊秀脸庞，也显得疲倦和厌烦。
满身书卷气还在，只是不再是当年那个偏偏公子少年郎了。
孟安仁觉得自己不配。
正当他想着时，屋里突然传出了一声尖叫声！
“恭喜孟大人，贺喜孟大人！是个男孩！”
丫鬟们收拾好一切后，便开了门让孟安仁进去了。
李家小姐已经昏厥过去了。
而一直在外面躲在暗处守着的太监听见这句话后，立马就到赵孝皇那里去复命了。
孟安仁进去了，但是他并没有去看李家小姐，而是抱起了孩子便向外面走去。
满屋子的人，一个个都不敢说话。
因为孟安仁此刻的脸上没有喜悦、也没有气愤，甚至没有表情。
但是他进门的时候，脸上却有若影若现的戾气。
丫鬟们见惯了温润如玉、谦逊有礼的孟安仁，哪里看到过自家少爷这般可怕过？
一个个都没有反应过来，孩子便被抱走了。
孟安仁甚至都没有看一眼自己手上的亲生儿子，抱着他便直接冲进了自己父亲的房间。
“父亲，是个男孩！”
说着，孟安仁便将自己手上的孩子，轻轻放在自己父亲的床边。
然后拿起了孟参知的手，轻轻触碰这个刚刚出生的小生命的脸。
“这下父亲......”
孟安仁还没有说完，孟参知的身体连微弱的呼吸声也没有了。
一直睁着怎么也闭不上的眼睛，此刻也闭上了。
“这下父亲终于可以安心了！”
孟安仁几乎是哭着说出了这句话。
而他手上的孩子，从始至终都没有发出过一点声音......
外面尘嚣漫天，白水仙看了一眼孟府，听着里面此起彼伏的哭泣声，一阵一阵传来。
嘴角泛起一声冷笑。
“因果轮回，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当年欠下的债，总要还的。
这张网，她编了好久，还以为没有机会了，原来还是可以报仇的。
白水仙戴着面具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尽管看不出她的表情，但是也知道，她是激动且欣喜的。
她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一股情绪不明缘由，明明已经报仇了，为什么她一点也不开心？
天又慢慢变黑了。
白水仙不想等影了。她独自漫步目的的乱走着。
最后，竟也走回到了尼姑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