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您当真就将燕嬷嬷送给了玉妃？”长公主放下药碗，“燕嬷嬷可是跟了您几十年的老人。”
太后的身体虽然已经好转，但毕竟年事已高，如今还得卧床静养。
太后颔首，“哀家早就打算要燕语过去照顾她，只是事情一多，才拖到了现在。”
“母后，”长公主微微蹙眉，“您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太后拍了拍长公主的手，朝宫人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待宫人离开，室内只剩下母女二人，太后才道：“哀家知道你一向不喜欢如今已是庶人的林氏，可玉妃是原配嫡出，你怎也不喜欢？”
“说是原配嫡出，可我瞧她的做派，没有半分大家小姐该有的矜贵。”长公主哼道。
长公主虽说离开了盛天几年，但后宫的事，尤其是妃嫔的晋升贬谪，她仍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尤其是林暄妍，唯一一个不是通过选秀进宫的妃嫔，后又以一介罪臣之女的身份登上妃位。
甚至为了免除林暄妍本该贬入冷宫的责罚，她的好弟弟竟然要母后编造了一个神女入怀的谎言来。
长公主自打出生起就是中宫嫡女，平素最瞧不起的就是这些用狐媚手段上位的。
果不其然，就听长公主轻蔑道：“短短几年就坐上了妃位，可见是个心思深沉的。”
“你弟弟喜欢，给她妃位又何妨，反正她没有家世支撑，翻不起大浪来，”太后感慨，“何况她这个妃位，是用救驾之恩换来的。”
怎么刚巧玉妃去，围场就闹出了刺客？
长公主在心里嘀咕，但考虑到太后的心情，这才没有继续说下去。
“母后，长秋殿是个什么情况？我才不信是为了保护皇后。”长公主换言道。
宫里对外的言论是，玉妃遭人下毒，致胎象不稳，为防止皇后也遭人毒手，故禁止长秋殿宫人外出。
旁人不知，太后却是清楚，当即便将前因后果告知了长公主。
“皇后下手？”长公主皱眉，“母后觉得会是她吗？”
太后叹气，没有下定论，只道：“皇后这几年变了许多。”
长公主听明白了，是皇后的可能五五开。
“以前瞧着她是个光风霁月的人。”长公主蓦地感慨道。
另一头的长秋殿中，皇后的情况可算不上好。
“娘娘，该喝药了。”从云端着药走进来。
皇后没有出声，却在宫人要扶她起来时，挥手拂开了从云的手。
力道不大，但从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药碗当即就哐当一声碎了一地，褐色的药汁四处流淌。
殿中的宫人当即就吓得跪了下来。
“娘娘……”从云蹙起眉心，张嘴想劝慰，但余光瞥见殿中的宫人，只好先摆手要她们将地上的狼藉收拾干净，再退出去。
“娘娘，您就算心中有再多的不忿，眼下也得先为小皇子考虑。”从云忧心劝道。
皇后仿佛充耳未闻，只睁着眼睛瞧着上方的床帐。
从云只好自顾自的说道：“娘娘，奴婢让人再去熬一碗，您待会将药喝了，可好？”
说罢，从云就要起身离开，直到这时皇后才有动静。
“陛下都不看重他，本宫又为何要为了他呕心沥血？”皇后自嘲一笑。
从云吓得立马就跪了下来，“娘娘，如今皇上只是押了几个宫女出去审问，就是看在小皇子的份上，您……”
“本宫是皇后！”皇后目眦欲裂，提高音量道：“现如今已沦落到要看在腹中胎儿份上的地步了吗？”
从云吓得哆嗦了一下，才鼓起勇气继续道：“娘娘，是玉妃的龙裔出了差池，皇家看重血脉，事情败露，皇上哪能不追究呢？”
“可皇上对外没说您半点不好，显然心中还是有您的。”
皇后气得胸膛起伏不止，恨声道：“玉妃那贱人一出事，陛下就赶紧去了明光园，连朝都不上了。”
“本宫卧床静养这么久，陛下来看过几次？”
“本宫腹中的，”皇后的眸中淌下泪来，“可是陛下的嫡子啊！”
面对皇后的哭诉，从云一时也答不上话来。
这是皇后怀的第三胎。第一胎时，还没等众人发觉，孩子就离开了人世；第二胎时，皇帝隔三差五就来长秋殿，哪怕冒着风雪。
可现在呢？
自从皇后有孕的消息传出后，皇帝来长秋殿的次数屈指可数，就算来了，每每也只是在殿中坐一会儿，并不留宿。
怀孕前三个月的确不能行房事，且皇后这胎怀得不稳，就算过了头三个月也是不能行房事的，可平常夫妻间过夜就只能共赴巫山云雨吗？
大半的时间也只是睡在一块儿罢了。
哪怕是同床异梦呢，皇后在心头默念道。
“娘娘，”这时从云也想好了措辞，“您腹中的是嫡子，日后就是太子，何必与玉妃争一时的短长？”
“且看日后。”
话是这么说，从云的口中却是发苦。
娘娘为了怀这一胎，身体不知亏空了多少，若这胎不是皇子，她的娘娘还有命再去拼一个皇子吗？
要她说，还真不如好好栽培储常在，让她生下皇子来，再想个法子去母留子。
可她也知道，上一个被迫流掉的已经成型的小皇子，一直是娘娘心中的痛。
从云不敢再提起这个话题，生怕皇后又多想，只好换言道：“娘娘，倒是宫中的白露草种子，奴婢觉得，此事才可疑。”
她们既然下手动了玉妃，又怎么可能将白露草种子留在宫中，何况安山搜宫时，是在韶徽房间的床角处发现的。
而韶徽虽是皇后的贴身宫女，却也是两人一间，另一人就是才提上来的清欢。
按理说清欢的嫌疑最大，但因为清欢是从下面一路提上来的，所以她与下面的不少宫人都交好，时常有人过去寻她。
“可疑又如何？这几个月来进过韶徽房间的人，都被押去了慎刑司，而长秋殿又被陛下看管了起来，本宫就算有心想去打听，也是不能的。”
别说是去打听了，就连她安插在林暄妍身边的棋子，在彩音阁种下白露草的宫人，全都没法去联系。
眼下只能盼着那些人都是忠心嘴牢的。
否则就算她是皇后、是丞相之女，也要承受皇帝的雷霆之怒。
“去熬药吧。”皇后吩咐道。
她现在唯一能抓住的，就是腹中的龙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