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在马路上一阵疾驰,程慕允踩着油门飞一样地开回了家。

  已经快十一点了,也不知道田语有没有睡觉,但是他一刻也等不及了,他想要见到田语,把所有的误会都解释清楚。

  客厅的灯光从门缝里透了出来,他心中一喜,推门而入:“小语,你听我说,我和——”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有点尴尬地叫了一声“妈”。

  余淑媛坐在沙发上正在看电视,一听到叫声转过头来,又惊又喜,急急地迎了上来:“慕允,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就想着留下来陪陪小语。”

  余淑媛的声音微微沙哑,眼圈也红红的,好像刚刚哭过的样子。

  程慕允不由得心一沉。

  看样子余淑媛是知道他们俩闹离婚的事情了,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态度,要是顺着田语的意思赞成的话,他这里就更棘手了。

  “妈,你怎么了?”他沉声道,“你快坐下。”

  “慕允……”余淑媛难过地问,“你们俩真的过不下去了吗?怎么好端端的就要离婚了,我还一直以为你们俩处得还不错,没想到刚从庙里回来就听说……都怪我,要是早点察觉到你们俩的问题就好了……”

  有脚步声传来,田语从里面急匆匆地出来了,可能是刚刚洗完了澡,她穿着浴袍,脸颊上还泛着一层水蒸汽带来的浅粉色。

  “妈,和你没关系,你别往自己身上瞎揽,”她面带忧色,“刚刚不是说好了吗,我们俩的事情让我们自己解决,你怎么又难过了?”

  “我能不难过吗?”余淑媛哽咽了起来,“你一直说慕允对你很好,我一直就很放心,想着总算你爸走以前把这件事情办好了,没想到现在居然出了状况,我没脸去见你爸……”

  田语沉默了片刻,艰涩地道:“妈,爸应该会尊重我的选择的,你别这样,你这样的话我心里更不好受了。”

  余淑媛呆了呆,左右看了看,一边是她的女儿,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一边是她和逝去的丈夫一起亲自挑选的女婿,她不愿意相信这两个人的婚姻即将走到尽头。

  “慕允……”她上前一步,抓住了程慕允的手,情绪有点激动了起来,“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外面有人了?要是真的有人了,那我就不多说了,离就离了,可我不相信你会是这样的人。”

  “妈,是谁在你面前胡说八道的?”程慕允沉下脸来。

  “小语的婶婶……”余淑媛哽咽着道,“她让我赶紧来劝劝小语,说你这样的男人在外面有人了很正常,让小语不要小气……”

  田语的脸都气白了:“妈,这是说的什么啊,她以为谁都像她一样,老公外面光明正大买房养小三了都还觉得自己是大房,比小三高上一头,要不要脸!”

  “没有的事,”程慕允赶紧断然否认,“妈,她说了什么你都别信。他们夫妻俩看小语拿回了董事长的位置,又把公司经营得蒸蒸日上,这是迫不及待地等着看我们家的笑话呢,没事也要给我们弄出点风浪来。”

  余淑媛有点懵,好半天才呐呐地问:“那……那你和你那个青梅竹马是怎么回事?都传遍了,说是你们俩以前感情很好,你心里有她,现在她回国了……小语刚才也没否认……我以为……”

  程慕允深吸了一口气,看向田语:“你也这样以为吗?

  田语淡淡地道:“我没觉得你会像我小叔叔这么无耻,但你心里有没有人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们就要离婚了,我对你和骆禾瑶的事情也没兴趣深究。”

  “既然你有这样的怀疑,为什么不当面问我?”程慕允凝视着她,缓缓地问,“以前你说,我怀疑你和周子颐,不仅是在侮辱你,也是在侮辱我自己,那么现在,我可以把这句话还给你吗?就算再言之凿凿的事情,你也应该给我一个辩解的机会,而不是这样一声不吭就定了我的罪,直接要和我离婚。”

  “骆禾瑶并不是我要和你离婚的主因……”田语本能地反驳。

  程慕允显然不信:“那你说主因是什么?”

  田语怔了一下,这话说起来太长,余淑媛又在,只怕要越说越麻烦。她沉思了片刻,岔开了话题:“行,骆禾瑶的事情是我双标了,我道歉。但最起码我没有像你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去对付那位骆小姐。”

  程慕允面皮一紧:“那我也道歉,要是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当面向周子颐道歉,只要他不再对你心存不轨,什么都好商量。”

  “你们俩这是怎么回事啊?”余淑媛听得稀里糊涂的,“什么骆小姐、周子颐,关周子颐什么事?”

  “妈,周子颐已经过去了,你不需要知道,”程慕允赶紧解释,“骆禾瑶的确是我前女友,以前一直在M国,这阵子回国发展了,所以莫名就有了一些谣言。那天小语去看了骆禾瑶的舞剧,又听了一些闲言碎语,所以误会了我和骆禾瑶的关系。但实际上我和骆禾瑶结束在五年前,早就没有男女之间的感情了。”

  田语觉得纳闷:“郑淮不坐在我身边,你是怎么知道我听到了闲言碎语?”

  “不是郑淮,他只告诉我你去看了舞剧,是我另一个朋友就坐在离你不远的地方,要不是今天他告诉我了,我还被蒙在鼓里,”程慕允越想越懊恼,正色道,“小语,既然我和你结了婚,就不可能会对骆禾瑶旧情复燃,我和她现在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M国的演出,是和整个项目组去看的,她归国的第一场演出,是苏航代替我送的花篮,我和她以前的感情就很淡,现在当然更不可能为了她而背叛家庭。郑淮告诉我你去看舞剧,我怕你吃醋,当天已经在微信里向你解释了,我自认坦坦荡荡的,没想到会有人拿我以前的事情来加油添醋、胡说八道。”

  田语一怔,拿出微信来看了一眼。

  未读消息很多,有下属,有工作伙伴,有亲朋好友,还有各种微信群,程慕允的微信框早就不知道沉到哪里去了。

  点开搜索,输入程慕允的名字,一条未读消息的确躺在他的对话框里。

  扫了一眼内容,果然是程慕允的回应方式,简洁明了,却又充满了一种难以言说的高高在上。今天向她解释了这么多,算是破天荒头一次了。

  “是我没看到,消息沉底了。你们俩没事就好,我也相信你不至于做出婚内出轨或者婚内暧昧的事情。”她的语声淡淡的,目光在程慕允的微信头像上飘过,又落在了程慕允的手指上,迟疑了一下,“不过……”

  一个跳舞小人、一个素戒,都和骆禾瑶有关,这要是说程慕允心里没有骆禾瑶的影子,她并不相信,尤其是传言中“白月光”这三个字,更让她膈应。

  但程慕允的话说的也没错,她的确不该直接用主观臆断就判定了对方的过错,无论如何都应该给对方一个解释的机会。

  要不要当面问个清楚呢?

  问了的话,就显得她特别在意骆禾瑶,这显得她好像真的是为了骆禾瑶才负气提的离婚,其实不是,骆禾瑶并不是她想离婚的关键,只是加快了她摊牌的进程罢了。

  这么一犹豫的功夫,余淑媛已经握住了她的手,喜出望外:“小语,那都是误会喽?误会就好,我就说,慕允不是那种渣男,小语,咱们不离婚了,以后好好过日子,有什么事都摊开来说,别压在心里自己生闷气,好不好?”

  余淑媛的手有点凉,神情急切,好像只要护住丈夫留下来的这段姻缘,就护住了她们娘俩的幸福似的。

  田语的心一软,不忍心再在这个深夜说些什么泼凉水的话:“妈,这些事情我们以后再说,今天太晚了,你先好好休息吧,别操心我们的事了。”

  程慕允心头一喜。

  田语这语气,看起来离婚的事情有了转机。

  这个时候可不能操之过急,徐徐图之才是上策。

  “是啊妈,先休息吧,太晚了,”他附和道,“你别为了我们的事情着急上火,影响了你的身体健康。”

  当晚,田语拉着余淑媛睡了主卧,把客卧留给了程慕允。

  两个人已经半个多月没在一起了,程慕允身体的记忆很诚实,在看到田语穿着浴袍的那一瞬间,血液就仿佛被什么点燃了似的,流动加速,热意汹涌。

  这一个晚上过得很煎熬,他在心里反复琢磨明天该和田语说些什么,做几十亿上百亿的项目都没这么绞尽脑汁过,一直到了凌晨脑子还很兴奋。

  这样下去可不行,明天总不能顶着两个黑眼圈和田语说甜言蜜语吧,也太有损自己的形象了。

  他起来喝了一杯助眠的牛奶,又强迫自己数羊,数到九百九的时候终于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大天亮,一看时间,居然已经九点,睡过头了。

  急急地推门而出,迎面刚好和从主卧出来的田语撞了个满怀。

  程慕允一看,田语已经换好了衣服,脸上也化了淡妆,一副准备出门的模样。

  “今天周末,你去哪里?”他诧异地问。

  “桃花源邸工地出事了,我要赶去看看,”田语边说边往外走去,朝着厨房叫了一声,“妈,我先走了,中饭就不来吃了,晚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到时候再联系。”

  “哎——我蒸了饺子,你这孩子怎么走了,吃一口耽误得了几分钟!”余淑媛端着盘子从里面跑出来,田语已经没了人影。

  今天的事情来得十分突然,一刻钟前,齐姐给她打来了电话,说是桃花源邸二期被自媒体报道了前几天发生的工地事故,当事人接受了采访,指责房产公司为了赶工期逼迫工人加班加点,工地安全措施不到位,酿成了大祸。

  消息一经发酵,传播得很快,眼看着二期马上就要二开,这要是被有心人士引导出一些不好的谣言或者惊动政府部门核查,对项目和楼盘的声誉必定会带来不好的影响,从而影响二开的时间和销售。

  齐姐和赵楠山已经在小区外等她了,一行人上了车,一起赶往桃花源镇。

  一路上,赵楠山把情况向田语汇报了一遍。

  二期楼盘已经结顶,上个星期合安建筑开始拆脚手架,有一组工人为了赶时间,自恃是老工人技术高超,违反操作规定,提前把他们那一片的网罩拆了,结果那个老工人和伙伴两人不慎从高空坠落,一个重伤,一个轻伤,重伤的送进ICU里抢救,轻伤的那个骨折住院。

  合安建筑的老板安顿好伤者和家属,要求医院全力救治,前几天重伤的脱离了危险,他们以为没事了,也就没把这件事情告诉田园。

  “没想到那个轻伤的老工人联系了自媒体,还给老板打电话狮子大开口要五十万一人的赔偿,并且还要保证以后的工资待遇直到退休,”赵楠山叫苦不迭,“这下好了,事情被闹大了。”

  “小田董,我们去查过了,”齐姐拿出了资料,“你还记得吗?上次柏龙拉斐尔国际学校奠基仪式的时候,有个媒体记者提问了一些差点让你下不来台的话题,这次也是这个记者来访问的,据他说,他在做一个跟踪桃花源镇的话题,所以一直在关注我们。”

  田语心中雪亮,这是田成良一计不成又成一计,她还是低估了人性之恶,田成良得不到田园集团,就宁可让它败落、破产也不愿意见它凤凰涅槃、重新崛起。“田成良和这个记者的关系查了吗?”

  “已经去查了,但是还没有回信。”齐姐的面色凝重,“现在的关键就是怎么把这些舆论控制住,。”

  “先让法务部起草律师函发给那个自媒体记者和转载的媒体,他们投鼠忌器,总会稍微收敛一点,”田语沉思了片刻,“还有,这个记者既然敢和田成良勾结,收钱写稿的事情肯定不是第一次了,你们去查一下他以前的稿件,看看能不能找出破绽,这样我们才有底气决定下一步回击的力度。”

  齐姐的眼睛一亮:“对,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我马上让公关部的人去查。”

  “你就留在安州处理舆论的事情,尽量压下来,”田语三言两语分配好了任务,“我和楠山去桃花源镇,去工地了解一下情况,顺便找那个断了腿的谈谈。”

  作者有话说:

  小语忙着呢,感情只是她生命中的一小部分,程总你先边上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