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慕笙于夜色里停住脚步。
她缓缓回过头，没说话，只是那么安静地望着陆厉琛。
夜风在两个人之间，来回呼啸，像一场巨大的推拉，暗流涌动之中，她终于开口了。
“陆厉琛，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现在你多靠近我一点，我都想直接杀了你。”
陆厉琛一个箭步冲过去。
抬手就往她手里塞了一把冰凉的勃朗宁，是他之前说过的，新货，打算送给她当礼物。
“你动手啊！今天你敢动手，我就敢站在你面前，哪怕后退一步，我都不叫陆厉琛！”
他额头上的冷汗湿漉漉地打着他的发梢。
唐慕笙的手心里，冰凉一片，“你别逼我。”
“我没逼你。”
陆厉琛大概自己都没想到，有一天，他为唐慕笙精心设计挑选的礼物，会让她用来对准自己的胸口。他的心脏疼得厉害，似乎下一秒就要停止了跳动。
“唐慕笙，如果你真觉得是陆家对不起傅家，那好，我这一条命就摆在这里，等着你来取，等着你来报仇，等着你泄愤。”
他上前一步，握着她的手，对准自己的心口。
“来啊！”陆厉琛步步紧逼，“唐慕笙，你看着我，你看看我是不是十恶不赦，是不是真的处心积虑！”
唐慕笙握着勃朗宁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她声音颤抖，“你真以为我不敢吗？”看書喇
“父债子还，还有什么是你唐慕笙不敢的吗？”
陆厉琛一声冷笑，“你把我的心挖出来看看，你不要的东西，我留着也没什么用！”
他暴喝一声，“动手啊！”
唐慕笙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不用私刑，如果陆家有罪，我会亲手将你们送到审判庭上。”
“你不是已经认定我有罪了吗？”
陆厉琛凉薄地说，“唐慕笙，你不听我的辩解，就在心里给我定了罪？你问过我的意见吗？”
“我不信任何人的话，我只相信自己查到的真相。”
唐慕笙颤声，“我努力那么久，就是为了给傅家报仇，陆厉琛，你觉得一场温情能改变我的决定吗？你太天真了！”
陆厉琛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你觉得我跟你在一起，就是为了化解陆家跟傅家之间的矛盾？”
唐慕笙道：“我没那么认为，我只是提醒你。”
“唐慕笙！”
陆厉琛失声笑起来，“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人真是狠心。”
“我不会对你动手，我也不会对陆家任何一个人动手。”
她垂下手臂，“只是，陆厉琛，以后……我们都不要再见面了。”
她抽身离开，陆厉琛一把拉住她的手，“你说不见就不见，你别忘了，是你先来招惹我的。”
他从小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个女孩，对于他而言，是跟别人不同的。
在唐慕笙没有回国之前，这个名字他几乎每天都要听上数百遍。
后来，她回来了，搅乱了他原本最按部就班的生活，唐慕笙于陆厉琛而言，就是那一点点变数，可就是这一点变数，让他在往后无尽的岁月里，再也难以安眠。
“那现在，我放过你，你也放过我。”
唐慕笙一只手缓缓将他从自己的胳膊上撸下来，“陆厉琛，我们就这样吧！”
那把勃朗宁，就那么从手里滑出去，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陆厉琛愣愣地站在原地，一直等到唐慕笙完全消失在夜色里，都没见到她再回头。
唐慕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山上下来的。
更不知道，陆厉琛受了那么重的伤，又是怎么在宾利爆胎的情况下，安然无恙地回到家的。
总之，她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人在医院里，据护士说，她昨晚被送来的时候，人烧到了四十度，满嘴的胡话，脸烫得能煎鸡蛋。
唐慕笙声音沙哑，她坐起来，似乎对昨晚的事情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只记得她转身离开的那一刻，陆厉琛一双眼睛红得吓人。
“谁送我来的医院？”
唐慕笙没忍住，还是好奇地问了一句。
护士一边调着点滴速度，一边眉开眼笑，“是你男朋友啊！长得可帅了，对你也特别好，在这里守了你一夜，刚刚出去买早饭了。”
“我男朋友？”唐慕笙不由得地一懵。
这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沈聿拎着早餐走进来，他神情温柔，“醒了？怎么样！感觉身体好点了吗？”
唐慕笙环顾一周，“是你送我来医院的？”
沈聿点头，让护士将病床上的餐桌支起来，揭开粥的盖子，一瞬间，香气扑鼻而来，是鱼片粥，唐慕笙低头看了一眼，诡使神差地又想起陆厉琛来。
她摇摇头，脑袋昏昏沉沉，努力将里面的记忆全部清空。
唐慕笙问道：“你昨晚……”
“昨晚我正好路过。”沈聿声音很轻，知道她想问什么，“你都不记得了吗？大半夜的，你一个人在路上走，吓我一跳。”
唐慕笙当然都不记得了。
“就我一个人吗？”
沈聿看着她，装作没有听懂的样子，“什么就你一个人？”
“我是说，昨晚……就我一个人吗？”
唐慕笙觉得自己挺没有出息的，她居然还要下意识地去担心那个人。
他背上还有伤，不知道昨晚一个人该怎么回去。
沈聿递给她一双筷子，“没看见其他人，昨晚，你怎么会跑到那种地方去？”
“没什么。”
唐慕笙接过筷子，道了声谢谢，低头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鱼片粥。
这大概是沈聿在酒店里打包来了，不如陆家保姆做的好喝，鱼片不够新鲜，鲜味放调料放多了。她之前怎么没发现，自己的胃口被陆厉琛惯得如此刁钻。
见她在发呆，“不好喝吗？”沈聿问。
他淡淡道：“这不是以前你最喜欢的一家店吗？”
唐慕笙笑着，摇摇头，“还不错。”
她问他，“今天，有什么新闻发生吗？”
沈聿想了想，还是如实告诉了她，“慕笙，陆少出车祸了。”
唐慕笙有一瞬间地呆滞。
手里的粥碗都没有端住，一下子泼了出来，被单上脏了一大片。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