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全好像是无心之言，可是一旁的康熙却下意识地看向了那盘桂花糖。
“深秋小院更幽芳，绿叶丛中露杏黄。
欲向枝头收桂子，不知锁得几多香？”
康熙悠悠的念着这一首诗，这是曾经他与佟佳皇后最美好的记忆。也正是因此佟佳氏才那么喜欢桂花糖。
“表妹原本不爱吃这些，可自从她入宫后，朕很少陪她一起，那日偶然有些空闲，朕便带着表妹逛了逛御花园。
偶然看见满树的桂花，来了兴致做成了两屉桂花糖。
表妹出身佟佳氏，从小到大什么好的金贵的都能得到。
可那日之后，她每每最喜欢的就是桂花糖，朕知她是惦记着，与朕那些度过的时光。一转眼她走了这么些年了，早就已经没人记得她爱吃什么了。李德全。”
康熙好似追忆，似是难过，最后回过神来轻轻的唤了一声李德全。
“奴才在。”
“今日看守之人做的不错，好好打赏一番。日后也要用心。”
李德全恭敬的低下头点头称是，然后就轻轻退了下去，独留康熙一个人坐在这里，静静地回忆着什么。
如何让一个人变得完美无缺？答案就是让他死去。
只有死人才是最完美的。世人讲究人死为大，随着人的去世，他的一切罪恶都好像消散了一样。
留下的只有过往昔日那些美好的温馨。
康熙现在已经逐渐衰老，再也没有曾经的意气风发。
帝王孤独，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放松过了。
过往的一切都逐渐模糊，留下的只有曾经最美好的记忆。
在云洛和老四的多方暗示之下，康熙对佟佳皇后的感情甚至都超过了赫舍里。
没办法，谁让天天有人在康熙面前，提起佟佳氏的好。
反倒是元后那里，连太子都不怎么惦记，这个自己刚出生就死了的母亲。
殿中的檀香逐渐燃尽，而康熙好像毫无所觉一样静静的思念。
直到胤禛点完的三炷香彻底泯灭。而康熙的香则继续燃烧。
一切的一切好像悄无声息，又好像蕴藏着不可说的秘密。
李德全再次进来，脸上带着一抹动容。
“皇上，奴才回来了，奴才这儿有件事想跟您说说。”
康熙从回忆中醒来，看着眼前满脸动容的李德全略微疑惑。
挥了挥手，示意李德全说话。而自己则捻着翡翠佛珠，静静的听着。
“奴才刚才按照您的吩咐去打赏小太监，谁知道从小太监那听说，这桂花糖是四阿哥从宫外带进来的。
原本上供的这些贡品里有一盘牡丹卷，四阿哥将其换下来，嘱咐下人说，佟佳皇后不爱吃牡丹卷。事后还赏赐了小太监，让他多多上心。
皇上，四阿哥一片孝心，真是令人感动啊。佟佳皇后去了这么多年，当年四阿哥还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他还记得佟佳皇后的喜好。
老奴真是真是…”
李德全唱念作打，眼中隐有泪花，好像是刚知道这个消息一般。这番情态，看着康熙都隐隐动容。
“表妹不喜欢牡丹，她说牡丹代表着正室，她若喜欢便是逾越，自从她进了宫之后，便再不用跟牡丹有关的东西。
朕知道她心里委屈，她是朕的表妹，是佟家氏的掌上明珠，若是不进宫，也可以当一个嫡出福晋。
朕自小就知她骄傲，可是因为喜欢朕，她还是求了舅舅，进宫来之后她过得也不好。
当初为了太子…哎，终究是往事随风过，除了朕和老四，再也没有人记得她喜欢什么了。哎。”
可能是这些年的不断美化，佟佳氏在康熙心里不仅代表着来自母亲的遗泽，还有那微薄的亲情。
何尝不是自己在年少时候，在自己最美好年华里的遗憾呢。
说到情深之处，康熙忍不住无限美化自己心目中的佟佳氏。
终究是在这漫天的牌位之间，忍不住怀念起曾经的人。或遗憾或愧疚或思念…
沉寂了很久的康熙，最终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思索片刻。
“李德全，摆驾永和宫。”
而康熙不知道今天他看到的一切，会让他如此的愤怒难堪。
……我是永和宫要发生大事的分界线……
胤禛嘴上说着出府，却故意在宫中慢慢行走。
果然没过多久就看见了自家额娘的贴身嬷嬷，急急忙忙的过来找自己。
“给雍亲王请安。”
那老嬷嬷急急忙忙的样子一看就是有事儿。不过仍然恭敬的行礼，这让老四心里生起一股隐秘的报复之感。
眼前的老嬷嬷跟随德妃多年，奴才都是随着主子行事，所以当年没少给自己委屈。如今看着他恭敬地冲着自己行礼，那卑微的样子，让老四扬眉吐气。
“起来吧，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如此匆忙，是额娘那里有事吗。”
眼前气势强横的雍亲王，让老嬷嬷有些犹豫又为难。谁能想到昔日在德妃门口被罚站一天都不敢吭声的小阿哥，如今成了朝野上下无人能惹到亲王殿下。
“回王爷，德妃娘娘听闻王爷在宫中，说是十分想念王爷，想要和王爷一聚，这些日子娘娘的病情越发严重，奴婢怕来晚了，王爷出宫这才急急忙忙的过来。”
到四点了点头，直接跟着嬷嬷一同来到了永和宫。
这一路上那老嬷嬷心中忐忑。自己虽然嘴上这么说，却知道德妃根本不是想老四。
而是硬生生被老四气糊涂了，今日一早本来好好的，可后来不知道德妃娘娘睡了一觉之后发了什么疯？
一大早上听说四爷入宫，去祭拜佟佳皇后。德妃整个人就狂暴了。
完全没有平日里温婉贤惠装模作样的样子。
声嘶力竭的让奴才们，去把老四这个逆子叫来。
整个人在永和宫里又摔又打。多亏德妃病弱多时，没什么力气。
可纵使如此德妃的状态，也让嬷嬷心里有些担心。
偏偏德妃是主子，她下的命令又不得不从。
无奈只能冒着险让老四过来看看，能不能让德妃恢复理智。
一旁的苏培盛跟在胤禛身后，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福晋拿出的香料果然有用。
无论是奉先殿里的还是永和宫里的，想来今日，自家主子的谋划一定能成功。
也不枉自家和李德全知会，提前做了这么久的局。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