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容汀家吃除夕夜饭的前一天晚上冉酒一直对着镜子试衣服,动不动回头问她这件好看不好看,那件适不适合。

  衣服来的时候就带了几件冉酒的穿衣风格她也熟悉却发现多了几件新的,明显和冉酒以前的风格不同。

  西浔这些小地方的商场服装哪有那么全这边邮递也不方便应该不是网购的。

  但是冉酒手里提着的几件应是精心挑选过的,颜色有点朴素但是款式是老一辈喜欢的那种,温润知性。

  容汀走过去打量“你想穿什么就穿什么,不要担心。”

  冉酒侧过脸轻斥她:“胡说,我总不能穿着夹克和皮靴去。”

  “你也知道你以前要酷不要温度啊。”容汀扑哧笑出来,就势抱住她,温热的气流扑在冉酒脸颊上冉酒的脸都被吹得一热。

  以前都是她主动撩骚不停,这次可能太紧张了,有点害羞把容汀推到一边,“你别捣乱了去一边儿呆着。”

  容汀乖乖站在旁边等。

  冉酒吐了口气又拿出那件浅绿色的裙子和开领白毛衫的搭配在身上比了一下:“你看这件行吗?”

  容汀站在她身后歪头看了一下前边的镜子。

  衣服在冉酒身前搭配很素淡将冉酒洁白如玉的脸烘托的很好让她有点罕见的青涩。

  “很好看。”容汀很真诚地说:“你穿什么都好看。”

  冉酒觑了她一眼,嘟囔着:“就知道你给不了正经建议。”

  容汀早就忍不住了,打了个哈欠,都这么晚了。平常这个时候,她早该搂着香香老婆睡觉了。所以为了睡眠权力她据理力争:“真的,我没说谎,我们家人都觉得你很好看。”

  冉酒还在摆弄衣服,现在绿色的裙子是定了,她打算试试别的衬衫,随口答她的话:“可我怕你妈妈不接受我。”

  容汀也有点为难,茫然挠头:“那怎么办,她要是还不接受,我带你私奔好了。”

  冉酒就笑:“私奔到哪里?去海边好不好,去海里捞鱼也好。”

  容汀:“好!我们不告诉她们我们在哪,你要是爱吃鱼,我们就在海边租个房子,我天天钓鱼给你吃。”

  “哼。”冉酒动作顿了一下,琥珀色的眸子注视着她,“到时候你要反悔,我就拉着你一起下水,让鱼把我们都吃了。”

  容汀总被她这样表面奶凶,实际心里没有安全感的样子可爱到,又忍不住更怜惜她。

  她把冉酒手里的白衬衫和裙子都拿下来挂好,推她去睡觉,“你明天就穿这两件吧,我妈绝对喜欢。”

  “真的?”冉酒狐疑。

  “真的。”容汀信誓旦旦,“她是老师,就喜欢这样知性的衣服,你上回穿的杏色裙子她也很喜欢。”

  “这样啊。”冉酒凝思半晌,“那我明天上午再去买件杏色的?”

  已经准备脱衣服睡觉抱老婆的容汀:“......你还是消停点吧。”

  容汀倒是浅浅地入了梦,冉酒反复想着事情,直到半夜。

  她在床的里边睡,后来轻轻地从容汀身边抽离,爬到窗户边坐下。

  西浔的天空很干净,外边孤月高悬,有几颗明亮但寥落的星。

  她已经算是孑然一身,没有任何牵挂了,不欠任何人的,也不担着任何人的期待。

  然而容汀却是家里的希望,她的家人几乎把所有美好的愿景都寄予在她身上。

  所以有一天容汀后悔的时候,会不会觉得和她虚度了时光?

  冉酒忽然有好多话想对容汀说,说没关系,说她可以再考虑考虑。

  话到了嘴边,却哽住难以说出口。这些对容汀来说会太墨守成规,显得她敏感多疑,这样对她们的感情不公平。

  何况,她真的想让容汀再想想吗?

  她将下颌靠在膝盖上,脑海里思绪繁杂,最后越来越清明。

  想被毫无保留地爱着才是真心话,其余都是虚与委蛇而已。

  她更加明白,还没有遇到的问题,她不能擅自做那么多假设,不然只会伤了容汀的心。

  外边天色深浓,冉酒的视线温柔地落在床上的小睡包上边。

  现在解决不了的事情,时间也许会解决,她不应总想无中生有的问题。

  她回到床上,容汀的睡颜安静而恬淡。容汀爱她,也从始至终相信她也是同样的爱,她不能辜负这样的分量。

  冉酒忐忑了半晌,最后倚靠在她身上,像是小猫爬进了自己的安全的窝。

  *

  到了第二天,要带什么东西去外婆家也成了难题。

  冉酒从内蒙过来,自己的东西带的很少,行李箱里几乎全是内蒙的特产,就连小包装的都挤着空隙塞了好多。

  走到容汀家门口,她还要买水果,硬是被拉回来。容汀一边把她拉进院子,一边念叨:“我家田地可大了,里边什么都有。”

  冉酒才闷闷地和她进去。

  还是外婆先迎出来的,拉着冉酒左看右看,掩饰不住的欣喜,说她既然来了怎么不在家里边住,白在外边花了那些钱。

  冉酒面对这样热情的家人,总是有点手足无措,很乖地被拉着上了饭桌。

  容汀大妗二妗的孩子也都来了,一个刚上学前班,一个二年级,两个小男孩太吵,一个披着超人的披风,一个拿着奥特曼的剑,姿势标准地摆出各种杀伤招式唰唰半天觉得自己能当大侠。

  家里的人都忙着和冉酒问长问短,两个小孩儿被冷落了不高兴,专门跑过来出洋相,被大妗二妗连说带骂好几次,有点委屈了。

  大一点的孩子看见冉酒,忽然就变乖了,过了一会儿扭捏地凑过来,“姐姐,你是我姐的朋友吗?”

  冉酒笑着点点头,把手里的奶皮月饼分给两个蹦蹦跳跳的小孩,“是啊。”

  她笑起来也好看,开始连环夸:“你个子好高啊,刚才那么聪明,一看就知道了,那你猜我俩关系好不好?”

  小男孩儿被漂亮姐姐肯定,又拿到了零食,对她的好感直线提升:“特别好!我姐没有你这么好看的朋友,一定是她觉得你漂亮,先找你玩儿的。”

  冉酒掩着嘴笑。

  容汀直接捂住了表弟的嘴,都学的什么东西。

  饭桌上一片热闹,小孩们叽叽喳喳,三家一起讨论小孩教育,学区房,闲言碎语不断。容母插空偶尔讲讲学校事情,陈宏和陈穹一直插科打诨。

  中途容汀的四舅陈达也打来了电话,她们视频聊天,陈白媛也在她爸背后探头,抱怨她爸太忙了,都没时间带她回去过年。

  视频晃了一下,陈白媛一眼看到了冉酒,当即:“卧槽,嫂......”接着视频晃到其他人,陈白媛噎了一下,“扫地扫的好干净哦,奶奶好勤奋,爷爷好能吃,桌子上的龙虾好大,螃蟹也好大。”

  她朝容汀挤眉弄眼问她怎么办,容汀扶着额,做出口型让她闭嘴。

  后来陈白媛朝她抱拳意思她是个勇士,还是陈达又把视频转回来,无语道:“这孩子都不给你爷爷奶奶拜年,乱七八糟说什么,连一点文采都没有,还是个准高中生呢。”

  陈白媛扯了扯嘴角,要是她爸知道发生了啥事,估计说的话就更没文采了。

  桌上的饭菜热气腾腾,好多人给冉酒夹菜。

  冉酒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这样热闹的家庭氛围了,她被热气烘了脸,吃着很好吃的饭菜,暂时假装自己拥有这些亲情,真心实意地笑着。

  她配音的时候被要求融入每个角色,进行情感体验。每次都配的内心无澜,嘴上却动情。

  然而所有感情终究不是她自己的。现在很舒服,或许真的很久没这样放松地大笑了吧。

  西浔的晚上管的松,是允许放烟火的。放的都是些小烟火,橙黄,橘绿,樱花粉,大红色,炸开的瞬间短暂,拖着青灰色的尾巴消失在天际,在这样的小城岁月里短暂绚烂,却是温馨的色调。

  小广场上有人们的喊叫声,两个人不凑的太近,站在外围。可是里边的气氛很热闹,烟花炸开时映出底下人们快乐的面庞,谁在这样的氛围里都会心情放松。

  容汀垂着的手被抓到,她侧过脸看冉酒,眸子里饱含爱意,回握她更紧了些。

  “我会的。”容汀笑眼恬淡,却很坚定:“酒酒,我永远不会主动松开你的手。”

  两个人看完烟火回去,容母果然叫冉酒进屋,容汀攥着她两根手指头死活不撒手。

  容母嫌弃地拍掉她胳膊,“放心,我对她比对你有耐心。”

  容汀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她很担心冉酒。然而她知道要是自己废话过多,反而会让容母不耐烦,把冉酒推到尴尬的境地。

  这个世界的人们总是难以接受存在即合理的事实,在她心里,原本水到渠成的事情,却要经历这么多人的审视,这样多的波折。

  可这些又是必须要经过的曲折之路。因为每个人都被好多事牵绊,家庭,亲人,朋友。她们都不是独立的孤岛。

  容汀有些疲倦了,她不知在外边等了多久,冉酒出来时她差点没察觉到。

  容汀一下拉住她,“我妈和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问我个人的状况,还有我家。”冉酒浅笑着晃她的手,“你不要总觉得阿姨会为难我。”

  容汀有些狐疑,“真的没为难?”

  “真的。”冉酒说话很轻松,又忐忑不安地看她:“我觉得,是我们在为难你妈妈......刚才,我说我离不开你。”

  外边的干树枝簌簌作响,容汀心里难掩汹涌,一下就靠在她肩上:“酒酒,她只是需要些时间,或许很长很长,但我会一直爱你。”

  冉酒也贴她的脸,肌肤很柔软,“我会等,因为我也爱你。”

  这几天冉酒还是不愿意在家里住着,即使容母已经松了口,何况容母开学的准备工作多,已经回去上班了,冉酒还是坚持要在客栈呆着。

  容汀自然陪着她,只是在这样漫长的消耗中有些疲倦,没有家人的许可,偶尔觉得心落不到实处。

  白天两个人过来陪着外公外婆,晚上容汀和她一起回客栈,裹着毯子坐在天台上看星星。

  这边有好多家二手书店,闲的没事做,冉酒偶尔去租些旧书,或者用ipad看看筱稚发来的剧本。

  有天在外婆家,容汀嫌她总是盯着ipad太费眼睛,就让她去打印。

  冉酒很无奈地摊手,“这边没有打印店。”

  “那回我家——”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家倒是有打印机,但是冉酒肯定不愿和她回去。

  她改口:“你把文档发给我,我去家里打出来。”

  这时容母对容汀说,“别那么麻烦了,小汀把文档给我,我去学校打,晚上就能捎回来。”

  容汀噤声了,明白容母这算是又让了一步,也没有为难冉酒非要她的微信,有了点点接受的苗头。

  可是她知道冉酒工作室的脚本都是年轻人爱看的内容,以她老妈的价值观肯定又是一顿批判。

  谁知冉酒很开心地点头,一点都不避讳,“那麻烦阿姨了,我加您微信就好。”

  两个人很爽快地互相加了微信,再也没多说什么。

  出门的时候容母把容汀叫出去了,容汀忐忑不安地站在门口。

  她一直觉得没有态度就是最好的态度,此时就怕亲妈说什么不要在一起的话,这样真的算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容母语气平淡:“你最近怎么有了黑眼圈?”

  “啊?”容汀慌忙掏出手机照,果然有了。

  “晚上几点睡?”

  容汀没多想,但是最近确实睡得晚了,“一两点吧。”

  容母叹了口气:“你吃的也不多,刚才就喝了一碗粥。”

  “哦。”

  “以后多吃点,早些睡。”容母都快走到院子门口了,蓦然和她说:“你爸爸比我看得开,不逼迫,不阻拦,让我暂时观望,不要太打扰你们。所以我不管你了,无论你们是一时兴起,还是冲动之举,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容汀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得知这是真的时,喷薄而出的喜悦快要淹没她。

  容母的声音仍是冷淡的:“话说回来,我还是保留我的观点,只是不希望你们活得太压抑,不想你每天死鱼一样无精打采的。当然,如果以后你们的关系出了问题,你也要成熟地接受,不许要死要活......”

  她的口吻很凝重,仿佛确定她们以后会出问题。

  容汀也明白她妈还是不同意,只是暂时妥协了。可她还是抓着容母的手使劲儿摇,“妈你放心,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会很开心,不会要死要活的,谢谢妈妈!爱你妈妈!”

  她浑身都松懈下来,只想回去告诉冉酒这个消息,然后抱着她睡觉。

  她没有说,就算所有人都觉得她们在玩儿,她们也会在一起好多年好多年,让这个游戏一直持续到终点。

  要回帝都之前下了场雪,南方的雪细细绵绵的,落在地上就那么很薄的一层,别说堆雪人了,连雪球都滚不起来。

  容汀之前买票用过冉酒身份证,知道这天是她的生日。

  两个人在门口看雪时,冉酒眼眸里都是清澈的欣喜,浅笑着和她说:“身份证上的不是我生日,我妈说为了让我早点上学,就随便填了个日期。”

  容汀正沮丧,冉酒却说:“但他们都说,我生日那天也下了场很大的雪。”

  容汀看着院子里半天堆不起来的雪花,零零星星半点儿,一言难尽。她好想给她一场洁白无瑕的大雪,给她很漂亮的生日蛋糕。

  可外边的门店也几乎都关着,至少大年初十才会开。明明这好好的日子,却都是遗憾。

  好在还有礼物,容汀拿出精致的盒子,上边是冉酒熟悉的波兰标语,“如追梦般天真,要勇敢地纵身”。

  里边静静地立着两个很精致的女士戒指,莫比乌斯环的形状,尺寸明显是适合两个人的。

  冉酒吃惊地张嘴,容汀拉过她修长的手指,认真地套在她指间,“酒酒,生日快乐。”

  冉酒珍惜地摸着戒指,“只是生日快乐吗,这算求婚吗?”

  容汀抬眼:“可以算吗?”

  冉酒佯装仔细思考的样子,“那我......勉强很开心地接受吧。”

  “好耶!”容汀海獭鼓掌。

  冉酒抬眼看她:“那你该叫我什么?”

  语气里埋怨她怎么还不叫。

  容汀倾身吻在她唇上,“老婆!遇见你真的好幸运。”

  冉酒温柔的眸子里细细描绘着爱意,“我也是,我们要一起走下去,还会有好多幸运。”

  毕竟,她们之间,还有好多未竟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

  1.莫比乌斯戒指含义:寓意无尽的爱不论从哪里开始都可以与你重新相遇。

  2.未竟之事:未完待续的意思。本来想写她们有好多未完待续,然而发现是个语病,又是绝望文盲的一天。

  3.不知道榜单用不用我补字数,如果需要的话我就再写写她们30岁以后的某天,如果不需要就此结束。其余番外我有时间放微博(比如她们更大一些,比如酒酒反攻......),先不用关注我微博,我搞出番外你们再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