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浔确实只有这么大点儿地方,不过进镇的时候费了点劲儿,冉酒还拉着行李,偏偏镇子口没什么出租车,有的只有摩托和牛车。
冉酒思量半天,即使都不想坐,最后还是做了和容汀一样的选择:牛车。
从小道走的时候正好路过这里,就看到一个傻瓜差点从塔顶上晃悠下去。
欺霜胜雪的人身上沾满了赶路的灰尘,冉酒抹了把脸上的灰,抱怨着:“那个牛车有多颠簸你知道吗,左摇右晃摇头摆尾,给它安个方向盘都能脱轨。”
容汀笑出声来,安慰她:“牛已经很努力啦。”
“我在车上摔了八次!在车上!八次!”冉酒捡着散碎的小礁石往海里丢,溅出一阵阵水花,手突然传来一阵锐痛。
她嘶了一声拿起来看,撅了噘嘴:“刚才为了捞你,我的手都破了。”
容汀偏过头,上边果然有好几道血印子,好在都不深。
她没带创可贴,俯下头在上边轻轻啄了一下,冉酒一下就把手缩回来:“你干嘛,多脏啊。”
她含笑看她:“还疼吗?”
冉酒心里的气消了点,又气哼哼地和她说:“刚才我给你打语音电话了,你没看到吗?”
容汀拿出手机来,上边的流量只有两条杠,她拿给冉酒看。
冉酒彻底泄气了,“这里是世外桃源吧,怎么连网络都没有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变回兔子精了。”
“那张明信片上只有邮编和地标,可是我从火车站出来,问了好多人,都不知道这个建筑在哪里。”冉酒拿帽子扇着风,“你当我福尔摩斯啊,一张图片就能知道你在哪里。”
容汀听着她细细碎碎的抱怨,虽然很辛苦很累,但是丝毫没有怨愤的意思,倒更像是撒娇。
她心里甜丝丝的,拿过帽子替她扇风:“那酒酒受苦啦。”
冉酒脸有点红,她脸上那几条泥道子晕开了,口红也糊了,更像只花脸猫了,却仍旧很可爱。
她有点不好意思,躲避着她的注视,“你别这样看我。”
“你先别动。”她捉住冉酒的手,将她拉的近了些,拿纸巾慢慢抹去她脸上的脏污,最后将唇角周围晕开的口红都擦掉。
她的指腹隔着薄薄的纸张蹭到她的口红,柔软,莹润,冉酒琥珀色眼睛一眨不眨,视线正乖巧地随着她的动作。
容汀拿下来纸巾,艰难地犹豫了一下:“所以你作出了最后的选择吗?”
冉酒的唇微微翕动了一下,不知要拒绝还是说什么,容汀因她这个反应提心吊胆。
很快,她敛着睫毛,微不可闻地说:“那我来这边找你干嘛。”
容汀迅速回头看了眼水文塔,里边暂时没有人进出,正好有几朵乌云飘过遮住了日光,就这么暗了一瞬。
她趁着这个间隙,有点笨拙而逊色地问:“我可以亲你吗?”
冉酒瞅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她傲娇地偏过头,等了三十秒见她没反应,又认命地转回来,闭上眼睛。
容汀好开心,胸口鼓噪喧嚣,迅速仰起头在冉酒嘴上轻啄了一下。
她的吻那么克制,一触即离,无关乎挑逗,无关乎情/欲,只是验证似的蜻蜓点水。
她太过紧张了,等反应过来才发现时间好短。
有点后悔了。
容汀的脑子来不及运转,本能却撒了个谎:“还没有。”
她这次有些急不可耐地凑上去,轻轻捧住她的脸,噙她水润微凉的唇瓣,与她纠缠出轻微的声音。
冉酒的唇冰冰凉凉的,像块清爽的柠檬糖,很好亲。她忍不住探出舌尖碰了下,也是凉丝丝的,温润的。
冉酒浑身僵住,呼出的气息逐渐急促起来,难以自持地随着她的节奏纠缠......不知过了多久,容汀动作生涩地撤离开,见冉酒的唇被亲的水红,显得更加柔软,眼梢都带着朦胧的嫣红。
两人分开后,各自心里正燃着一团蹿天的火,思绪热得发晕,还没从刚才的余韵中抽身出来。
一声嘹亮的喊叫声直接吓得容汀原地起跳。
她回头,陈宏遥遥站在塔上,趴在水文塔围栏那喊中气十足地喊她,“兔崽子,我找你半天了!跑下去干嘛!”
容汀吓得藏起兔子尾巴,都不敢和冉酒拉手,想着陈宏应该是没看见吧。
当然没看见。
陈宏是个大老粗,诸多表现证明他根本没往这里想,她还不放心。
为了保险起见,容汀甚至让冉酒先站在原地别动,然后自己又爬到塔上陈宏的位置,亲自验证了这个距离几乎什么都看不到。
她才松懈下来。
回家的时候陈宏主动把冉酒行李扛上后备箱,爽朗地笑着:“原来是小汀在帝都的朋友啊,我早就让她在大城市多交点朋友,她一点都不听的。”
“二舅!”容汀无语地喊了一声。
趁着陈宏回头,冉酒碰了碰她胳膊,容汀侧过脸看她。冉酒一只手勾住她小指,俏皮地朝她眨了下眼睛。
确定过心意,又经历了一场情潮,此时水/□□融过的两人,坐在车后座反而有点别扭,互相不太说话。
陈宏这个大嗓门在前边有一搭没一搭问冉酒话。
“你是小汀的同学吗?”
冉酒曲指蹭了蹭鼻子:“不是,我是她的室友。”
“哦哦。”陈宏点头,“刚才听你说比小汀大两岁,你现在是——”
冉酒:“工作。”
陈宏来了兴趣:“做什么工作呀?”
“给一些广告和电视剧配音。”
闻言,陈宏激动地一拍方向盘,“那可太厉害了,原来电视剧里边配音全是你们配的啊,我当时就爱看那个什么《孤狼》啊,《雪豹》啊,《野狐》啊,是不是你们配的,还有那些央视新闻和什么央视综艺是不是也是你们配的?”
冉酒艰难又耐心地给他划分界限,“也不是所有电视剧都需要配音,有些演员是用原声的,比如您说的最早的军旅类型电视剧很多都是用原声的,会更加自然。还有中央电视台的主持人不需要配音,因为他们都是现场直播。”
容汀有些无语地扶额,脑袋转到一边去。
陈宏很热情地接受了这个解释,其实他脑子哪里会记住,“那你大学是不是也是播音相关专业的,是传媒大学出来的吗?本科还是已经研究生了。”
容汀突然打断,“二舅。”
陈宏有些不乐意,“人家说的好好的,你非要不让人家说。”
倒是冉酒释然地笑了笑,“我大一的时候就退学了,后面没有再继续上,直接参与工作的。”
闻言,陈宏沉默了半晌,“孩子,那你真的不容易,现在在帝都找个工作多难啊。你肯定是特别强才能找到这么好的工作,但是叔叔和你说,提前进入社会真的特别辛苦,以后让汀汀多照顾你。”
两个人都被这话触动了,容汀不再阻拦,冉酒又戳了戳她。
容汀看她眯着眼,故意做出口型,“知道吗?”
她逮住那只作乱的手:“知道了。”
陈宏透过镜子看到她俩后边的小动作,偷偷露出姨夫笑,现在的小姑娘们可真要好,连坐个车都要偷偷摸摸拉手。
他偏了偏头,忽然就看到容汀的脸,“小汀,你嘴巴怎么那么红,中午辣子吃过上火了吧?”
容汀有些不自在的别过头,“刚才去沙滩上玩,一不小心杵到地上了。”
陈宏个大老粗,坚持认为她辣子吃多强行挽尊,还一本正经的问她没杵破吧,怎么还能嘴着地呢?
冉酒忽然轻笑出声。
回家的时候,陈宏主动扛着冉酒的行李走在前边儿,她们就慢慢跟在后边,冉酒又轻轻碰了碰她,“那你亲沙地的感觉怎么样?”
容汀瞅了她一眼,“沙地挺软的。”
她不由自主地看着冉酒温润的嘴唇,没有什么比这个心动,刚才她只是在他唇角蜻蜓点水了一下,那股淡淡的清香就浸入肺腑,带着她身上自带的冷清的气息。
到了门口,是容汀外婆先迎出来,容汀怕吓到她,先介绍冉酒是她朋友,要在这边住几天。
老太太毫不见外地拉着冉酒胳膊,又数落容汀:“有客人来也不提前说,我刚洗的被子还没晾好呢。人家来你也不接一下,看这娃成啥样了,吃完饭给人家烧水让洗个澡!”
“知道了。”容汀确实有点愧意。
容汀帮她理顺乱发,一边有点担心:“这边容易断网,你工作的事怎么办。”
冉酒瞪她,“你留下那张明信片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来不来?你就不怕我没发现那本书吗?”
对于这事儿,容汀胸有成竹:“如果你没发现,我也会和你说的。”
冉酒噗嗤笑出来,“那本书的租期真的只剩五天了吗?”
容汀想了想,如实说:“还有一个月吧。”
“骗子。”
容汀笑了笑,她向来不会撒谎,最精明的骗术几乎全都用在冉酒身上了。
“那家里怎么办?”
冉酒的回答言简意赅,“你那屋搬空了,我那屋没有值钱的东西,直接关窗锁门了。”
容汀有些担忧地说,“那热水器的电源关了吗?还有厨房煤气阀。”
冉酒很认真地回忆了一遍,好像没关。
容汀很无奈,想起个更重要的问题:“猫怎么办?”
“猫猫暂时送回给庞姨了,我答应回去以后多给她养一个月。”
容汀最后有些不确定地问:“你的工作真的没关系吗?”
冉酒看起来浑不在意,“筱稚给我放假了,再说你不想我多和你呆着吗?”
容汀被她最后一句弄得脸红,虽然有些狐疑她怎么能有这么长假期,却再也不好意思问了。
听说来了个小客人,晚饭时陈穹弄了一篓子蟹回来,人忽然多了起来,吃饭的时候她们把桌子搬到院子外边儿了。
都这个时候了,南方的天气还是很热,草虫的鸣叫声细细传过来。
石桌上摆着凉拌黄瓜,清炒蒜薹,小炒黄牛肉,一盆子鲫鱼,还有最后的蒸螃蟹。
容汀怕菜式偏清淡,去地窖翻腾那些腌好的外婆菜和辣菜丝,后边蓦然跟进来个人。她吓得回头,两只乌亮的眼睛在黑暗中无限睁大,然而怀里还紧紧抱着罐子,显得有点呆萌可爱。
冉酒也站住了,黑暗里一动不动地看她,“汀汀?”
容汀快要吓死了,“你跟着进来干嘛。”
这个地窖里边暂时还没有挂灯,台阶又不太方正,有一股菜帮子和凉气混合那种味儿,她们偶尔取点东西才进来,后来家里人也不让外公外婆下窖了。
冉酒一进来就显得有些挤,两个人在狭小的房间里边呼吸都相互可闻,她偏偏像条尾巴一样跟着容汀,好奇地四处打量。
容汀哭笑不得:“我找菜,你跟着我干嘛。”
冉酒哼了一声,“你是不是嫌弃我麻烦?”
容汀动作顿住,“怎么会呢?”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跟着你。”冉酒委屈地提高了些音量,还带着丝可爱的气音,“你把我留在那里,我谁都不认识啊。”
容汀回过头来拉拉她的手,似是安抚:“我家的人都很好的,他们要是太热情了,你别介意。”
“哦。”冉酒被捋的顺毛了一些,又开始摸东摸西,“你在这里找什么呀?”
容汀正趁着黑四处摸索,:“我记得这里边淹了一缸辣菜,但是现在找不着了。”
冉酒拿出手机给她打开手电,“你笨啊,为什么不开手电呢?”
容汀也反应过来,对哦,冉小猫有时候是真聪明。
接着两个人把所有腌菜缸子的盖儿都打开了一遍,终于找到那缸子辣菜,容汀夹出来两颗,放在另外一个小罐子里,冉酒顺势抱过来,“走吧?”
容汀点点头:“嗯。”
门口忽然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你们俩在干什么?”
这回俩人都吓得后退一步,冉酒抚着胸口,终于明白了容汀刚才的感受。
站在窖子门口的原来是陈宏,他嗓门有点大,“原来你们俩在这儿呀,我还以为哪家偷菜贼跑过来了。”
他掀开地窖的门,等着她们出来,又催促:“快点儿去吧,已经开饭了。真是的,现在的小孩儿怎么都腻腻歪歪的,简直不能分开。”
黑暗中看不清物什,后边的陈宏留下来收拾烂摊子。
冉酒的手慢慢蹭过来,勾住她的掌心,容汀立马抓紧。
两只湿漉漉的手紧紧地扣着,似乎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