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栀警惕地退后两步, “我要回去了。”
“去哪儿?”
“当然是比赛场地!”
“恐怕不能。”
西霜对她遗憾地摇摇头。
温泉水水汽氤氲,苟栀不太看得清西霜的神情,但她还是周身泛冷, 不知是不是出了幻觉, 她觉得周围的水汽渐渐变成了粉色。
【系统:恕我直言, 你看看水面。】
苟栀依言将目光投向水面,发现清澈的水面不知何时被染成了红色,就像是有人将大红染料倾倒在水里,豪迈又任性, 心底还不满足, 又拿了一根长棍,在水里搅拌,直到波浪漾开那片红,将之迅速装满整个温泉。
西霜垂着眼眸,身上湿漉漉的,头发,衣服, 配饰, 全都在滴滴答答地掉水, 濡湿的发丝黏在她脸上,仿佛一个水鬼。
清冷的声音里是说不出的凛冽。
“含日宗里有个流传已久的传说, 传说中, 宗门里有个女孩, 她没有很高的天赋, 也没有多好的人缘, 但她极美, 美到让宗门里所有的女人都嫉妒她, 嫉妒得发狂。”
这个故事苟栀听林晓玉讲过,当时她想让林晓玉给她讲讲宗门里有趣的传说,林晓玉直接就给她讲了这个,虽然跟她的任务没有关系,但苟栀依旧被这个故事吸引了。
传说含日宗当初创始人是个女人,付出了一切,全心全意爱一个男人,最后却被男人送给了高官去谋取前程,所以她一气之下,伺机杀了那男人,之后就跳了湖。
但她被救下了,被一个蒙着脸,看不清面目的人,那人说女人是天纵奇才,根骨极佳,要她做自己的传人。
故事到这里还算得上狗血却励志,但故事还没有结束。
多年之后,宗门里多了个女孩,她入宗门那天,便在宗门里引发了一番轰动,不是因为天赋,而是她的脸。
女孩生得实在太好看了,没有人可以形容出她的美,她的眼睛,每一个眼神都透着清媚。
但女人生得太美并不是什么好事,她进宗门后,不管做了什么,只要和别人有哪怕一点的接触,就会被说成是一个水性杨花,行事放荡的人。
刚开始,女孩还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让大家误解了,努力地想要改变,直到有一天,有个内门师姐追上门来骂她是个勾引别人丈夫的骚狐狸,因为她的丈夫想和她解除仙侣关系。
事情立刻就传开了,女孩百口莫辩,想告诉大家她没有,她根本不知道那个师姐的仙侣是谁,但她不知道,装睡的人是永远叫不醒的。
她的事被传到了已经做了宗主的女人那里。
女人看着她的脸,想到自己因为美受到的遭遇,那遭遇实在是太相近了,几乎是在一瞬间,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堕落了,抱着不为人知的复杂心情,在明知道女孩是冤枉的情况下,她把女孩关进了山崖下。
女孩在处置下来的时候,连辩解都说不出了,她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当时所有人都不知道,山崖下不是什么都没有的,那里有一只修炼了一百年,刚刚成精的水蛇精。
水蛇精也第一次见到外人,她刚刚化形,连路都走不好,胆子也小的很,见女孩来了,吓得躲在水底,连吐了好几个泡泡。
水很清澈,女孩一眼都看到了躲在水里的水蛇精,她睁着一双大眼睛,在水里又好奇又害怕地看着她,泡泡一点点都她的嘴里和鼻子里冒出来,可爱得紧。
那是女孩第一次见到水蛇精。
她和水蛇精在崖下做了三年的挚友,而在女孩的禁令取消后,不过一月,水蛇精就死了。
她被人剜了蛇胆和蛇心,拿去救了那位内门师姐的丈夫,只因那男人沾花惹草,得了脏病,需要蛇胆解毒,而剜水蛇精的蛇心,却是因为蛇心滋补。
水蛇精是被人用女孩引诱出来的,直到死,她都以为是女孩找人要了她的命。
但水蛇精不过修了一百年,刚刚化形,就算有怨气,在这含日宗里,也做不了什么,所以她的元神躲了起来,等待着一个时机。
“女孩因故被丢到了崖底,结识了水蛇精,后来水蛇精含怨而死,她的元神躲了起来,重新修了一个□□出来。”
“有人说,是因为蛇胆能治病,所以才会被当时的修真人士捉了剜胆。蛇胆能治什么病啊,治病只是一个借口而已,她们真正要的,是蛇心。”
西霜终于把放在背后的手拿了出来,摊开,手心里那只有车厘子大小的,赫然是一颗蛇心!
“妖精的心,吃了能增长修为,这就是水蛇精死的原因。”
苟栀看向那个温泉,“这个温泉下……”
“是,温泉下有一个暗洞,水蛇精修的肉身就在温泉下的暗洞里。”西霜毫不避讳地承认。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苟栀并不想知道西霜是怎么知道的,也许是偶然遇到的机缘,也许是她从不知何处得来的消息,但这些都与她无关。
西霜顿住,抬脚走到她一步远的地方,把蛇心单手拿到她面前,“吃了它。”
苟栀当然拒绝,甚至还被腥味激得隐隐作呕。
“我不……”
西霜:“吃了它,或者死在这儿。”
一根发簪立在她脖颈前,尖锐的顶端抵着她正在蓬勃跳动的大动脉。
嘴边是一颗血淋淋的蛇心。
她不敢的,她只是一个刚刚因为不明原因被二长老收做关门弟子的人,她怎么敢杀了她呢,她就不怕到时候会有人发现她残害同门,被破了灵海丢出宗门自生自灭吗?
苟栀这么想着,却终究不敢拿自己的命赌。
“为什么?”她问。
苟栀往袖子里探了探,握住火折子。
西霜依旧看着她,似乎对她的所作所为毫不知情。
苟栀眼里忍不住泛起喜悦,她服了个软。
“你可以拿开点吗?这样抵着我我怎么吃啊?”
西霜拿开手。
苟栀大喜,迅速将火折子拿出来,掀开帽子,鼓劲一吹!
……被报以众望的火折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苟栀不甘心,再次鼓起腮帮子,用力一吹。
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西霜从她拿出火折子到现在,一直是好整以暇地站在一边,看着她做无用的挣扎。
苟栀立刻从脖子红到耳朵尖,怒视西霜,“你知道火折子没用!”
“这里水元素活跃,普通的火是没用的。”西霜难得好心解释道。
普通的火没用,把法术凝结出来的呢?
苟栀福至心灵,原主以前是学过火球术的!她觉得真聪明,并觉得西霜就是个傻逼反派,竟然被机智勇敢足智多谋的她激出了逃脱方法!
“多谢提醒。”苟栀挑衅道。
她憋足了力气,调动了身体里所有的灵力,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的手心,直到手心冒出了一团堪称可爱的小指甲那么大的火苗,扭了扭,“噗”的一声,在苟栀的手心熄灭了。
全程不超过三秒。
苟栀甚至还来不及拿去灼伤自己,或者她内心还有点怀疑这么小的火苗能灼伤自己的能力。
她不甘心地又试了一次,这次连火苗都没出来,就一团烟,立刻飘散了。
【系统:噗!】
苟栀生无可恋,并发现真正傻逼的只有自己。
西霜依旧捧着那颗心,站在一边,看她表演。
苟栀气势汹汹地冲过去,忍着恶心,龇牙咧嘴地把整颗心塞进嘴里,直接咽下去了,翻着白眼,差点享年十八。
【系统:绑定前你就不止十八了谢谢,我们系统界有未成年人保护法,不抓未成年宿主的。】
生无可恋的苟栀并不想理睬一本正经秀梗的系统。
见她吃了,西霜把手里的簪子重新插回苟栀头上,无视她不断的干呕,背过身。
“你可以走了。”
苟栀迫不及待地离开了这个连水汽都是粉红色的地方。
虽然从某个角度来说还挺唯美的,但只要一想到是水蛇精的血把水染红的,苟栀就觉得自己仿佛是泡在了血水里。
【系统:你往好的地方想想,成精的水蛇精的蛇心确实是个好东西,我检测过了你的身体状况,比以前都要好。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现在血气上涌,灵力也充沛了很多?】
苟栀用心感受了一下,似乎是的。
【系统:虽然不知道西霜想干什么,但我怎么莫名觉得她在讨好你呢?灵台果是个好东西,吃了可以在下次进阶时避免心魔滋生,就算已经走火入魔了,吃了也能救回来。刘起手段强硬地非要从你手里抢走,也不是没理由的。】
只是苟栀的做法实在太让人恶心了,让内门弟子这些心高气傲的人都接受不了。
讨好她?
苟栀想象了一下西霜谄媚地双手捧着蛇心要献给她的场景,再放上西霜那张死鱼脸,忍不住原地抖三抖。
太可怕了,还是不要了吧。
*
等苟栀回去,比赛已经白热化了,她所在的红队已经出局了六人,白队也出局了五人,而红队拥有的波波果是三个,白队已经有四个了。
也就是说,红队除了苟栀和西霜,真正在参加团战的只有两个人了,白队还有五个战斗力,且只剩下一个波波果了。
战绩是没有显示的,苟栀知道双方的波波果个数是因为苟栀把双方的水系储物箱的摆放地点都转了一圈。
水系储物箱外观上只是个箱子,由于森林中小动物不少,大概是怕因为意外被打翻所以安了阵法,苟栀之前就试过了,在阵法被破坏前,水系储物箱是不能被掀翻的,所以双方对于自己的“老巢”都很安心,周围根本没有人等着。
苟栀偷偷潜伏在白队的水系储物箱附近,观察了一会儿,确认白队的人都在和红队对打,悄摸摸爬出去,将手伸进白队的储物箱里,使了个水球术。
几乎是同时,里面的几个波波果因为失去了充沛的水分滋养,在眨眼间发红发烫,渐渐灼烧了自己,等到储物箱重新蓄满水汽,波波果开始蒸腾周边的水汽。
烟雾弥漫,苟栀看不清储物箱里的状况,但也知道那四个波波果肯定是不能计分了,心满意足地跑远了。
她不知道的是,为了及时确认团战的结果,在储物箱附近和波波果生长的水底,都有特殊的术法加持,好让外面的人能观察到里面的情况。
十天一次的团战,每个班参加实战课的时间是恰好错开的,当一个班进行团战时,里面的情景会被直播出来给其他班的人看。
所以苟栀自以为没人看到的做法,其实除了参加团战的人,基本都看到了,包括被团战中被灼伤导致失败出局的人。
本来看得好好的,大家一边观看一边分析战术和使用水球术的方法,还有夫子坐在一边进行讲解,大家正看得津津有味,忽然一个苟栀冒出来,捣了人家的老巢。
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苟栀是哪里冒出来的。
负责讲解的夫子也愣住了,这么久了大家都安安稳稳跟着规则走,从来没人想出过这样的办法,谁知道团战里还会蹦出一个不正面杠,默不作声毁了储物箱的人。
这下可好,波波果灼烧时间久,储物箱里的水汽被不断蒸腾,根本一个都保存不住,就连后面收集的波波果,恐怕在这种情况下也是无法保存了。
白队几乎可以直接宣布失败了。
有在一边监管的人见事不对,连忙联系了负责学院事情的三长老,三长老当时正在议事厅议事,接到通讯后,直接将事情反映给了宗主。
且不说宗主是什么想法,那些内门弟子们已经被苟栀的无耻震惊到了,窸窸窣窣地讨论起来,声音愈来愈大。
“这人是谁,怎么这样无耻?”
“竟然还有这样的破解方法?”
“内门弟子我都认识,这个人我没见过,应该是新来的那个外门弟子,叫什么来着?”
“苟栀吧,被严听雪从外门带上来的一条狗。”
“你怎么说话呢,方法只有不同,没有贵贱。这个叫苟栀的人一没有做害人的事,也没有违背道德,这是团战又不是过家家,我就觉得她很聪明。”
“我也觉得,我们以前只想过光明正大地对打,但有时候这样又过于死板,真要出去历练时还这样,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确实,我觉得,这为我们提供了一条新思路。这个叫苟栀的人能够在自身明显处于劣势的时候,这样逆风翻盘,值得我们所有人学习!”
“你这人怎么这样龌龊,她这根本就没有按照规则参与团战,我认为应该判她出局。看之前的情况,明明就是白队更胜一筹,应该补偿白队。”
“那你倒是说说,她违背了哪条规则?”
“嗤,就你也好意思说人龌龊,我们班当初实战课时你投敌来换资源的嘴脸我可还历历在目呢!”
“就是,苟栀出奇制胜,比你无耻卖队友强的多了!”
“之前火球术实战课的时候,还有人故意往别人脸上放。”
“我也记得,那个师姐现在连学业都放松了不少,天天想办法去收购修复容貌的法子呢!”
“你们!”
“……”
就在她们讨论得热火朝天时,宗主和长老们也进行了一番议论。
但不同于她们这些弟子,宗主和长老们商议后,一致认为这法子是抓住了规则的漏洞,在既不违规又不违反道义的情况下,为自己的队伍争取到了胜利,是值得宣扬的。
几十年前,三长老就已经和宗主反映过现在的内门弟子心性不够坚定,思维过于死板的问题,所以规定了每位内门弟子在修炼至筑基后,都要去凡间历练,完成相对应的任务。
但结果是,几乎每一届的弟子都会经历一番磨砺后才能完成任务,甚至有些心性不够坚定的弟子在历练时走入邪途。
这让他们实在忧心。
之前也有过弟子在实战中走了歪门邪道赢得胜利的,但手段不够光彩,不值得被鼓吹,也就草草罚了了事。
也许可以通过这次苟栀的事情告诉他们,有时候大家可以通过一些两全其美的方法来获得胜利。
宗主甚至想,这么看来,自己那个女儿,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她这次选了一个好的同伴。
商议的结果通过三长老传达给了监管人,最终比赛结束,红队胜利,胜利主导人苟栀将获得额外的学分奖励。
额外的学分奖励本来应该是属于胜利队伍的队长的,结果被分到了苟栀头上,苟栀和红队队长袁诉都表示一脸懵逼。
最惨的还是白队,她们上一刻还在嘲讽红队的没本事,下一刻就发现自己队伍的储物箱出了问题,已经放进去的四个波波果都废了,一切都要重来,而且就连储物箱都出了问题。
正痛苦到无法呼吸,就听到了实战课结束的钟声,随之而来的,是白队胜利,苟栀获得额外学分奖励的通知。
白队在场五人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喵喵喵?是她们耳朵长歪了吗?苟栀是主导胜利的人?和她们认识的苟栀是同一个苟栀吗?
红队剩下的两人也没比白队好到哪里去,她们都做好背水一战后依旧失败的准备,结果突然就赢了。
这个世界是不是有点太魔幻了?
学分增加是登记就可以了的,苟栀在实战课下课后立刻溜了个没影。
总觉得自己再留下去会被众人用唾沫淹死。
实战课后有两天的休息时间,这段时间是完全由自己分配的,可以去广场上观看别人团战,也可以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苟栀这时候才知道原来自己搞鬼的小动作都被全程直播出去了!她还以为自己做得很隐蔽一定不会被人发现呢!
苟栀觉得就算是为了小命,也一定要牢牢抱住严听雪的大腿,免得自己被回过神的众人围殴致死。
这么想着,她又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严听雪了,也许她应该去看看严听雪怎么样了?顺便也可以表表忠心。
当然,上去之前,苟栀还记得先去找了茶水,把自己嘴里恶心的蛇血味给清理掉。
*
苟栀趴在窗台上,脸贴着纱窗,使劲往里面张望,只看到严听雪坐在床上,一脸认真地在——
玩泥巴?
这是怎么奇怪的一幕,骄横跋扈的严听雪竟然会喜欢这么幼稚的事情?
苟栀想了想,怕不是严听雪憋了几天,憋出毛病来了吧?
她小心翼翼地绕到门边,推开,严听雪侧过脸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又转了回去。
那冷淡的眼神,跟西霜的如出一辙,苟栀觉得自己嘴里已经散了的蛇血味又从肚腹里涌了上来。
“主子,你在干什么?”苟栀小心地问。
严听雪没有理她,她在专心致志地捏泥巴,看形状,似乎是一条小蛇。
但严听雪显然对自己的手法很不满意,她不断地重复捏好了再毁去重捏的过程,一次又一次,泥巴干了,她就倒点水再继续。
苟栀发现她的手已经不知被水泡了多久,已经皱得不成样子了,指腹已经起了皮,在揉泥巴的过程中被撕破,和泥巴融在一起,再被严听雪嫌弃地挑出来。
苟栀觉得看了都疼。
“主子,别捏了,你手都泡成这样了,以后再捏吧。”
严听雪还是没有理她,除了一开始在她进来时看了她一眼,除此之外她再也没有过任何反应,仿佛根本没有苟栀这个人。
苟栀见阻止不了,想了想,看了眼边上露出来的柴火,她问道:“主子,你出关多久了,吃饭了吗?饿不饿?我给你做点东西吃好不好?”
说着,她也不等严听雪的反应了,反正现在严听雪莫名地不爱理睬她。
苟栀进了侧屋,果真见到了一间厨房,出乎意料的是,厨房里的东西还挺齐全的,只是整个厨房太干净了,里面一点烟火气都没有,干净得像是刚刚装修好的,完全没有使用痕迹。
苟栀有些不安心地往床上又看了一眼,多问了一句,“我可以用吗?”
严听雪理所当然地没有任何回应,只埋头做自己的事。
也许是因为修真界的清洁术才让这个厨房这样干净的吧。苟栀猜,要不然,还能是因为什么呢?如果不用,为什么要建这个厨房,又为什么要摆上这么多这么齐全的蔬菜和肉类呢?
苟栀以前都做过炉灶的,当初因着见外婆家只有炉灶,苟栀特意花了时间学,好在之后做饭给外婆吃,也不用外婆再劳累了,只是她很久没有用炉灶了,乍然之间有些手生,把自己折腾得有些狼狈了,才总算是升起了火。
两个炉灶,一个做饭,一个做菜。
苟栀像只辛勤的小蜜蜂的一样在炉灶前奔波,一会看火,一会炒菜,渐渐地倒也算得上是有条不紊了。
等到第一碗炒青菜出锅,苟栀一转身,才发现严听雪不知何时停止了捏泥巴,站在厨房门口,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的背影,也不知是看了多久。
“饿了吗?要不要先吃点?”苟栀端着菜问她。
严听雪终于说话了,“我想吃烤红薯。”
烤红薯?苟栀左右看了看,从一堆菜里翻出烤红薯,矮身放到夹起来的柴下,“好了,等下就可以吃了。”
“还要吃什么吗?”
严听雪走进厨房,蹲下,看着红薯,看样子是不打算再理她了。
苟栀无声叹了口气,“那好吧,我就自己看着办了哦。”
苟栀对自己的厨艺还是很有信心的,但毕竟是做给严听雪一个人吃的,也怕做菜久了之前的会凉掉,只做了两荤两素就停了。
饭还没好,红薯好得快,苟栀在严听雪的注视下把红薯扒拉了出来,放在碟子里,走到正屋去。
严听雪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后面,起身时因为蹲太久,两腿发麻,要不是苟栀及时扶了一把,恐怕是要摔倒了。
等红薯放到了桌子上,严听雪也不动,她看着热腾腾的烤红薯,就那么眼巴巴地看着,也不吃,好像在等着什么。
时间久了,苟栀也纳闷了,“你快吃呀。”
就像是得到了信号,严听雪伸手就要抓红薯,被苟栀拉住了手臂,她也不恼,就保持着被抓的姿势,眼睛依旧长在烤红薯上。
“太烫了,等会吃吧。”
严听雪又缩回手,乖乖等着。
这未免也太听话了些,苟栀觉得严听雪这个状态不对,思及之前严听雪闭关修炼的事,苟栀觉得,她大概是走火入魔了。
走火入魔这个事可大可小,苟栀怕耽误了万一小事变大事,连忙起身要去告诉宗主。
谁知她刚起身,一直乖巧模样的严听雪忽然就变了模样,死死拽住她的手臂,力气之大,苟栀觉得自己的手臂都快要被捏断了。
“你不能走,你不能走!”严听雪大喊,眼神癫狂。
“好好好,我不走,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得了苟栀的保证,严听雪才似信非信地松开手,见苟栀果然又坐下了,重新恢复了原本乖巧的模样。
苟栀这下是确定严听雪走火入魔了,但她灵力没有严听雪厉害,严听雪不让她走,她根本就没办法离开,只能暗暗祈祷宗主能尽快发现事情不对,快些来看看。
“烤红薯都快冷掉了,你快些吃吧。”
严听雪闻言,拿过烤红薯,一口又一口,大口吞咽起来。
严听雪果真放慢了速度。
左右也走不了,苟栀看了眼床边的泥巴,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捏的是什么东西?”
严听雪:“蛇。”
苟栀:“是眼镜蛇吗?还是一条很稀有的蛇?”
严听雪:“水蛇。”
说起水蛇,苟栀又难免想起之前的事,吧唧了一下嘴,觉得嘴里味道又起来了。
“你为什么要捏水蛇啊?”
“想要。”
“想要一条水蛇?”
“想要,朋友。”
苟栀诧异地看着此时看上去颇为乖巧的严听雪,她想起之前西霜给她讲的那个故事,“是水蛇精的那个水蛇吗?”
严听雪乖乖点头。
“你没有朋友吗?”所以才想捏一个朋友出来?
严听雪像是被吓到了,连连摇头,眼里的惊恐遮也遮不住。
“我没有的,你不要生气,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没有的!谁也不知道我叫什么,谁也没和我聊过天,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你相信我!”
苟栀连忙安抚,“我知道你没有骗我,你很听话很乖。”
严听雪情绪变得很快,焦躁和平静之间就差了一句话,苟栀一说,她就立刻安静了下来。
“嗯,我很听话很乖。”
看她安静下来了,苟栀继续试探,“那你说说,你为什么不能交朋友呢?”
严听雪吃完了一个烤红薯,把手乖巧地放在膝盖上,一双眼睛看着她,认真地回答她的问题。
“因为我不能告诉别人我是谁,不然会被一个丑丑的老女人发现我,杀了我,也会杀了娘亲,我就再也见不到娘亲了。”
苟栀:“那个老女人为什么要杀你啊?”
严听雪歪头似乎是在思考,“因为她太丑了,我太好看了,娘亲也好看。”
这算什么回答?苟栀苦笑不得。
“哦我知道了,她嫉妒你和你娘亲的美貌,一定是因为你们长得太好看了。”
这是实话,严听雪确实好看,她张扬的样子,像极了盛开的玫瑰,热烈又浓郁。
“不是你们,”严听雪认真地反驳,“是我们,是我和娘亲你,都好看。”
苟栀:?
【系统:恭喜苟栀喜提十七岁女儿一枚!我掐指一算,你大约是五岁生的女儿,不愧是我绑定的宿主,天赋异禀,令人惊叹!】
【苟栀:你给我闭嘴!】
严听雪又说:“娘亲给我做饭,娘亲好。”
这下苟栀就懂了,原来给她做饭的都是娘亲,怪不得一开始怎么叫都不理,做饭后说什么听什么。
*
宗主此刻对用不一样的方法赢得胜利的苟栀还挺感兴趣的,他有些想见见苟栀,谁知召见的事一吩咐下去,底下的人就回复他,苟栀实战课一结束就去见严听雪了。
“哦,听雪叫她过去的?”宗主随意问道。
“这倒不是,自从当日宗主您说让小师姐闭关修炼升阶后,小师姐就再也没出来过了。”
“哦?这倒是稀奇,她竟然还能这么听话。”宗主惊讶道,“这几日倒确实没听到有人告她的状,最近确实安稳。”
他思考片刻,又觉得严听雪忽然转性子恐怕有古怪,正好那个苟栀也在那里,去看看也好。
“走吧,去听雪房里看看。”
其余几个长老想到严听雪的性子就头疼,一个个找借口告退了。
宗主自己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也知道怪不得他们,就没有留,只身一人去了严听雪处。
才到了严听雪处,就见严听雪坐在一桌子菜前,跟苟栀有问有答,和谐无比,还没来得及欣慰,就听得严听雪对着苟栀一口一个娘亲。
这还了得!
宗主推门而入,绷着一张脸,正要开口喝问,就见严听雪尖叫一声,捂着脑袋躲到了桌子下。
“啊!她来了,她来了,她要来杀我了!救救我,娘亲救救我!”
苟栀也吓了一跳,马上跟到了桌子底下,抱着她,哄着,“不怕不怕,这是你爹呢,有你爹在,谁敢杀你?他可是宗主,整个宗门的人都要听他的话的。”
严听雪的尖叫声戛然而止,片刻后,她抬眼,用麻木的眼神看着苟栀,沙哑的声音带着寒冰。
“你说得对,这是我爹,那你是谁?”
“什么?”苟栀不明白严听雪为什么又认定了她不是娘亲。
严听雪瞪着眼睛,桌子的阴影盖住了她的上半张脸,嘴巴咧开。
“我爹,杀了我娘。”
苟栀目瞪口呆,她看了眼一边的宗主,开始担心自己知道了这样大的秘闻,会不会被灭口。
严听雪看着她,她的眼神就像是一头疯了的野兽,上面全是对猎物的撕咬后残留的力气,“我没有娘亲了,你是谁?”
宗主也是被严听雪的话惊住了,他看着严听雪,再看看同样愣住的苟栀,血气上涌,勃然大怒,大声呵斥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严听雪瑟缩了一下,她无助地蜷缩起来,额头抵住膝盖,捂住自己的耳朵。
宗主见她如此,又提高了一倍的声音。
“严听雪!”
严听雪骤然抬头,尖叫道:“我不叫严听雪!我叫季柳!”
花了许久,她才终于听见自己的声音。
“你、你说什么?”
【作话】
是柳柳啊,糟糕眼神躲不掉~
明天凌晨不更新了大家,让我缓缓,感觉身体被掏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