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级聚餐结束在夜里八点。
一群人从饭店涌出时, 天空中淅淅沥沥落着雨。
班长招呼着有兴趣续摊的人去再唱一小时K。
导员和班主任叮嘱着全员必须十点以前回到宿舍。
郝千鳞撑开伞,忍不住感慨:“不用淋雨真是托了小白的福,回去就给他买猫罐头!”
兴致勃勃规划好今晚的博猫喜爱计划, 他又问室友:“你们去唱K吗?”
唐沿哲应得最快:“当然。”
任其摸了摸吃得饱胀的肚子, 思索片刻:“我还是不去了, 反正也五音不全。”
就剩申思杨没有应声。
申思杨站在屋檐下,垂眸注视着灯光下敲击在大马路上的雨珠。
从宿舍离开到现在的几个小时里, 他总不受控地想起小白猫。
很荒唐。
觉得白猫像桑怀杞很荒唐。
觉得桑怀杞真得能回到他身边很荒唐。
更何况以猫的形态回归,简直荒唐得不能更荒唐。
申思杨一整顿晚饭都吃得心不在焉,每一秒都想马上起身回到宿舍。
证实猜想也好,打破猜想也好。
总而言之, 他迫切地希望马上看到小白猫。
失神之际, 忽然被轻撞了一下。
申思杨回神抬眸,见宿舍三人正盯着他看。
任其关心出声:“发生什么事了吗?你晚上吃饭好像一直在走神。”
申思杨还没来得及回答, 郝千鳞忽然信誓旦旦道:“一定是担心小白一只猫在寝室里不安全对不对!我晚上吃饭的时候也非常忧心。”
唐沿哲无情拆穿:“我们那一桌的卤猪蹄和烧鸭全是你一个人干完的,你好意思说这话?”
郝千鳞脸不红心不跳:“忧心, 不影响食欲。”
申思杨点点头,应了郝千鳞的说法:“我不去唱K了,我也五音不全。”
唐沿哲却没有那么轻易放过他。
他冲申思杨挑挑眉, 轻扬下巴示意了个方向:“你确定不去?可是好像有人很想你去。”
申思杨还没来得及反应, 郝千鳞和任其忽然很懂行地「哦」着起哄。
他顺着唐沿哲指的方向看去,正正撞上了班级里一个女生的视线。
饭店外的光线有些暗。
申思杨认了好一会,才认出是班里的文娱委员苏梦侨。
苏梦侨对上申思杨的视线, 露出了一个非常爽朗的笑容。
寝室三人的起哄声瞬间更响。
申思杨简单打了个招呼, 收回视线:“你们在起哄什么?”
唐沿哲一脸恨铁不成钢:“思杨, 成年人的世界里, 表达喜欢的方式已经不再是明确说「我喜欢你」了, 苏大美女已经表现得非常明显了,你别跟我说你还看不出来。”
不是看不看得出来的问题。
是申思杨根本没有心情也没有余力去想这些的问题。
申思杨心思不在,也没有跟唐沿哲多展开这个话题。
他不动声色地将话题扯开,而后再一次明确表达了不去唱K。
唐沿哲和郝千鳞双双摇头感慨,倒也不再劝,摆摆手跟申思杨任其告别,便进了续摊一拨人的行列。
申思杨和任其打车回学校。
十分钟的路程。
回到宿舍打开门,宿舍里静悄悄的,完全不似有活物。
过分的寂静让申思杨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他迅速抬手打开宿舍的灯,快步往宿舍里走去。
直到看到圈在他枕头上白绒绒的一团,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小白猫在睡觉。
长长一条圈成圆滚滚一团。
尾巴完美地融入身体,仅有一对粉白的耳朵鲜明地立着。
大概是听到动静,小三角耳朵轻动。
紧跟着长尾巴晃动。
毛茸茸一团缓缓展开。
小山竹扒到申思杨的枕头边上,拉长身体伸了个懒腰,被吵醒的小白猫才一脸困倦地朝回来的两人看去。
申思杨站在床下看着床上白滚滚一团。
忽然有些失了方向。
直到任其的声音在宿舍里响起:“思杨,我有点好奇。”
任其走到自己的桌前坐下,从桌下掏了瓶牛奶出来喝:“你是完全不喜欢苏梦侨那种类型吗?”
申思杨没有马上看向说话的任其。
倒是床上的小白猫忽然耳朵轻动,圆脑袋转向任其的方向。
任其喝了两口奶,琢磨着继续道:“苏梦侨长得漂亮,性格爽朗,人也特别热于助人,你们俩不管从长相身高,还是从性格,感觉都挺配的,她也喜欢你,你对她真得一点都不来电吗?”
任其看向申思杨。
申思杨的视线从始至终都紧锁在小白猫身上。
他看着小白猫聚精会神地听任其说话。
任其说到「你们俩不管从长相身高,还是从性格,感觉都挺配的」时,小白猫忽然转回圆脑袋,重新看向申思杨。
似乎是没料到申思杨正直勾勾盯他。
猝不及防和申思杨撞上视线的小白猫一愣,长尾巴心虚地在身后甩了两下。
他瞬间两只小山竹往床沿的栏杆上一扒,理直气壮地就这么盯着申思杨看。
申思杨的确看不出。
微小的动作,几乎无法传达出任何情绪的晶亮眼眸……
申思杨完全无法用这些零散的碎片拼凑出桑怀杞的痕迹。
更何况从猫身上找人的痕迹,本就是一件荒唐至极的事。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收敛神思,出声应任其的话:“没想过这些,暂时不考虑恋爱。”
任其见申思杨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这是完全没开窍啊,爸爸真是要为你操碎心。”
申思杨一下子回过神来:“趁机占谁便宜?”
任其乐出声,将喝完的牛奶盒丢进垃圾桶。
起身扯过床上的睡衣,边往浴室走边给申思杨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儿子,快开窍,爸爸非常看好你。”
申思杨随便揉了张纸团就朝他丢去。
任其连躲带闪地窜进了浴室。
浴室门关上,申思杨收回视线,重新往床上看去。
小白猫已经收了扒在栏杆上的两只爪子。
毛茸茸的小山竹搓进厚厚的一层白毛围脖里。
见申思杨看他,他也看申思杨。
长尾巴在身后轻晃,没有丝毫违和。
唐沿哲和郝千鳞十点准回得寝室。
两人洗漱完毕,熄灯已经是夜里十一点。
十一点熄灯时,四人都还没睡。
一人一声在黑夜中闲聊着。
渐渐地,聊天声渐缓,呼噜声渐起。
这一幕申思杨非常熟悉。
军训的大半个月,四人偶尔几次闲聊,到最后都是这么个情况。
三人熟睡,剩申思杨一人盯着天花板出神。
今晚如出一辙。
唯一不同的是,申思杨枕边团了只同样没睡的小白猫。
寝室四人聊天时,小白猫全程静静团在申思杨枕边。
要不是申思杨几次看他都见他睁着眼睛,还以为他早已睡熟。
等寝室里的聊天声完全消失,小白猫忽然有了动作。
他甩着尾巴站起身,走到申思杨脸旁。
而后他便像昨晚睡觉那样,整只猫团在申思杨颈间。
温暖毛绒的圆脑袋轻抵申思杨脸颊,小山竹往外伸伸,跟搂申思杨似的轻圈住申思杨。
昨晚小白猫这样睡,申思杨以为他是第一次到陌生环境,缺乏安全感,所以才跟唯一熟的生物挨得这么近。
今晚却忽然生出了别的念头。
人的思维一旦出现分叉,就再无原路返回一说。
昨晚本乖乖趴在置物筐里的小白猫忽然探出置物筐蜷到他身边睡。
也许并不是因为认生,而是因为……发现了他久久没有入眠。
没有人比桑怀杞更了解他的睡眠情况。
也没有人比桑怀杞更了解他闭着眼究竟是真睡还是假睡。
思绪越顺着这条路往下,就变得越发不可收拾。
申思杨好几次都想直接出声,叫一句「小杞哥哥」试探试探眼前的白猫。
如果白猫真是桑怀杞,不管桑怀杞出于何种原因没有一开始便向他表明身份。
他亲口问了,桑怀杞一定不会再继续对他装聋作哑。
可如果不是。
申思杨的心脏忽然漏跳了一拍。
就像掉进漫无边际的沙漠,好不容易找到绿洲,走近一看,发现是海市蜃楼。
从未见过绿洲的沙漠旅人难免更加怀疑,绿洲真得如传说中存在吗?
思绪极限拉扯。
最终,申思杨只是抬起手,轻揉了两下颈侧的小白猫脑袋。
感觉到小白猫温顺地用圆脑袋轻蹭他的掌心。
申思杨合上眼。
再找一点证据。
只要再多找到一点证据。
他停下动作,手最终搭在了小白猫的脑袋边上。
一人一猫相互依偎,呼吸逐渐放浅。
作者有话说:
明天要找房子,应该是没有更新啦